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为了回应他非得找点什么期待,就在他回过头的下一刻,教室里面出现了三个女生。
女生们围着一个桌子好像在许什么愿,然后又开开心心地走到教室四个角,玩起了四角游戏。
四角游戏这个游戏的尿性就在于,玩到后面肯定会多出一个人。
果不其然,这几个做大死的女生逛了几圈之后,一个刚刚不存在的人加入了他们。
女生们简直是毫无察觉,缺心眼一样地继续四角游戏。
程星临受不了了,想让简行走。
但是下一刻,他忽然发现——卧槽,刚才出现那个人,不见了。
“不是……”程星临喉结滚动,低声问简行,“他们旁边那个人呢??”
“你……”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下一刻,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生直接扑到程星临面前的窗户上,笑着问,“你是在找我吗?”
卧槽!!!!!
程星临感觉自己是直接往后面的墙壁上摔过去的。
他的背在后面的墙上狠狠撞了一下,然后狠狠地把眼睛给闭上了。
程星临呼出一口气,本想缓一缓再和简行走。
但是,就在他呼出那口气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温热的手给拉住。
下一刻,程星临的眼睛也同样温热的手给罩上。
“好了。”简行说,“闭眼睛,和我出去就行了。”
说着,简行把他的眼睛牢牢捂住,牵着他的手,慢慢地往前走。
简行似乎是担心他害怕,还随口哼起了他们学校的校歌。
——五音不全,惨不忍睹。
但是,就是这么惨不忍睹的歌声,驱散了呼啸而过的恐怖音效。
也驱散了程星临内心的恐惧。
程星临跟着简行走,听他小声提示抬脚或者转弯。
被蒙上眼睛之后,其他的感官被逐渐放大。
程星临似乎能感觉到,搭在他眼睛上面的那只手,有长期握笔而产生的薄茧。
薄茧摩挲眼睛,有一种诡异的舒适感。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程星临终于听见简行一声:“好了。”
然后,简行的手指慢慢地撤离开他的眼睛。
简行的手指是呈张开的五指状拿开的,外面的光一丝一丝照在程星临眼睛上面。
程星临缓缓张开眼睛,看见沉在夕阳一片光里,注视着他的简行。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很默契地,往左右,转开了自己的头。
不过,头虽然转开了,但是程星临的手腕却还是被简行拉着的。
可能就是恐怖屋的后遗症。
两个人站在那里,默默平复自己的心跳。
最后,还是简行的闹钟打破的他们的沉默。
“时间到了。”简行低头看时间。
“要回去了吗?”程星临明白简行的潜台词,内心像忽然坠了个东西,掉下去了。
“不是,是离落日还有四十三分钟……”简行看了看程星临,轻声询问。“你……能去下一个项目了吗?”
“可以。”程星临马上说。
“好,那去玩一个你喜欢的高空项目。”
“是什么?”
简行没有回答程星临的问题。
他只是非常顺手地借由拉着程星临手腕的动作,带着他,开始奔跑起来。
他要带程星临玩的那个项目很远。
两个人跑过拉着气球,吃着小吃的人群,穿过七拐八折的排队长道。
终于赶在距离落日还有三十分钟的时候,跨跳上一个金属和玻璃搭建的轿厢之中。
然后,工作人员一把将轿厢大门关上,把两个人锁在了里面。
程星临这才发现——他们要来玩这个高空项目。
是摩天轮。
·
“这个……就是高空项目吗?”程星临问。
“嗯。”简行点头,“挺高的,据说是西南地区最高的摩天轮了。”
不不不,它再高也不能被称之为一个高空项目啊???
不过能和简行一起玩,坐什么程星临都很开心。
两个人刚刚跑了一长段路,随着摩天轮往上升,他们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了。
摩天轮的玻璃开了一扇小窗,外面柔和的风吹进摩天轮的内部。
程星临往外面看,夕阳西下的时候,照得外面的小河波光粼粼的,随着摩天轮的上升,整个如同梦幻乐园一样的园区也尽收眼底。
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程星临看着外面的风景,看着恐怖屋冲出来一些受惊过度的人群,又看见过山车翻腾过一群人。
忽然想到……
刚才在过山车的时候,简行好像也牵了他的手的。
那不是牵手腕,而是实打实地牵住手。
他捏着简行的手,一起翻腾了整个过山车的过程吗……
所以简行就让他牵吗?
回想起今天,好像一切都不可思议。
简行忽然出现,贸易游戏,翻腾的过山车,一起走过的鬼屋。
真的让他觉得,他和简行或许有一点点的可能性。
程星临安静地看风景想事情,摩天轮也安静地往上攀升。
很快,就要升到最高的地方了。
就在摩天轮即将登顶的时候。
程星临忽然想起了以前杭亦通不知道从哪本疼痛文学给他抄过来的一个说法。
就是。
如果当摩天轮升到最高的时候可以和喜欢的人接吻的话,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想到这里,程星临悄悄转过头,去看简行。
简行也在看风景。
他很随意地坐着,手放在窗户的玻璃上,支着自己的脑袋。
下沉的夕阳最后一丝光,将简行的瞳孔染成漂亮的金色。
浸润在这最后一缕光里面的简行,帅出了天际。
程星临默默咽了咽口水。
他往上面看——不知不觉之间,摩天轮已经快到最高处了。
接吻基本上是不可能,但是他在这里许个愿,让简行未来接受他的告白。
然后和他永远在一起,应该也是灵的吧。
咔哒。
摩天轮传来一声轻响。
在最高处,摩天轮暂停一分钟。
程星临缓慢突出一口气,刚准备闭上眼睛许愿。
却听见——
“程星临。”简行忽然喊他。
第19章
喊完他的名字。
下一刻,简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越过狭窄轿厢,简行走到程星临面前,勾腰,凑近他的脸。
程星临紧抓自己的裤子,仰着头,但是根本不敢看简行。
他们之间……几乎只有咫尺之距。
他的余光能够看见,夕阳搭在简行的睫毛上,泛起漂亮的光。
程星临紧张地吐出一口气,却感觉到……那口气,被自己戴着的口罩拦截下来。
程星临刚才还跳动得非常快的心脏好像瞬间被什么揪住了。
他整个背脊都冷了下来。
他和简行之间隔着的这层口罩。
明明轻薄得不过毫米,但是却好像成了他和简行之间的巨大鸿沟。
摩天轮过了顶峰暂停的一分钟,开始缓慢地往下启动。
仿佛是看明白了他的犹豫,简行也缓慢地退回了自己的座位,坐在安全的距离上,简行问:“程星临,你为什么一直戴着口罩?”
简行耐心道:“你如果想说的话,我愿意听你说。”
程星临:“……”
他不想说。
程星临说白了坚强到有点刚愎自用的程度。
自己的问题,再难也只会咬碎了牙齿往下咽。
所以关于简行问他的这些问题。
目前。程星临没办法宣之于口。
他该怎么给简行叙述——
他初三的时候,爸爸被妈妈抓到有私生子,不仅没有歉意,还大言不惭地将私生子带回家里。
然后妈妈为了报复爸爸,也做出了一模一样的事情。
从小生活在一个很幸福环境里面的程星临方寸大乱,干出了毁掉自己成绩,想让爸爸妈妈回头的错事。
但结果是,他的爸爸引另一个私生子为傲,丢下了句“你白费了我这么多年的培养”,然后彻底不要他了。
而他的妈妈,则因为怀上另一个宝宝,开启新的生活,也带着“愧疚”,退出他的人生。
大家都有好的结局,他成了没有人要的小孩。
曾经的学霸和校草有关家庭的传闻在学校闹得满城风雨,他走到那里都会被其他同学议论,指指点点。
程星临没办法逃避这些事情,只能戴上口罩,在班上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初三下学期,他到处参加考试,终于考到了现在的学校里面来。
跨了区域,丢掉从前。
难道程星临不是冲着重新开始,当一个好学生来的吗?
但是刚刚一来学校,他就被黄毛堵了——接下来程星临就过上了某种堪称“血雨腥风”的生活。
他又要打工,又要提防混混来找他,最后终于忍无可忍把这群人揍了一顿,成了称霸一方的“校霸”,刚准备喘口气回到学校生活的时候。
却发现……已经回不去了。
学校已经把他标记成了一个不听话的坏学生。
二十七班就是对他成绩的否定。
他要彻底堕落下去也就是松一松手的事情,但是那天。
他恰好碰见简行国旗下讲话。
学神穿着他永远整齐的校服站在晨光里面。
他没有说什么假大空的套话,而是给大家分享了他最近去亲自观摩过的一个实验。
“延迟选择实验。”
这个1979年由惠勒提出的实验推导出一种假设——我们所在的宇宙之所以成为了如今这个样子,是基于每一个人的观测和选择。
简行当时平静地说:“我们每一个人的每一次选择,一点一点修正了宇宙,迫使它按我们的期待,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大如宇宙都为我们而改变,那么,我们的未来为什么不会变成我们期盼的未来?”
“在有且只有一次的人生里,未来掌握且只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对于很多人而言,这可能就是一次泛泛而谈的讲话。
但是对于当时的程星临而言,他却是被简行这句话从深渊里面拽了出来。
于是程星临做得很好,在绝境也不放弃希望。
有一点点的可能性他都会尽最大的努力。
他的成绩始终保持中游,校外认识朋友们的生活也逐渐走上正轨。
但是,这不代表他心里真的一点痛苦都没有。
口罩把他保护起来,在这个保护的范围里,他竭尽全力。
但是打开口罩,再一次走到聚光灯下,再接受别人目光的审视,程星临其实……
有一点点害怕。
不是害怕自己再也无法飞起来。
而是怕……飞起来了,也会摔得更狠。
“一句话……”最终,程星临只是勉强笑了笑,对简行道,“很难解释清楚吧。”
简行沉思了一会儿,这才说:“其实……”
其实你口罩打开也很好看,程星临知道简行可能要说这个。
有可能会很好看,但是总有一天,褒义词会变成贬义词。好看会变得不好看。
他不是害怕自己会飞起来。
只是害怕,飞得越高,总有一天,就会摔得越狠。
“其实你也把口罩摘下来过不是吗。”简行的说法出乎程星临意料。
“……有吗?”
简行:“救小猫那次。”
程星临微微一愣。
那次……他主要是怕不尊重的态度激怒那个女店主,所以才会取下口罩。
其实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
他没想那么多,但是简行想了。
简行:“你能为了小猫,为了别人的生命勇敢地往前走,那你是不是也应该为了自己,勇敢地往前走一下?”
“有的人,是本来就应该活在聚光灯下的。”简行认真地说,“我觉得那个有的人,就应该是你。”
被赞美的声音包围,被很多的其他人喜欢。
程星临本来就是可以。
只要他不封闭自己。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简行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神色,认真看着程星临,“你要不要取下口罩,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
这是一个保证。
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在心里面平等地对待你。
所以取下口罩之后的世界并不可怕。
当然不取,也不是罪大恶极。
只要……
“只要你像这个帽子上的小笑脸一样。”简行伸出自己的手,把程星临头顶的帽子拿下来。
然后,他也取下自己头顶的鸭舌帽,两个帽子对着程星临摇晃,“一样开心就好。”
·
随着摩天轮往下,夕阳渐渐从简行的身边一路延伸。
已经缓慢爬上了程星临的小腿。
程星临坐在简行面前,却只是沉默。
过了很久很久,程星临才忽然开口,低声问:“真的会是一样的吗?”
“在我心中,会是一样的吧。”
夕阳已经完全把程星临包裹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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