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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不住(网游竞技)——陈隐

时间:2021-11-21 10:37:29  作者:陈隐
  当他坐在赛道边上,直观地感受着冰场的温度,呼吸着清寒的空气,脑海中的数据以具象化的方式在眼前呈现,才深感不可思议。
  在短短一秒钟的过弯时间里,几位运动员的排位顺序已经打乱,程子遥落到了倒数第一,只有林一祥和蒋随的位置没有变。
  他们俩的衣服、手臂动作、身体下沉的角度几乎一模一样,体型也很相似,简直像是复制黏贴出来的,这也意味着蒋随要是以当前的速度,很难再超过林一祥。
  被冰刀刮过的地方不再平滑,折射出一道道锐利的白光。
  段灼的目光追随着蒋随,感觉他是口鼻并用着呼吸,喘息有些急促。
  到第四圈的弯道,蒋随摆臂的幅度忽然加大,段灼心头一紧——他想从弯道超过林一祥!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想法,不光考验运动员的爆发力,还需要身体的稳定性,弄不好就容易像飞驰的赛车一样,冲出赛道。
  但蒋随就像段灼预感的那样做了。
  他过弯时,左手没有支撑冰面,减少了摩擦力,一口气冲到林一祥右侧,与他齐头并进。
  林一祥没有,也不可能回头,但身后冰刀的声音和蒋随的喘息清晰无比,像一头野兽在他耳边低语,威胁,感觉到危险离他越来越近,于是加大过弯弧度,想要拦住蒋随。
  但他没想到蒋随与他的距离比他想象中的要近,两个人冰鞋意外地碰撞在一起,林一祥浑身的肌肉发紧,身体倾斜到无法承受的角度。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等段灼反应过来,蒋随已经被林一祥带倒,一屁股坐在冰面上,他的样子有点蒙,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边的程子遥来不及刹车,“嘭”一下撞了过去。
  俩人抱在一起,冲向防护垫,像高速奔跑的猎豹撞在墙上,又是一声叫人心惊胆战的巨响。
  林一祥和程子遥很快从地上爬起来,连屁股都没拍,重回赛道。
  蒋随单手支撑着身子,在快要站起来的时候又滑倒在地,段灼直接跨过防护垫跑过去,紧张道:“伤到骨头了吗?”
  蒋随对于段灼的到来有些意外,明明他摔倒的地方离观众席很远。
  “没事,”他摆摆手,扶着腰部,“那一下太猛了,估计肌肉有点拉伤。”
  段灼小心翼翼将他扶起来,才发现他的小腿在流血,裤腿被冰刀划破了一道三公分左右的口子。段灼吓坏了,冲教练员方向大喊道:“他腿上割伤了。”
  速滑队的教练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短发,看起来很干练,她起身走过来,很淡定地问蒋随:“严不严重?”
  蒋随摇摇头,而与此同时段灼指着他的伤口说:“很严重,他脚上划破了,在流血,可能需要叫救护车。”
  蒋随头一回看到他紧张兮兮的模样,“扑哧”乐了:“没那么严重啦。”
  教练说:“先去换身衣服,把伤口处理一下,省得发炎。”
  和在国际赛上不同,在学校里摔倒,队友会尽可能收腿保护你,避免碰撞和划伤,所以哪怕程子遥迎面冲上来,也是护着蒋随的姿势,没有到骨折那么严重。
  蒋随压根没把这点小伤放心上,倒是段灼,心急如焚地跟进了更衣间,好像担心他下一秒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掉。
  “你真的没事吗?”段灼第三遍询问。
  “真没事,”蒋随笑着拉下速滑服的拉链,指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疤处,“以前这边被人割了十几公分的口子都没死,这点小伤很正常。”
  “那这边有药箱吗,赶紧消消毒吧。”段灼催促着。
  蒋随脱了冰鞋,搁到一边,弯腰脱裤子。
  段灼象征性转过身子,过了会儿,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用余光偷瞄一眼,蒋随低着头,正在换内裤。
  “你胳膊上是被谁划伤的?”段灼问。
  “一个韩国人,叫安俊贤。”
  “也是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吗?”
  “当然不是,他是有意把我拉出去的。”
  段灼猛然回头:“还有这种事情?这不算犯规吗?”
  接收到他震惊的目光,蒋随只是朝他笑了笑:“是犯规啊,不过当时韩国队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拖住我,另外一个就能超过我。”
  “还能这样?”段灼感觉自己的三观被颠覆了,完全理解不了,“那比赛岂不是失了公平?”
  蒋随叹了口气,嘴角扬起带有讽刺意味的笑:“可能在他们的观念里,这也是获得胜利的一种方式,个人的荣誉小于国家的荣誉。”
  “那赛场上岂不是乱了套了,我想赢,我就把前边的人拽走。”
  “也不是完全乱套,在绝对的速度的面前,韩国人那点小伎俩都没机会使出来。我小时候看比赛,就特别佩服像王濛那样的人,背手滑行,颓废撞线。”
  段灼不解:“为什么颓废撞线?”
  蒋随笑着说:“她在决赛最后一圈,超韩国人整整半圈的距离,料定谁都追不上她,挺直了腰杆撞线的,后来网友就传了这么个梗,说别人冲刺她刹车。”
  段灼脑海浮现出了一抹红色越过终点夺冠时的场景,忽然明白,蒋随为什么甘心情愿在那么小的年纪就开始练短道速滑。
  在同龄小孩子们把虚构的动漫角色奉为超级英雄的时刻,蒋随心里的超级英雄却是那些穿着红色运动服的选手。
  段灼蹲了下去,观察蒋随脚上的伤口,被冰刀割到的地方倒不算严重,轻微破了点皮,此时血已经止住了,只不过摔倒的时候扭伤了脚,蒋随的脚背上很明显肿起来一块,皮肤很红。
  蒋随手贱地戳了戳,随即到抽一口凉气。
  接下来的比赛肯定是无法进行了,段灼说:“我带你去医院配点消炎药吧,你自行车停哪儿了?”
  “就在外边车棚里。”
  短短几分钟,蒋随的脚背已经鼓得像小山包一样,右腿根本没法踩实地面,一踩下去,钻心的疼。
  更衣室离停车的地方有点远,他提起一条腿,扶着柜子,一蹦一蹦,有点狼狈地往外挪。
  段灼跟在他身后,双臂打开,虚虚地护着,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摔了,后来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说:“要帮忙吗?”
  段灼说这话的意思是需不需要扶,但蒋随好像理解错了意思,一点都不带推辞地说了句“好啊”,绕到段灼身后,趴在他背上说:“你蹲下一点啊,我都上不去。”
 
 
第24章 送给你吧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段灼慌了神。理论上讲,他应该和蒋随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可双腿却不由自主地弯曲了些,做出一个等待的姿势,且本能地担心身后的人一条腿是否方便爬上来。
  他的余光看向后边。
  蒋随双手搭在他肩上,蹦了蹦,段灼僵硬的双手没能及时接住他,于是干脆蹲到地上。
  接着又听见蒋随说:“我很重,你这样一会儿肯定起不来。”
  起不来?
  这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段灼正要反驳,蒋随又伸手指着前边的台阶说:“你往下走一点,这样我好趴一些。”
  也行。
  段灼往前迈两步,弯腰,双手支住膝盖。
  隔壁馆游泳比赛应该是全部结束了,此时,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往这边走过来,他低下头,避开一些探究的目光。
  蒋随的手臂让段灼感到一阵凉意,目光里的手指很漂亮,白里透着红,虚虚垂着。
  他握住蒋随的手腕,又往身前带了带,才敢直起身子,紧接着两条腿缠住了他的腰。如果有人往这边望过来,一定能看到考拉抱着树桩一样的滑稽场景。
  蒋随的体脂率低,看着瘦瘦长长,背起来倒是不轻,段灼刚站起来,感觉身后的人在往下掉,于是反手托住蒋随的大腿,往上抬了抬。
  耳边响起几声窃笑,好像很开心。
  段灼迈开步子,圈着他脖子的手臂收紧了一些,蒋随的鼻息像春季的风,轻蹭着他的耳廓。
  “你笑什么?”他问。
  蒋随又往前趴了些,直到可以看清段灼的鼻梁。
  “每次都是我背别人,第一次有人这么背着我。还别说,一米九四的世界果然不太一样,全都是头顶欸……”
  不同的介质让声音产生了变化,段灼感觉那一个字一个字都是顺着他的锁骨,脖颈,慢慢往上爬进了他的耳朵里,身体里的经络细细密密地颤动着。蒋随的呼吸使得他耳朵发痒,发烫。
  “你都背过谁?”他问。
  “二宝啊,我姥姥,噢,还有橙子有一回摔折了腿也是我背的,那家伙,沉得像头猪。”
  段灼听完,眉心轻轻皱着,不过这一点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有时候他真的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蒋随如此死心塌地地对待程子遥。
  车棚里边停着的自行车长得都挺像,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蒋随那辆,很新,车坐垫也比其他自行车高一些。
  他走到旁边才把人放下。
  回想起蒋随上一回骑车带程子遥险些撞人的经历,段灼有些担心,他把它推出来,扶稳了车身说:“要不然你坐在梁上,我推着你过去吧,我跑步也挺快的。”
  “那不得累死你。”
  蒋随刚坐上去,屁股不受控地滑向了坐垫的位置,他伸手握住车把,利用手臂的力量将自己往前挪,但是没什么用,手臂稍稍一松力,整个人就又往后滑了。
  段灼抬腿跨坐上去,手臂和车把围成小圈,将人禁锢在其中。
  蒋随的双手轻轻握着车把,看看段灼,又目视前方:“你以前带过人吗?”
  “没。”
  “那你能行吗?”
  “你人都上来了,再问这个有点迟了吧?”段灼嘴角翘了翘,右腿使劲蹬了下踏板,两个人的体重都不轻,车子晃晃悠悠地启动,摇晃幅度剧烈,每一秒都在切换不同的方向。
  蒋随惊恐万分,“诶诶诶”叫了一路,搞得段灼也吓坏了,不过倒始终没有撞上什么,渐渐就骑稳了。
  这个季节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蒋随忽然说:“原来坐别人车梁这么爽。”
  段灼的角度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心情不错,话音里带着笑意。
  “又是第一次?”段灼问。
  “长大了是第一次,小时候坐过我爷爷的车。”
  蒋随的头发被吹得翘起来,抚过段灼的鼻梁和脸颊,又轻轻触碰他的嘴唇。段灼避不开,索性不避了,嗅着来自他身上的味道。
  “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有一阵长蛀牙,大人不允许我吃糖,但是我看到街边卖糖葫芦的特别馋,就使劲晃车头,我爷爷拿我没办法,就下去给我买了。”
  “你小时候就这么倔吗?”
  “对啊,”蒋随说着这话时,自己也笑了出来,“现在觉得那会儿挺坏的,我爸妈竟然没把我扔了。”
  在段灼的印象里,类似的,在大人面前撒泼耍赖的桥段,他自己也经历过。
  有一回过年,段志宏带着他上街,看到卖卡通气球的,他很想要一个,段志宏不同意,他坐在地上不肯走,而段志宏并没有依着他的性子,骑着车就走了。
  段灼爬起来,一边哭,一边追,车子看不见后,他吓得连眼泪都不敢流了。
  从那以后,他便不敢再伸手向大人索要什么东西,总觉得父母的爱是有限度的,是需要用乖巧,懂事,聪明这些特性去交换。
  和蒋随这么一聊,他忽然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是因何而来。
  到了校医室,医生先是给蒋随脚上的伤口消毒,接着开了些药,有口服的,也有外敷的,最后从冰箱里拿出两包冰袋,交代蒋随要对肿胀的地方进行冰敷,但中间需要间隔和敷药。
  这位女医生大概经常处理这样的事情,动作熟练,语速也极快,像在念顺口溜,段灼听得都快糊涂了,很抱歉地又问了一遍,然后把医生说的注意事项一样样记在便签纸上。
  临走前还回头确认:“这个药是饭后一次一粒是吧,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女医生点头笑了笑:“别吃海鲜和辛辣的,多注意休息就行,这两天别乱走动。”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医生。”
  蒋随趴在段灼肩上,看见他鬓角的位置冒出一点滢亮的光泽,伸手去抹掉。
  段灼怔了怔,没有回头,背着他继续往前走。
  回到房间,段灼把蒋随放到座椅上,找了个小凳子让他放腿,冰袋直接贴着皮肤似乎太凉了,蒋随一个劲地倒抽气,于是段灼又找了块薄毛巾裹着,再贴过去问:“这样感觉怎么样?还太凉吗?”
  “好多了。”
  蒋随吃着哈密瓜,却是苦着脸的。
  段灼首先排除掉瓜不甜这个可能性,看了眼他肿胀的脚背,实在放不下心。
  “要不我还是送你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吧,肿得跟馒头一样,会不会是伤到骨头了。”
  蒋随摇摇头:“不是骨头的事情,要真伤到骨头我关节肯定都没法活动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段灼坐下看着他:“那怎么了?”
  蒋随眼底流露出一丝惭愧:“上午还答应你要陪你练起跳和转身的,但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算去了恐怕也很难帮到你什么了。”
  段灼没想到他竟然把这芝麻大点的事情放在心上,苦恼着,纠结着。
  “你想要为我提升成绩,我很高兴,但这并不是你的责任,你不用觉得抱歉,而且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练成的,要不然那些专业运动员这么多年岂不是白练了。”
  “这倒也是。”蒋随戳了块蜜瓜,递给段灼说,“我只是觉得很可惜,我觉得你有那个能力可以赢的,你有考虑过加入校队好好练吗?”
  段灼怔愣了一下。
  其实蒋随不是第一个和他说这句话的人。
  就在今天的百米游泳赛结束后,段灼回到更衣间,被王野教练——那个在游泳馆盯着他手掌脚掌研究好半天的男人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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