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得近,段灼没办法不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我就回去一个晚上,应该很快就回来了,而且我这次回去是帮我爸找份工作的,没办法带你玩。”
“没关系啊,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参观,你忙你的,当我不存在就行了。”
其实打从蒋随知道段灼的另外一个身份以后,就一直很好奇他成长的环境,好不容易逮住机会,他无论如何都要跟过去看看,他太想知道段灼究竟是怎么从一个小美女长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段灼看着他,无奈地笑:“我怎么可能当你不存在啊?”
“你家有多余的房间吗?”蒋随不给他反驳的余地,往购票页面添加了自己的身份信息,“没有的话帮我找个环境好点的酒店,要离你家近的。”
第53章 假绅士,真流氓。
段灼不想蒋随跟去的原因倒不是怕麻烦,相反的,蒋随要是愿意,他能陪他绕小岛逛个遍,只是这次情况有点特殊,段志宏的释放时间是上午九点,也就是说,他们要在前一个晚上坐车去码头再转轮渡到岛上,几乎没办法好好休息。
而且老家的自建房又破又小,很久没人住了,连学校宿舍都比不上,他不想蒋随跟过去受罪。
“要不然这样,”段灼像哄小朋友似的允诺,“这次我回去先搞搞卫生,等五一的时候再带你回去好吗?反正也就一个月了。”
蒋随挑挑眉,没说什么,又滑回自己的座位上擦冰鞋了。
段灼盯着看了会儿,蒋随始终没有抬头看他。
“你生气了吗?”
“不去就不去咯,”蒋随撅了撅嘴巴,“你都那么说了,我有什么办法。”
程子遥在一旁听半天了,越听越像是情侣拌嘴,作为好基友,第一时间安慰蒋随:“没事儿宝贝,他不带你我带你,快,上号,带你欧洲一日游。”
那天之后,段灼就没再听蒋随提起要跟去的事情,还以为他放弃了,但真的到了回岛的那天,他才发现自己把蒋随想得太简单了。
火车票是周五傍晚的,这天下午有很重要的专业课,段灼没敢请假,一直蹲到课程结束,他才从座位底下抽出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第一个冲出教室。
他把自行车踩出了风火轮的效果,一路走小道、超车,紧赶慢赶地,踩点挤进了车厢。
12号车厢3D。
他一边对着手上的车票,一边穿过喧闹拥挤的过道。
有个小姑娘手上提着个尺寸很大的行李箱,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堵住了段灼的去路。
段灼上前一抬手,帮她把行李箱连同背包一起放到架子上,女孩连声道谢,从随身的袋子里掏出一盒巧克力要分给他。
段灼不怎么爱吃甜食,谢绝,女孩拦住他去路,翻找出不同口味的薯片来,无论如何都要他选一样拿,段灼只好挑了袋原味的。
耽误了点时间,火车发动时,段灼还在找位置,远远地瞧见一个特眼熟的后脑勺,那人头发带点自然卷,格外的蓬松。
段灼满腹狐疑地小跑过去,在确认身份后,又惊又喜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也来了?”
蒋随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真巧,原来你也坐这班火车。”
巧个屁!这位置定得就很可疑!
其实不用蒋随解释,段灼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的平板密码设置很简单,蒋随和程子遥都知道,肯定是蒋随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翻看了订单和座位号。
段灼坐下,往旁边一瞟,蒋随朝他笑了笑,把耳机摘下一只,放到他耳朵里说:“给你听首新歌。”
第一下没怎么塞好,段灼又往里推了推,耳机里放的是首节奏缓慢的情歌,歌词里有一句唱的是“你给的惊喜总是猝不及防”。
段灼立刻想起蒋随突然出现在摄影棚的那天,也是像此刻一样,猝不及防又如梦似幻,已经不止一次了,段灼有种陷入热恋的错觉。
毕竟没有人会愿意坐五小时火车和三小时轮渡只为瞅一眼舍友的老家吧?
他越来越在意,这份特殊蒋随有没有给予过其他人。
“问你个问题,”段灼转头看着他,“要是今天回小岛的人是程子遥,你还会跟着吗?”
“不会啊。”
蒋随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段灼心中一喜,又问为什么。
蒋随愣了愣,答不上来,他总不能说,因为你是我养大的,我对你的过去特别好奇吧?这样太奇怪了。
他咔哧咔哧地咬断薯片,拍拍手说:“没什么为什么,就喜欢跟你待一块儿不行吗?”
段灼的嘴角克制不住地往上跑。
“那……为什么喜欢跟我待一块儿?”
“就舒服呗。”蒋随耸耸肩,“一起聊天舒服,干坐着发呆也舒服。”
段灼无奈地笑着,他都不知道该说蒋随词汇量少还是天然就很会撩,哪有人反复用舒服这个词去形容和一个同性的相处状态的。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词算是撞在他心口上了,他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安排着明天的行程,要是有空能带蒋随去街上转一圈最好,吃点当地菜。
总而言之,一定要让他舒服,不后悔来这一趟。
他们六点多上的火车,到站天都已经黑透了,蒋随睡得半梦半醒,起身时连手机掉了都没发现,段灼弯腰帮他拾起来,装进书包,又趁乱握住他的手腕往外走。
蒋随不停地揉着眼睛,再睁开时,已经被带出车厢,又是迷迷糊糊地上了出租,辗转到码头。
与影视剧里的码头不太一样,这里很庞大,就像一个客运汽车站的总站点,有安检,有托运,还有专门的通道可以让汽车开上船。
所有的东西都托运好之后,船上的工作人员推下来一块半米多宽的木板,乘客们依次登船。
段灼走在前边,回过头牵住蒋随的手说:“当心掉水里去。”
蒋随觉得好笑:“又不是走钢丝,再说你不是会游泳吗?跳下来救我不就好了。”
“我怕你被大鲨鱼吃掉。”
蒋随吓一跳:“真的吗?”
“当然……”
是骗你的。
段灼竭力抿住唇,不让自己露馅,依旧牵着蒋随的手没放,直到他们一起登上了渡轮。
甲板上亮着灯,还摆有桌椅,如果是清晨和傍晚,会有许多人坐在这儿看风景,段灼上一回坐船就见过粉色的日落,美得像是跌进了童话世界,但这时太晚了,能见度很低,他们趴在甲板的围栏上往下望,只能看见黑黢黢的海水。
蒋随被风吹得连打了两个喷嚏,段灼见状,忙说:“进去吧,这边也看不到什么。”
“我不想坐着了。”
“晕船吗?”
蒋随摇摇头。
段灼立刻想到,刚才他们坐了五个多小时的硬座,蒋随的腰肯定受不了了,他抬手摸了摸他开过刀的地方:“是这边又疼了吗?你侧过来一点,我给你揉揉。”
蒋随很配合,甚至抬了抬屁股。
一开始段灼是站着揉的,后来想办法弄到了几把椅子,找了个吹不到风的地方拼起来给他当卧铺躺。
“怎么样,还舒服吗?”段灼一边说着,从包里抽出件外套给他盖上。
“你不冷吗?”
“不冷啊,”段灼挺了挺腰说,“花季的年龄,怎么可能怕冷。”
“年纪小了不起啊。”蒋随止不住地笑,跟条菜青虫似的超前扭了扭,侧身,枕在了段灼的大腿上。
这里离闹市已经很远了,天上的星星格外璀璨,海浪有序地拍打着船板,像是催人入眠的白噪音。
蒋随正在找哪颗星最亮,忽然听见段灼说:“其实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比较想当哥哥的。”
这话来得挺突然,蒋随稍稍一偏头,看着段灼棱角分明的下颌,问为什么,但是等了很久也没有得到答案,只瞧见他嘴角的两个小漩涡。
十几岁的人,青涩懵懂,胆子很小,只敢把情话藏在浓浓夜色里。
第54章 你腰不是不行吗?
蒋随睡着后做了个梦,小船在平静的海上航行,浪花打着舒缓的节奏,他枕在段灼身上,也枕着满天星河,像不小心坠入了某个平行的时空。
梦里很美,很安静,以至于被人吵醒时有些恼火,他睁眼,看见肩上披着段灼的外套,身上还有条绒毯,船舱里闹哄哄的,大家都在等着下船。
“你没睡着吗?”他起身问段灼。
“稍稍眯了一会儿,肚子饿吗,要不要带你去吃碗面?”段灼说完打了个哈欠。
蒋随起身扭了扭脖子,可能是因为段灼的大腿不够软乎,他后颈睡得有点僵,被段灼的哈欠传染,也跟着打了一个说:“其实我还想睡……”
段灼笑了笑:“那先带你去我家。”
下船后看见的这个码头与来时很不一样,这里就很像港片里出现的那样,简陋得很,接驳站里连工作人员也没有,数不清的集装箱堆叠在岸边,墨绿色的渔网随处可见,潮湿的空气里满是海洋的咸腥。
岸边停靠着几十艘小渔船,有的损毁严重,船体都已经沉下去一半了。
要不是有段灼带着,蒋随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拐卖了。
有个驼背的阿公坐在路灯下整理打了结的渔网,他的皮肤黝黑,嘴里叼着根燃到一半的香烟,在他腿边还有团成一团的,厚厚的渔网等着解开。
蒋随看了眼时间,才凌晨四点,天都黑着。
“这么早就干活了啊。”
“嗯,等天再亮一点就要开船出海撒网。”
他们走过时,阿公一直打量着他们,尤其是盯段灼,过了会儿,粗哑的嗓音响了起来:“是小段吗?”
段灼“嗯”了一声。
“都长这么高了啊。”阿公抖了抖手里的渔网,“好几年没见你,差点没认出来。”
和阿公寒暄了几句,段灼扭头走了,蒋随忙跟上去,他们沿着一条临海公路行走。
“刚刚那个阿公是你家亲戚吗?”蒋随好奇地问道。
“不是,我不认识。”
“不认识?”蒋随被他逗笑了,“你不认识还跟人扯半天皮?”
段灼把手中的矿泉水瓶高高地抛起又接住:“确实不认识,可能小时候见过几次吧,没什么印象了,托我爸的福,整座岛上的人都叫得出我的名字,我还有个别名叫‘少帮主’,很搞笑吧。”
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蒋随还是能从他神情中感受到他的无奈,从小以这么个方式“出名”,一定遭受不少冷眼和恶意。
蒋随还记得自己在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班上转来一个外地的贫困生,男生的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经常得到老师的夸奖,但班上就是没人愿意和他一起玩。男生的普通话极不标准,他很少换衣服,也很少洗头,身上、头发上总有股酸酸的,腌萝卜干的味道。
有人说他家是在腌萝卜的地窖里,所以每天臭烘烘的,于是有人给他取外号叫“馊萝卜”,慢慢地,这个外号就在整个年级流传开来。
在课间休息,但凡男生经过哪个班级的走廊,就一定会有人捏着鼻子,夸张地喊上一句:“馊萝卜来了,大家快跑!”
围观的人都不认识他,不了解他,但都会笑着跑开,没有人会在意被起外号的人心里是什么滋味。
如今想来,蒋随是有些自责的,虽然当初自己没有加入起哄的行列,但也没有站出来制止,甚至到小学毕业都没能和那个男生说上话。
想到段灼的童年也承受着这样的目光和嘲笑就觉得难过。
“为什么小时候没老乡帮帮你呢?”蒋随问。
段灼反问:“你怎么知道没人帮我?”
蒋随愣住,暗自责怪自己嘴太快,不小心就说露馅儿了,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手指摩挲着后颈说:“我的意思是,没有其他亲戚收留你吗?”
段灼摇摇头:“我没有爷爷奶奶,我爸又是独子,他年轻的时候脾气不是很好,得罪了很多人,我们家过年都没什么亲戚来串门,唯一有印象的亲戚是我舅舅,不过他人在广州,我不知道他住哪儿。”
“所以……”蒋随装得很糊涂的样子,“你后来是怎么生活的啊?”
“后来就进福利院了呗,靠社会上一些善心人士的捐款和帮助这么过来的。”
“嗯嗯,原来还有这种渠道……我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拐了个弯,便是一段很长的上坡路,左侧往下看是漆黑的海水,能听见海浪拍岸的动静,另一侧是崎岖的山峰,虫鸣鸟叫不绝于耳,公路不宽,仅供两辆车通行。
圆圆的广角镜里映出了车子的远光灯,不过蒋随没有在意,他只是好奇,一直走在右边的人为什么忽然跑到他左边去了。
直到身后响起的喇叭声把他吓了一跳,才明白怎么回事。
扭脸,看着旁边比他高了一大截的人。
段灼双手插着兜,边走边踢着脚下的石子,眉头紧皱,像在想什么心事,也难得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那样的条件反射。
码头离段灼家有点远,但这边没有出租可以打,只能选公交或是黑车,这个点,这两种车都没有,他们只能依靠步行。
越是往上,视野越宽广,天色也比下船时亮一些了,朦朦胧胧能看见群岛的轮廓,有一座很像站着的大象。
段灼说,这片海域里有五座小岛还住着人,他们脚下这座是其中最小的,连红绿灯都没有,最大的一座在最南边。
“也就是你说的,看起来有点像大象的那个。”他手指着远方,“我高中就是在那座岛上读的,那边的经济条件要比这边好一些,。”
“那你爸爸也在那边吗?”
“嗯,”段灼转过头看着他,“一会儿你就在家休息,我去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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