丁景仪叹了口气,给白哥的杯子里续满可乐:“这个嘛,实不相瞒,我以前学习魔法的时候,和神灵做过交换。我用所有的好运来换魔法。”
彭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自己扔了好运,难怪吃瘪是日常。
“所以左恒拿钥匙捅我那一下,就是沾走霉运了,但我自己也没什么好运,几百年来一直这样。”
彭原瞬间想起丁景仪在烤鱼店舔左恒的那一下,不止是尝尝口味,还是放毒。
至于运气,丁景仪没好过,彭原倒是好了。彭原心里想着,没敢说。
白哥点点头:“哦,天煞孤星,伤寒玛丽,懂了。”
“我倒是习惯了保持背运……但左恒的话,只能靠本地仙家抢救了。但是我想啊……”
丁景仪话锋一转,“左恒一直这样,估计也没少得罪各路仙人,为什么来找我?”
白哥一抿嘴:“有些事吧,需要外人破局。”
彭原给丁景仪的杯子里也倒了可乐:“他一个外国人,也太外了吧?能破什么呢,放爆竹么?”
白哥从这不咸不淡的跳脱中感到了彭原的不快:“同学,我不是想利用谁,这件事需要丁老师在,但不一定非要做什么,你们有兴趣可以算算。”
丁景仪喝下快乐水,他对左恒没兴趣。
热菜上来,李云也回来了,吃喝之间话匣子打开了。白哥是个胶佬,主攻GK上色,和热衷手工的丁景仪相谈甚欢,作品照片样样都是高精度的佳作。彭原在旁边惊讶到爆炸,现在都是宅宅神仙啊!
丁景仪和白哥加了社交软件,毫不要脸地问:“白哥能给个刺做护身符么?”
彭原又觉得尴尬上身了,外国科学魔法师迷信北方医生神仙是什么道理?
白哥递了一根过来:“丁老师是求健康吧?平时是不是有打呼噜的困扰?”
丁景仪转向彭原:“我有吗?”
李云的眼皮跳了跳,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有,还挺大声的,彭原还考虑过买降噪耳机,但「嘤嘤嘤」听着有特别的感觉,而且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所以彭原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这个是有一点的,而且确实是要去医院看看的。”
丁景仪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尴尬,区别于他平时吃瘪的正常反应,而是增加了一丝惊慌——担心被嫌弃的惊慌。
彭原看在眼里,心里却没了平时看吃瘪的喜感,此时他只想摸摸丁景仪,摸摸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稳固的沟通渠道。
白哥倒没留意,自顾拿起手机:“那就是了,护身符是虚病用的,不要老指望它。丁老师有实病,鼻炎么,鼻甲肿得蛮厉害。
我开个消炎药单子,你先自己买药吃几天,看看恢复得怎么样,吃的前后一周不能喝酒,一定一定不能喝酒,头孢就酒神仙难救。以后想降低复发,也要少喝酒。”
彭原也是有点小惊讶,他一直以为丁景仪喝酒起码喝出个脂肪肝什么的,然而两次去医院检查把五脏六腑扫了个遍,都很正常,真正的问题根源反而在不起眼的鼻子,也是神级吃瘪了。
然而因为左恒的狗血事情碰见了白哥,知道了病因,又有点因祸得福的感觉。
丁景仪的聊天软件上跳起了一个新头像,正是白哥的。这头像是个刺猬雕像,戴贝雷帽穿牛津徒步鞋,背着大旅行包,羞涩的神情和白哥本人如出一辙。
紧接着白哥又发了一个医疗器械鉴定的科普贴:“要是吃了药再不好,可以上呼吸机,这个贴里写了怎么选。想手术来医院。”
丁景仪道了谢:“我不会3D软件……要帮忙手画草稿尽管喊我。”
彭原不是很懂医疗和模型,但左恒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了,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神仙,丁景仪也有惊无险地交了个朋友。
吃完饭的时候还不到八点,两人去了药房。前台没有人,大概是吃饭去了。
丁景仪按了按手指关节:“这就是神仙啊,差点吓死我。”
彭原笑了笑:“白哥宅萌宅萌的,你怕什么啊?”
丁景仪叹了口气,什么「根深蒂固」「关系复杂」「官官相护」。
彭原听了半天倒也明白了,丁景仪的想法很单纯:担心被本地神仙群殴。
彭原哈哈了几声:“白哥不是说了吗,出马仙问了他才来管。各路神仙修炼起来很困难的,现在时代不好,自保还来不及,没空搞你。”
丁景仪擦了擦鼻子,眉眼之间还是有些怀疑。
彭原有时觉得这些贵族体面归体面,麻烦也是麻烦。
毕竟他们比普通人经历的更多:连环套娃的权术,一锤子买卖的暗杀,无时无刻的吃瘪,心里多疑也是情有可原。
彭原问:“你对《西游记》有没有印象?”
“有点吧。”
“你得做到大圣那么能打,然后要像他那么闹腾,神仙才会来群殴你。”
“哦……”
“那么问题来了,你哪样比得上大圣?”
丁景仪一扫满脸愁云,「嘿嘿嘿」地笑出了声,行吧,有时候菜也是一种核心保障。
彭原按下收银台的电铃。药房后门传来一声含糊的「来啦」,药剂师捧着饭盒跑了出来。
丁景仪把药物清单给了过去:“劳烦了。”
等到药剂师在货架里消失不见,丁景仪转向彭原:“我晚上……很吵?”
根据彭原的召唤预案,呼噜是健康问题,不算在对他人危险的条目里。
虽然丁景仪嘤嘤嘤的有如豹系呼噜,但关上卧室门就听不到了。
出租屋本身隔音也不错,对邻居没有影响。至于彭原想买降噪耳机,就司马昭之心了:那可是张双人床啊。
“没事的,白哥都给你开药了,先吃吃看。”
“治不好就是神仙难救是吧?”
“哈哈哈,你自己给自己吃瘪可还行啊……”彭原拍拍丁景仪的手臂,“这病能治,别放在心上。”
“有意思,如果我早个几百年碰见你,治好这个病,也许……”
“也许?”
丁景仪看着药剂师拎着药篮过来,打开钱包,毫无征兆地「哎」了一声。
这吃的哪门子神仙瘪啊。彭原顺着丁景仪的手望去,先前白哥给的刺不偏不倚,把丁景仪右手食指刺了个洞。
彭原拔了刺,对药剂师说:“麻烦再拿点碘伏和创可贴。”
“怎么回事啊……”丁景仪苦着脸说,“跟神仙求个护身符,反被护身符搞了啊。”
还真是吃了神仙瘪,不过一步之内就有解药。碘伏和创可贴就在旁边柜台,药剂师赶忙递了过来。
丁景仪用没受伤的左手付了钱。彭原也把药物和沾血的刺分别收了起来。
丁景仪瘪着脸,秀美的眉毛拧成几团:“你收着这个干嘛?”
“害,朗基努斯之枪。”
“行吧,没看到斗法,有个纪念品也行。”
27、第 27 章
药倒是对症,丁景仪第二天的午睡就从花豹发动机一般的「嘤嘤嘤」变成了家养美短似的“嘤……”声。
彭原就把降噪耳机从购物车里移除了,顺便把应丁景仪要求录的呼噜发到他手机上。
丁景仪躺着戴上耳机,漏音的耳机“嘤……”了一声,他若无其事地放低音量,悄咪咪地向彭原的方向瞟了一眼,继续修图。
这个大恶魔害羞起来还挺可爱的,彭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看他的文献。
对于尴尬这件事,彭原也是久病成医,甚至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温暖。
丁景仪光速修完图,掀了彭原手里厚厚的文献,枕住他的腿,一副「看什么文献来玩我啊」的表情。
彭原笑了笑,摸摸丁景仪的头发,披肩的黑发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顺滑。
丁景仪伸出手,彭原顺势握住摸了摸,丁景仪指间原有的老茧也都消失不见了,吃得饱又有了魔法的滋养,他的美貌和体质都在渐渐恢复。
“你真不嫌弃吗?”丁景仪突然问。
“我要是嫌弃你还给你充电干嘛呢?”
彭原拍拍丁景仪,野史中曾经记载过魔法师奥林因为打鼾被边境女领主退婚的尴尬故事,奥林能干乖巧还忍得住吃瘪,因为打鼾没能成婚也是没谁了。
“不嫌弃我吃得多?”
“我肚子上这新涨的一斤肉,可都是你的奶茶煨出来的啊。”
“我……放不出星辰魔法,对你的研究毫无帮助。”
“我还可以研究文献啊。”
丁景仪几乎要跳起来了:“我不会教你魔法的!”
“我自学成才。”
彭原握紧手机转了几圈,低声念了一段咒语,丁景仪全身一轻,慢慢悠悠漂浮起来,他伸出手臂,如同一条鲜红的巨龙,缓慢地在午后澄澈的空气中展开双翼。
虽然丁景仪不是第一次体会到漂浮和飞行,然而被人类送上空中倒是初体验。他曲线优美的嘴唇动了动:“不可能……”
丁景仪虽然是个恶魔,倒是很容易被床封印,所以常用浮游魔法来取个零食扔个垃圾什么的,尽管他的吟唱精简过了,彭原还是掌握到了核心词汇——
难度比英语六级高一截,但仔细留心还是能识别的。加上先前对音节的梳理,彭原已经完全破译了恶魔语言的发音,并从中整合出一套人类咽喉可以发音的替代音节,加上手机魔杖,就这么成功了。
丁景仪摆脱浮游魔法,怅然若失地坐回沙发上。
“你怎么了,不舒服?”彭原拍了拍他,“呃……偷学魔法在艾洛温是不是要判绞刑?”
丁景仪瘫在沙发上:“算了吧,大清都亡了,我再不会看地图也知道迷雾大陆不在地球上了。没谁管,我也不管。”
“别不管啊,你要是把我教会了,我们不就是地球上最后两个魔法师了?”
丁景仪看着彭原,表情复杂起来。
“如果魔法得到了技术认证,你再开个培训班,中美两开花……啊不,桃李满天下,当个魔法宗师他不香吗?”
丁景仪摇摇头:“魔法是秘密,你喜欢它是因为没看到它的破坏力。不要在别人面前使用,明白吗?”
“刚才谁说不管……”彭原笑了,“你还是在乎。”
丁景仪瘫得更凶了,几乎要和沙发融为一体:怎么办呢,百年魔法师,今日修图仔。对着电脑久了,丁景仪时不时会忘记自己以前是干什么的。
要不是彭原,恐怕他被这个世界熔解再造,变成美术工人、便利店员也是迟早的事。改变本身没问题,他想遗忘就另说了。
“你孤零零的一个大恶魔,总要有个伴吧。”
这话说出来彭原自己反而受到了一万点伤害,自我清空了血槽。
生物学上讲,丁景仪确实是地球上唯一一个被发现的恶魔,很可能是最后一个。
彭原脑子里闪过各种印第安人和刚果人遭到的悲惨待遇,又沉重起来。
彭原强行给自己摁了一针不存在的鸡血:“魔法还能抢救!来一个的标准开局,把魔法疯狂传递起来!”
“好了好了科学的现代人,乱搞魔法是要负责任的。我不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
丁景仪坐了起来,“本来我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是你……”
丁景仪掐断了话头,活过来已经是现实,召唤魔法本身就是时空神还是人类时发明的,彭原又是自学成才,他还能说什么呢。
——吃瘪吧!
“魔法啊,唉……”丁景仪瘫回沙发上,“算了算了,魔法还是作为一个小范围里的秘密存在比较好。”
彭原拍拍丁景仪的腿:“闷声发大财也行吧。”
丁景仪叹了口气:“你答应我,不要在别人面前使用魔法,尤其是不理解魔法的人,免得造成鬼片后果。”
“行啊……”彭原举起右手,“那么问题来了,我怎么称呼你?”
「誓言」是所有魔法契约中的基础,发誓时双方需言明姓名、身份。
显然,对于想隐藏自己的丁景仪而言,这又是一个悖论了。
丁景仪拿起一袋魔芋果冻,慢条斯理地拧开:“我要你答应又没让你发誓,不要做多余的事……让我先喝一袋果冻冷静下……”
多余的事,丁景仪心里苦出了双黄连。一个月以来,他大致想起自己是谁了。
但承认那个身份意味着回到无尽的搬砖回忆之中。劳动虽然产生剩余价值,但对恶魔而言,并不产生快乐。
“嗯……”彭原拧开另一袋魔芋果冻,“无论你过去是谁,你现在还是不甘躺平还想打工的丁景仪。”
丁景仪在彭原的果冻上弹了一个响指:当我是黄皮子吗,要你的口封?
果冻胶袋裂了个缝,丁景仪一个激灵跳开了,他已经被澡堂水墨水喷过了,对乱七八糟的液体敬谢不敏。
“我,彭原,J大的黑脸猫、假外国人、考古系17级1班的孤僻者,以我的本科毕业证发誓,不在我身边这位恶魔之外的人面前使用魔法。如有违反,掉身份证、终生不能补办!”
没身份证的滋味,丁景仪再清楚不过。
“傻傻的!谁让你发这么重的誓!”丁景仪换到沙发的另一侧躺下了,“艾洛温的摄政君主、哈尔隆妮亲王、诸神的监督者和侍从、魔法师奥林・瓦伦廷接受你的誓言。”
“好的景仪,干了这杯果冻,做魔法的末裔。”
两人心照不宣地碰了碰魔芋果冻,鲜红的光束从胶袋间溅射而出,透满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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