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迈出一步,肩膀忽地被按住,林青玉疑惑地回头一看,见到楚衍含笑的脸,他大喜过望,“楚衍!”
两个打手已经冲上来,楚衍笑着的脸瞬间一敛,从肩头摸到林青玉的手腕,将他甩到身后,长腿一抬,电光火石之间,那壮如牛的打手竟如破麻袋一般飞了出来,林青玉来不及惊讶,楚衍已经松开他的手,身姿若惊鸿,动作矫健,出手又狠又快,那两个打手甚至都没怎么动手,就已经倒地哀嚎。
楚衍把两个打手叠起来,一脚踩到他们背后,拨开因为动作散落在胸口的发,笑吟吟地回头瞧林青玉,说不出的意气风发,“青玉,怎么处置,你说了算。”
林青玉早折服在楚衍的天资下,惊讶道,“你竟然会武?”
楚衍怔了下,一脚把打手踹翻,“滚。”
姑娘得救,含泪上前道谢,林青玉抬头挺胸,谦虚一番,让元宝把姑娘送回家去,这才去看楚衍,“你怎么会在这里?”
“恰巧路过,竟见识到青玉英雄救美,” 楚衍半点儿没有打过架的狼狈,还未收回的几分戾气让他看起来英姿勃勃,他皱了下眉,“只是往后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要冒险。”
林青玉讪笑着,“我没有想那么多,李家欺人太甚,实在可恶!”
“李家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楚衍与林青玉并肩走着,“这两日你还是在家里待着,静候乡试吧,我给你拟的题可都背了?”
楚衍押了十道考题,并作了答,要林青玉一一背下,尽管林青玉不爱功课,但也念在他一片苦心背了个七七八八,闻言重重点头。
元宝已将那姑娘松回家去,来福跟在他身后狂奔着,扑到楚衍袍边,扒拉着楚衍要楚衍跟它玩儿。
楚衍弯腰把来福抱起来,来福已经快八斤,胖嘟嘟的一只,在楚衍手上又蹭又舔,楚衍摸着它的脑袋,夸林青玉,“你把它养得很好。”
林青玉骄傲起来,“那是自然,每日好吃好喝供着,跟养了个儿子似的。”
“儿子?” 楚衍抱着来福的爪子往上提,笑出来,“是女儿才对。”
“竟是个小姑娘,糟了,它不会不喜欢来福这个名字吧!” 林青玉犯愁。
“叫都叫了,我瞧着它挺喜欢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到了林府后门。
楚衍再三嘱咐林青玉这两日若无要事不要出门,专心备考,林青玉知楚衍担忧自己,一口应了下来。
有元宝在,两人不好说其它话,林青玉心中的疑虑也未能问出来,况且方才楚衍才出手相助,他转眼便要质疑楚衍,实在太寒人的心。
于是林青玉什么都没问,悄悄勾了下楚衍的尾指,一步三回头抱着来福进府去。
大门一关,楚衍脸上的笑才渐渐消散,他确是偶遇林青玉,但却从未打算在林青玉面前暴露自己会武之事,只是见了林青玉险些被欺负,才没能忍住。
这不对,楚衍凝眉,他自恃是极端理智之人,竟也有不能自己的一日。
被碰过的尾指无意识地动了动,楚衍转身往回走,上了街口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里头沈龄正在等他。
“公子,一切已安排妥当。”
“魏临这两日都会经过那巷口,不会出错。”
楚衍掀开车帘看外头日落西山,应了声,“明夜便行动罢。”
马蹄哒哒踩在青石板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日已落,夜将至,日夜更替,亘古不变,一如早已下好的棋盘,无悔子之退路。
第24章
深秋,肃杀之气空前浓厚,夜渐深,魏家的马车缓缓行过空无一人的街道,路旁大多数人家已早早熄灯入梦乡,魏临端坐在马车内,他叔父近来病重,膝下无子,作为家族长子担任起孝道,在两家之间奔波。
正是闭目养神时,马车忽而停下了。
魏临唤了随从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他掀开帘子查看,只见随从已昏迷在旁,魏临拢了下眉,警惕地观察四周,街道只余下远处一盏灯,暗夜视线不甚清明,他下了马,鼻息猛地窜进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魏临身子迅速转过,伸出手去挡身后靠近之人,连连倒退,已呈攻击之势。
那人身量高挑,穿一身夜行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周身血腥味浓厚,正靠在魏家马车上喘气,看起来似是受了不轻的伤。
魏临欲问来人是谁,那人一把扯下面巾,露出染血的脸来,魏临自幼习武,视力极好,借着月光看清眼前的人——竟是楚衍。
楚衍费劲地扯出一个笑,“是魏兄啊。”
魏临眉头皱得更紧,不知楚衍为何身负重伤出现在此,他与楚衍早已结怨,但此时还是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楚衍,冷声道,“发生何事?”
楚衍把大部分身子都靠在魏临身上,似乎不这样他就会倒地,他声音沙哑,“魏兄要救我?”
到了性命垂危关头,他的语气竟还是轻快的,像是故意刺痛魏临般,“我拐跑了青玉,你不趁机了结我么?”
魏临听了他的话,一把将他推开,楚衍踉跄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月色里,魏临面带杀意,“你若想死,我绝不拦着你。”
说道,便要跃上马车。
“是李家,” 楚衍轻飘飘道,“李家的人在追杀我。”
魏临不解地看着他,“为何?” 又想到什么,惊道,“夜明珠是你偷盗的?”
“夜明珠不过是个幌子,” 楚衍抹去脸上的血污,“实则是我发现了李家的秘密,他们要杀我灭口罢了。”
魏临直觉不该淌这趟浑水,可他亦无法眼睁睁看着同窗身负重伤而无动于衷,即使他确实动过手刃楚衍的念头。
“上来。” 魏临一把抓住楚衍的手臂,将他扯到了马车上。
楚衍似是疼极了,闷哼了声。
“我无意中发现李家贩卖私盐,从中牟取暴利,” 楚衍靠在软垫上,身上的血污染红了垫子,看着触目惊心,“原想探探虚实,却没想到被发现了。”
“贩卖私盐是杀头的大罪,” 魏临神色严肃,“你该报官。”
楚衍虚虚一笑,“这不没来得及报官吗?”
“先去医馆。” 马车内都是血腥气,魏临起身去驾马,忽而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个个沉稳异常,他面色一变,把楚衍按在马车内,眉头紧皱,“有人来了。”
楚衍收了笑,快速道,“他们想杀的人是我,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魏临没有说话,这件事本与他全然无关,若是今日被李家的人发现他在此,便是无妄之灾。
“你不是恨极我玩弄林青玉吗,今日我命葬于此,你该高兴才是,” 楚衍直起身,抽出腰中软剑,大有殊死一搏的意思,“走吧。”
魏临回头深深看了楚衍一眼,眼中有挣扎和犹豫,他都已经走到车厢外了,又微微侧过脸,语气冷冽,“我魏临不是公私不分之人。”
话落人已经跃下马车,冲楚衍喊道,“把剑给我。”
楚衍唇微抿,将剑丢给魏临,这档子功夫,追杀的人也已经到了,七人团团将马车围了起来。
魏临手猛地握剑柄,二话不说与七人搏斗起来,这七人皆是高手,魏临虽说是练家子,但从未真枪实刀与人交手,凄清的秋风卷起他的衣袍,尘埃阵阵,迷了他的眼,他在刀光剑影中想到林青玉的脸,咬紧了牙才真下起死手来。
三人败退,可另外四人却极其难缠,魏临渐渐招架不住,他一转身将马绳砍断,大喊,“楚衍,骑马离开。”
马车内无动静,魏临以为楚衍因伤昏迷,正想上前查看,帘子已被掀开。
楚衍一身血污,却笔直站在马车伤,迎着月色,魏临瞧见他冷然的脸,他道,“住手。”
而围攻魏临的杀手在听闻楚衍的话之后纷纷收剑。
魏临诧异地看着楚衍。
此时有人掌灯而出,是沈龄。
魏临骇然,“沈夫子!”
“此地不宜谈话,还请魏公子与我们走一趟。”
不远处有马车等候,楚衍上前,向魏临作揖,“魏兄,多有得罪。”
魏临一把将剑丢出去,板着脸看楚衍与沈龄,这二人皆是起司院的人,如今却变得极其陌生,他戒备道,“楚衍,你究竟是谁?”
“生父南陵端王,我乃端王嫡次子,奉皇命来此彻查私盐一事。”
夜色寂静,楚衍音色清朗,震人心弦。
——
楚府灯火通明,方才还清朗的夜,只一阵便电闪雷鸣,想来大雨将至。
楚衍的声音未曾被雷声盖去,随着他一声一句,楚衍与沈龄来曹县的目的逐渐清明。
五年前,年十七的新皇元则被外戚扶持上位,做了外戚操纵权势的傀儡,元则隐忍负重多年,暗中培养新皇势力,意欲永除外戚烂肉,还大明江山清肃。
元则暗中培育一批死士,遍布大明江山,偶然得知苏氏一族大量敛财来源于曹县,暗中探查,查出他命人私造并贩卖私盐,于是一道密诏将沈龄和楚衍派遣至曹县调查。
沈龄乃前朝沈尚书之子,因苏氏一族迫害,满门覆灭,独他苟活,他诛杀苏氏之心如磐石,早早在曹县埋伏,静待楚衍会合。
“我本名元衍,母亲去世后,我改随母姓,并不多人知晓,” 楚衍的脸在烛光中明灭可见,“前两月,我套出李家贩卖私盐一事,但真正替苏氏造盐之人还在暗处潜伏,我不敢轻举妄动,只等待时机将真正幕后使者抓出水面。”
魏临越听面色愈发沉重,握了握拳,“为何试探我,又与林青玉何关?”
“青玉一事......” 楚衍默了默然,淡漠的眼终于有了些许松动,“原是我发现你心系青玉,故意激怒你,以此试探在你心中情与义的重量,今夜之事,我策划许久,你分明恨透了我,在家国大义面前却依旧选择救我于水火,大明朝需要你这样公私分明之人,小皇叔亦需要你这般理智的臣子。”
“你为试探我,便可戏弄青玉么?” 魏临握紧了拳,冷然地看着楚衍,“如若我今日不救你,我是不是也活不成了?”
“弓箭手已在屋檐埋伏,若你真对我动杀心......”
楚衍未将话说全,但其中含义已明了。
“魏兄,” 楚衍沉沉道,“那日说的话,不过为激起你的杀心,我对青玉,并非全是假意。”
魏临咬紧了牙,忽而又重重闭了眼,再睁开已是痛楚与挣扎,“殿下欲要我如何?”
“清君侧,除奸佞,还大明社稷清明。”
沈龄将一早准备好的密诏双手奉上,“魏公子,殿下早已禀明圣上,此道密诏乃死令,请魏公子跪地接密诏。”
如若今夜魏临被情所困,弃楚衍于不顾,这道密诏便永无见天之日。
可魏临是何等大义凛然之人,他心中有抱负,有理想,注定要卷入纷争之中。
魏临身形久久不动,楚衍亦不语,许久,高大身影才弯曲了双膝。
楚衍接过密诏,摊开,低语,“大明子民魏临,科举在即,不日上京,壮我鸿图,还明青天。”
一字字压弯魏临的背,他需得竭力才能举起双手接过密诏。
密诏上朱红显目,乃玉玺龙印所盖。
魏临双目微红,为得赏识,亦为与林青玉再无瓜葛,他咽下喉头酸涩,在雷声中,背负上此生无法脱下的枷锁,“魏临,接旨。”
瓢泼大雨终至,变天了。
第25章
作者有话说:魏哑巴暂时下线。
南方的秋冬是连着来的,两场秋雨后,寒意侵袭,冬日接踵而至。
乡试这日也下了绵绵细雨,但林青玉在拿到试题的那一刻,因为天气带来的坏心情顿时一扫而空,试题竟与楚衍押题的其中一道不离八九,而林青玉在楚衍的鞭策下已将试题背得七七八八,此时只需要将答案默出来,甚至都不需要动脑子。
他欣喜若狂,又不敢表现太过,狠狠抓了大腿肉两把,才把蔓延到唇角的笑给疼回去。
这一回,他可要扬眉吐气了!
敲钟后,林青玉马不停蹄地奔向院外,他连伞都不打,不顾细雨打在身上,直赶回家想与兄长分享这个好消息。
马车在雨中缓步行着,雨越下越大,压不住林青玉雀跃的心。
临近林府时,元宝掀开帘子,指着雨雾里的身影惊道,“那是魏公子吗?”
林青玉眯着眼辨别了下,只见红棕色马匹旁站着个撑着油纸伞的颀长身影,穿一身墨黑锦袍,在乌泱泱的天地孑然独立。
他急急拿了伞,等不到马车完全停下来就跳下去,转头吩咐元宝,“我去去就来,别跟着。”
林青玉小跑着,溅起的水渍湿了他的衣摆,他浑然未觉。
走近了看,真是魏临,林青玉大喜,可待他看清魏临冷然的面色时,沸腾的血忽而也渐渐冷却下来,他弱弱喊了声,“魏临。”
魏临极少穿黑,今日一身墨色衬得他气质更沉稳,只是深邃的五官却绷着,看不出半点情绪,林青玉撑着油纸伞上前,露出个笑来,“你是来找我的吗,我方从学堂回来,这次的乡试,我......”
“青玉,” 魏临的声音淹没在雨声中,但仍很清晰,“我要上京了。”
林青玉握着伞柄的手用了力,脸上的笑容未来得及褪去,“你有鸿鹄大志,本就该上京的......” 他的笑终于落下,取而代之是焦急,“可还有两月,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魏临把伞撑高了点,大雨顺着伞沿噼里啪啦往下落,音色低沉,“早些上京备考,以防不测。”
“也是,” 林青玉咬了下唇,内心忽地也被雨雾给浸透,早知道有这么一日,他却觉得难受,但还是拼命挤出一个笑容,“我预祝你金榜题名,你这么厉害,想来今年的状元郎非你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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