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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妈不是希望你回去管公司吗？”
“先拖着，我也不是第一次坑他俩了。”
尚川茫然地点了下头，随后问出了心里那个潜藏已久的问题：“如果你接受夏家，不是会过得更加舒坦吗？为什么非要去演戏呢？”
老实说，他并不明白，夏元凌对戏剧的喜欢。
戏剧，娱乐，已经成为了互联网经济污染最为严重的行业了。
无能者拿着高昂的报酬，手艺人啃食着残留下来的渣滓。
在这样的时代里，说一句“喜欢演戏”会被当成赚快钱的沽名钓誉者。
夏元凌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却为什么要在这样如同泥坑一般的圈子里奋力挣扎。
这个问题倒也问懵了夏元凌。
并非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同样的答案在孤身一人的时候，他对自己说过很多次。
像慷慨陈词的演说家一样，滔滔不绝阐述着自己的热爱和需要，说起过往的经历，一路的坎坷，付出的努力。引用成功者的案例，似乎只要坚持下去，自己就能够成功。
只是当着尚川的面，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生来敏感，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父母便拿他开玩笑，说他长大后干脆去当演员好了，眼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童年时期和拍戏的导演擦肩而过，导演看中了他那双眼睛，洁净、纯粹、如同黑曜石一般。当即让他出演电影主角贫苦无助的幼年时期。
那双会说话的眼，在杂乱无助的时代，闪烁着唯一的光芒。
凭此一角，迅速火遍大江南北。
但很少有人知道，夏元凌那张剧照的拍摄过程。
导演跟他说，那个时代的孩子，恐怕从来没有吃过饼干。
小时候父母创业，母亲节省，对夏元凌约束过多，零食很少买，夏元凌陪着母亲逛超市，总是偷偷跑到卖巧克力饼干的地方站着看好久。
一想到出生在贫苦年代的孩子，比自己还可怜，他就忍不住哭鼻子。
导演也没想到这小孩情绪来的这么快，迅速抓拍，从此之后，便有了那张火遍全国的剧照。
从那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夏元凌看着灰蒙蒙的海，想出了自己的答案：“有些事情，哪里能说出个一二三点，或许我生性如此吧。”
生性如此……吗？
尚川看着他，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但又不好提及，只让夏元凌上车，早点回家。
他是上班空闲溜走来接夏元凌的，等会儿还得回去继续上班。
只是在夏元凌进车的时候，尚川补了一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我都可以帮。毕竟我们——相识一场。”
“嗯，谢谢尚先生。”
他开车送夏元凌回家，夏元凌本想自己上去，尚川却非说要陪他一起，说是要回自己房间拿东西。
夏元凌也没在意，以为他忘了什么文件在家。
尚川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他脑海里还回旋着夏元凌那句“天性如此”。
他倒也有天性如此的时候。
可惜。
可惜。
他伸手准备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
但最后他的手还是落了空。
作者有话说：
尚先生没有白月光！
第33章
夏元凌以为自己总算找着机会赋闲在家了，还没休息几天，就被学长罗飞鸾拉着去拜访老师。
“张清峰老师，你还记得不，《扬威》《峰峦》都是他写的剧本，”罗飞鸾一边开车一边跟夏元凌解释带他来的原因，“我想带你去见见他，以后也能争取一下合作的机会。”
夏元凌没想到自己都拒绝加入学长的工作室了，学长还会对自己的事情这么上心。
“学长你早说啊，我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没事，我买好了，后备箱放着，”罗飞鸾回答，“这次不止是给你争取，也是给我争取机会，带上你成功率高点，当年张老师可是指名道姓夸过你演戏好，有灵气。”
“那都是以前了，”他这么说，夏元凌才放下心来，在之前的公司待久了，别人对自己一点好都害怕会不会是坑。
罗飞鸾没听清他小声的抱怨，指着前面一处联排小屋，就说到了。
等停好车，两人下来，罗飞鸾从后备箱里取出自己买的礼品，分了一半给夏元凌拎着。
夏元凌打量着周围的风景，两人这是来到城乡结合部了吧。
四处都是低矮的二层小楼，人也变得稀少。不过路到像是最近新修的，两排行道树还没长好，这会儿矮矬矬的一茬儿。
夏元凌跟着罗飞鸾绕进胡同，七拐八拐找到了老师的家。大红铁门只开了一扇，门内一个妇人围着围裙，坐在板凳上搓衣服，另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披着短袄，拿着扫帚扫着地上乱扔的瓜子皮。
“张老师！”罗飞鸾率先走进了门，“我和小夏来看你了。”
听了罗飞鸾这声，男人先是回头，看到罗飞鸾身后跟着的夏元凌，眉头一蹙：“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您，”罗飞鸾把礼品放在了门内，“您不是一直都想见小夏嘛，我把人给带来了。”
张老师上下打量了一眼夏元凌，没接话，只说来就来，带什么礼品。
看客人来，师娘也赶紧擦手帮着倒茶，又喊自家老公把过年的那些桃酥，瓜子，花生整点给学生们吃。整完这些，她又风风火火地去洗衣服，捯饬家务去了。
“听说你跟你那经纪公司解约了？”
“嗯，”夏元凌承认了，“刚解的约。”
“解约了好啊，你看你前几年拍的都是什么东西。”
一句话甩在夏元凌脸上，顿时让他窘迫不已。
“是没好好挑剧本，就——”
“听说你家里还挺有钱的，回去当太子爷吧，拍戏这行不适合你。”
听老师这么一说，夏元凌脸色立马变了：“我……”
罗飞鸾赶紧在里面打圆场：“老师您也别这么说，小夏是真的喜欢拍戏，他前些年签了公司走了些弯路，现在不是回正道上来了吗？”
张老师抓了一把瓜子握在手心，也不说话，就嗑瓜子。磕了几颗之后，才说起：“小夏，我不是你正经老师，你作为学生愿意来拜访我我很开心，剩下的，咱们就先别说。”
看张老师心里有抵触，罗飞鸾赶紧岔开别的话题，夏元凌帮忙倒水，偶尔随声附和，这才没让场面太过尴尬。偶尔张老师也会开开夏元凌的玩笑，说他是最年轻的却最早成了家。
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张老师的夫人喊吃饭。
夏元凌赶紧腾手帮忙端菜盛饭，他没什么脾气，年轻又长得俊俏，张老师的夫人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熟。
“演过几个小角色，您可能看到过。”
夫人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大家着急吃饭，这事就略了过去。
一顿饭下来，虽然张老师言语间还带着抵触，但态度要比两人刚来那会儿缓和。
临走前，张老师出门送夏元凌，叹了口气，让他以后多体验体验生活，光靠演那些阳春白雪的东西，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夏元凌似懂非懂，但还是点头收下了这难能可贵的建议。
只不过眼前重要的事情是还清尚先生的三百万。
夏元凌重新开始了之前不断试戏的生活。
他在群里看到消息，说有个导演要年轻点的小伙子。这条消息在好几个群都发了，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找到演员。
看情况是个大配啊，干嘛没人愿意演。
夏元凌看了下时间地点，还算合适，就加上了发布消息的人的微信号，两个人沟通了几句。
对方发过来一个文件，并附上了一句话：“我们导演脾气不太好，这几句台词你先准备一下，试戏的时候要看的。”
这话夏元凌倒也没在意，娱乐圈里脾气不好的导演他见得多了，反正自己性格就是乐呵呵的，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应该问题不大。
他念了念台词，顺口了就等着去试戏。
到了时间，他开车去了试戏的地方，找了负责人登记，报上自己的微信号。
负责人打量了他一眼：“你来演吗？”
夏元凌点头，怎么这还有什么问题吗？不是说年轻点的小伙子，是自己不年轻了还是不是小伙子了？
“算了，你进去试试吧。”负责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给夏元凌写了张条子，让他等里面喊到号了就进去。
夏元凌没等多久，就进去了。
这就是一小棚屋，里面乱七八糟用墨绿色的幕布搭出了个小房间来。
一进去对面就是一长方形的桌子，旁边三把塑料凳上坐了三个人，两男一女。每个人面前都有一次性纸杯，手上拿着A4纸，在纸面上乱画着什么东西。
夏元凌按照以前的流程，做起了自我介绍。
他向来爱开玩笑，一个自我介绍都能说出花儿来。但与以往不同，这次他说了几句之后，那个坐在中间的中年男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不是往好的方向，而是皱着眉头打量起了夏元凌的履历。
“好了别说那些废话，演戏吧。”
中间坐着的那位应该是导演，粗脖子大肚腩，戴这个鸭舌帽，穿了个藏蓝色的羽绒背心。看他身边的人的态度也能看出来，他一说话，旁边人都不敢作声。
夏元凌按照那天微信里给自己发的剧本开始了表演。
作者有话说：
这章就是个过渡的，没什么意思
作者来卖个萌吧！
第34章
试戏的台词不多，演的是一个被小偷用刀子逼着去保险柜拿钱的人。
剧组的人帮忙和夏元凌搭戏，两个人隔得很远，对方念台词，夏元凌照着演就行。
“钱在哪里？”
夏元凌身体立刻就跟琴弦一样绷紧，他慢悠悠地抬起手臂，指了指前方。
“拿给我！”
夏元凌紧绷着身体，像是被人胁迫一眼，头向后仰着。
他记得剧本上，这里他被人用刀抵着脖子。
僵硬着往前走了几步，夏元凌伸出手，装作眼前有一个桌子，慢慢地抽出抽屉，从里面拿出钱包。
“我所有的钱都在这里了，你拿走——”
“停！”
夏元凌还没演完，导演就直接喊了停。
“夏元凌是吧？”
导演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头，不耐烦地问着小夏的名字。
“是。”夏元凌放松身体，结束了自己的表演。
这是怎么了？还没演完怎么突然让停？
“我知道你，”导演吸了口气，“童星出道，还是科班出身是吧？”
夏元凌正准备点头，没想到对方冷不丁冒出了一句：“你就这么演戏？你在学校学了什么？”
“你被人用刀子逼住了，手抖都不抖一下的吗？人让你指钱在哪，你手抬那么高？你以为你还是演小孩吗？”
说完夏元凌他又转向旁边的执行导演：“不是说了不要小鲜肉不要这些偶像派演员，怎么把他给我找来了？”
执行导演也是一脸懵，不过他早就习惯了导演的风格，赶紧道歉说对不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夏元凌心里一个咯噔。
他什么时候被归类到偶像派演员里了？
他演的不好吗？他一直都是这么演的啊？
看夏元凌还不走，导演把手里的A4纸摔在了桌子上，抱胸开始说起了夏元凌：“说起来咱俩其实还算有缘，当年你拍《苦夏》的时候，我是场务，不过当时剧组人太多你估计也记不住我。”
《苦夏》就是夏元凌小时候拍的，让他一举成名的电影。
“夏元凌，童年时期的底子是不是被你吃光了？就演这个？你要是还在读书你毕得了业吗？你敢把你刚才那段表演演给你大学老师看吗？你要是我教的学生我都得让你从教室滚出去！”
夏元凌听着他的话却无力反驳，只觉得脸上烧得慌。
“声台形表，你做到哪个了？”说起这个导演似乎还有点气，“我跟你说我们这个行业就是被你这种演员带坏的，差没差到哪里去，矮子里面拔将军然后就满世界吹自己演技好。”
“好了好了，别说了，你还越说越起劲，”导演旁边坐着的女性拦住了他，又给夏元凌使了个眼神，让人赶紧离开。
夏元凌低下了头，跟逃命一样逃出了这个地方。
他闯入外面的世界时，天空看起来就想要把人压垮的水泥一样。
云朵以诡谲的方式卷在一起，压得夏元凌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童年的底子是不是被你吃光了？”“你还在读书的话你能毕业吗？”“手都不抖一下嘛？”
导演的指责如同炮弹在夏元凌的耳边依次响起。
“这个行业就是被你这种人毁掉的，差也没差到哪里去了，只是比别人好了那么一点就满世界吹自己演技好。”
他这样的人毁了这个行业吗？
夏元凌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一样。
他当初刚刚跟经纪公司签约的时候，经纪公司告诉他，他还年轻，要去剧组多练练，不要在乎剧本怎么样，放心大胆地去拍就行了。
年轻的时候长的好看，就多拍点偶像剧，等年纪大了有历练了再拍那些有深度的。
糖衣。
所有的话语就像慢性毒药，裹满了糖塞进了他的嘴里。
“你上课那么忙，就拍点偶像剧，那些悬疑和文艺片，时间又长又不能拿钱，干嘛要冒那个风险？”
是啊，他们那么说，自己就信了。
他是自愿的。
因为拍戏太苦了，因为被前辈教训太难受了，冬天拍夏天的戏，双手被冻到生出疮，减肥到半夜梦游出来找吃的，实在是太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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