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等太宰治发现,自己似乎并不需要用多少力气就能将津岛温树这个成年男人拉上来之后,难得在原地愣了一下。津岛温树平时的衣服大多宽松,再加上他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容乐观,总是将自己给捂得相当严实--毕竟他又不怎么离开武装侦探社,而武装侦探社的空调是一直开着的。
太宰治不是不知道津岛温树很瘦。
这种事根本不需要肉眼去观察,只要想一想就能知道--一个将自己的大半清醒时候的人生都花在了床上时候的人,最熟悉的长辈是家庭医生的人……
怎么可能强壮到哪里去?
但他没想到津岛温树这样瘦,似乎比第一次出现在太宰治面前的时候更瘦了些。津岛温树抬起手的时候,白色的衣袖向下滑落,露出一截瘦削又白皙的手臂。
看似没有一点伤疤。
可自津岛温树来到武装侦探社的那天起,就没有一天不在输液。伤口不是不在,只是愈合了,让人看不出来而已。
……不仅如此。
听到津岛温树几乎震天动地的咳嗽声,太宰治的眼睛沉了下来。
津岛温树的身体似乎变得更加差了。
明明一开始还不是这样的……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你有没有瞒着我什么?”太宰治盯着津岛温树的手臂,以极快的语速说,“这次结束之后,我回去问一问晶子……不对,我去高专一趟,找一下那位传说中的‘反转术式’拥有者。”
……不能就这样下去了。
他总不能亲眼见着津岛温树一天天虚弱下去,然后什么都不做吧?
津岛温树并没有反驳太宰治的提议。翻上墙不容易,可跳下墙就要轻松得多了。津岛温树将手从太宰治的手掌中抽了出来,自己跳下了墙。
“好,”津岛温树回头笑了笑,“回去就做检查。”
他的目光还是很温柔,一如多年前,他最后注视着太宰治离开时背影的模样。时隔多年,小小的孩童已经长成心中藏着许多事不愿意告诉他人的成年男性,走在路上的时候,俊秀的面容会让周遭的人小声吸气。
可当年看着他走的人,还是那个样子。
“我想吃螃蟹了。”
太宰治忽然冒了出来这么一句话。他跳下墙,走到津岛温树的身边。
“突然想吃了?”津岛温树愣了下,这实在有些突然。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承诺道,“那回去就吃螃蟹吧。”
太宰治想了想,又自己否定了自己:“不行,回去先去找咒术高专的人做检查。”他估算了一下这件事的成功率,觉得还是很大的,“反正禅院那个家伙还欠我们一次呢。”
之前禅院尚也故意隐瞒弗洛里安的消息,让津岛温树身处险境这笔账,太宰治还没有和他好好算呢。
用在这里不过分吧?
“……其实这两件事可以一起做的,”津岛温树扶了扶额头,“那就先做检查,做完检查之后再去吃螃蟹。你在横滨生活了那么多年,横滨的螃蟹你早就吃腻了吧?”
“试试东京的螃蟹如何?”
确实。
横滨但凡是有点名气的螃蟹,都没能逃过太宰治的毒手。
“东京的螃蟹吗?”太宰治挑了挑眉,“好像挺起来不错的样子诶。”
他确实有点期待了。
-
不过在吃螃蟹之前,他们得从这个游戏的副本里出去。即使还没有完全摸清楚这个游戏的规则,但赢了总不会出什么差错。
“其实最关键的反而是下一关,也就是第二关,”太宰治懒洋洋地说,“因为只有最后一关的胜利者,才会是这个游戏的‘赢家’。在最后一关一开始占据到优势的人,总会有更多获胜的可能性。”
太宰治转过头,笑意盈盈地看津岛温树:“神律澈和禅院尚也都已经轮过了,下一关会是谁呢?”
津岛温树:“……”
就,果然长大了,已经会打趣哥哥了。这种将自己的过去公开放在别人面前的事……怎么说都有一点社死啊?
“其实每一关都很重要,”津岛温树果断跳过了这个问题,不给太宰治看自己热闹的机会,“所以这关也努力赢吧?”
当然要赢。
在知道线索和禅院直哉相关之后,太宰治并没有和津岛温树一起去同江户川乱步他们会和。江户川乱步是去找禅院尚也,盯着他们那边的……而太宰治走了另一条路。
混入禅院家对太宰治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太宰治相当娴熟地为自己凭空捏造了一个“尚也少爷的朋友”的身份,还很自然地说出了关于禅院尚也的一些事……这下所有人看他们的目光都带着一种“啊原来如此”的意味了。
津岛温树:“?”
总感觉自己被当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其实吧,”被津岛兄弟的美色收买的女佣悄悄地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禅院尚也,才小声解释了他们的不解,“我们一直怀疑……能成为尚也少爷朋友的要求是不是要符合长得好看这一条。”
太宰治:“……”
啊这,虽然被夸长得好看还不错,但是他们其实并不是禅院尚也的朋友诶……
然后他就看见津岛温树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竟然被你发现了么?!”
女佣骄傲地抬起头:“那可不!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们一直觉得直哉少爷和尚也少爷关系不太好的原因,”女佣继续往下推测,“是因为直哉少爷没有之前的那位……额,长得好看。”
太宰治:“……”
原来如此,竟然还有这种解释?!
尽管很想再了解一下禅院家的八卦,但他们现在有正事要做。太宰治只能装作遗憾地打断了女佣的话:“那个……我们本来是和尚也一起进来的,”他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但是遇到了一点事情,尚也他就先过去处理了,让我们到他的院落等着。”
“可我们第一次来禅院家,也不太认路……能不能麻烦你?”
美色当前,谁能拒绝这样的要求?
女佣晕乎乎地答应了。
禅院家的教育素来古板,给佣人们灌输的概念类似于“禅院家是最厉害的五条家一边去”“禅院家的防御无坚不摧”这种……外面的爆炸声她们不是没听见,但女佣不能私自离开这里。所以女佣还真的没有怀疑二人的身份。
“既然是尚也少爷的朋友,”女佣和不远处监督她们的人小声地解释了几句,好在禅院尚也的名字在禅院家似乎还是有点地位的,那人很快就放行了,“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女佣给俩人带路,很快就到了禅院尚也的院落外头。太宰治没有急着观察这座院落,目光反而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一处。
“这下有点意思了。”
第66章
禅院尚也是禅院家的少爷, 而禅院家是一个以咒术为尊的家族。再加上禅院尚也的父亲是禅院家的家主,他在家族里的地位应该不低才对。
可并不是这样的,太宰治发现禅院尚也的院子大致位于禅院家的边缘一带。
这座院子看上去已经有些年纪了, 沉重的木门上了锁。风似乎大了起来,木门开始晃动, 发出刺耳的吱呀吱呀的声音。
太宰治顶着女佣疑惑的目光, 伸出手指看似随意地点了下门缝中的死角。
一点灰尘也没有,出乎意料的干净。
太宰治挑了挑眉毛, 漫不经心地想。看来禅院尚也可能在掌握家族大权的那些人之中地位不是很高, 但他的人缘也没有差到那种地步——
不是所有的院子, 佣人都会这样精心地打扫,连一点平时压根看不出来的死角都不放过。
女佣很快地就离开了,她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不能离开岗位过久。
等到周围只剩下太宰治和津岛温树两人的时候,太宰治才收起脸上的笑容,若有所思地问:“你看到了什么?”
反正他现在又不是一个人, 不用那么费力气地思考所有事情——找哥哥偷懒一下不算作弊吧?
和太宰治截然不同的是,津岛温树并没有一直盯着院子看。
他的视线被院外的那棵梧桐树给夺走了, 接着缓缓地往下挪。
太宰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哇哦。”
……只要津岛温树肯努努力, 太宰治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偷懒了。
他偷懒偷得心安理得。
反正他是弟弟,不是吗?
那棵同样有些年纪的梧桐树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 叶子也是碧绿的。然而在那棵梧桐树的树干上,却有几道深深的划痕。
深到能窥见树皮下的肉。
这样的划痕,不可能是什么小猫小狗打闹留下的。更何况……太宰治捡起了划痕里的一小块碎指甲。他嗅了嗅,闻到一点淡淡的血腥味。
“大概一米五左右, ”津岛温树走近那棵梧桐树,蹲下了身, 捡起了地上落叶,“体重……45kg左右吧。这样的话,应该是一名女性。”
原本被落叶所隐匿的土壤上,出现了一对脚印。
和划痕一样,这对脚印也从左往右逐渐加深。
太宰治凑近仔细端详那些抓痕,感叹道:“她的力气还是挺大的。”
“求生本能而已,”津岛温树淡淡地说,“人往往在生死关头,能爆发出超过认知范围的力量,所以这也不奇怪。这是禅院尚也的院子,有人在他的院子旁拐走了人?”
津岛温树捡起了一点土壤闻了闻,摇摇头:“有一点血,不多,但不能排除她当场死亡的可能性。”
毕竟杀人的方法多了去了,不见血迹也不是不可能的。划痕自左向右加深,这样的痕迹已经足以让太宰治在脑海中模拟出当时的现场了。
……
她抬起眼,看见了禅院尚也的院子,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她知道那个院子属于谁,她对这里很熟悉,也知道禅院尚也不会放着她不管——于是她想去向禅院尚也求助,请求这位少爷救救自己。
可是她的嘴巴被捂住,发不出一点声音。院子的大门紧闭,无论她们这边闹出了多大的动静。
院子的大门仍然是紧闭的。
禅院尚也不在家。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她的眼睛慢慢地黯淡了下去。可是她不甘心,她知道自己落到身后那群人手里就会迎来必死无疑的结局——她得为自己争取时间。
哪怕多争取一秒钟,万一下一秒禅院尚也就回来了呢?
……那她就能得救了。
然而她没能等到,哪怕她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扎根在树皮里。
她还是被带走了。
模拟结束。
太宰治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回,他们找对了线索。
“他当年应该没有立刻发现这件事,”津岛温树摇了摇头,“估计之后这里被人找了个借口秘密处理掉了,这棵树根本就无法修复。”
太宰治:“你很了解他?”
津岛温树叹了口气:“他啊……嘴巴上总是不饶人,但其实是个真正的好人,眼睛里是容不得沙子的。如果他真的注意到了,也不会坐视不管。”
津岛温树说的是对的,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想。
他大概已经猜到了禅院尚也当年是怎么样死去的。老天偏偏让正直又嚣张的人出生在了腐朽又封建的家族,这样搭配的结局压根不难预料。
……而眼前又出现了这样的事。
太宰治可不相信,禅院家会是“无辜”的。
……不过他也确实没想到,津岛温树会对禅院尚也这样了解。
就算他很聪明,但他和禅院尚也又没见过几次面。
“我想,那女孩应该给我们留下了一些讯息。”津岛温树看了眼水泥地,“这样的力道,她的手指应该鲜血淋漓了……但这里已经被匆匆打扫过了。”
好在打扫得并不是十分精细,还有一些看不见的痕迹在。
这些痕迹对这兄弟俩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为什么不好好处理现场,在禅院尚也赶回来之前清理掉痕迹……太宰治压根就不需要耗费多少脑细胞。谁让之前有人在禅院家门口搞了那样一出大动作,很明显,禅院家的主要力量都被吸引到那边去了。这里的善后自然暂时被搁置了。
至于是谁搞的动作……总归是禅院尚也和弗洛里安两人其中一个。
不过应该不是禅院尚也,如果禅院尚也在的话,五条悟肯定会兴致勃勃地加入其中——那时候禅院家可不就是少了一块地方这么简单了。
津岛温树闭了闭眼,看似无意地将手搭在了树上。
“走吧。”他难得地催促了。
太宰治自然没有不可。
血迹本身就不多,还被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眼下他们也没有什么能鉴定血迹的化学药品在,现在去搞这些也不现实……津岛温树咳了咳,一直盯着地上的水渍,走路的时候还小心地绕开,不肯破坏一点。
竟然真的被他走出了一条路来。
随着这条路越来越荒凉,太宰治眼尖地注意到周围的草丛里有一点暗红的血渍。血暴露在空气中的时间已经有些长了,现在又是晚上,负责善后的人注意不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们走对了。
就是这条路。
至于津岛温树是怎么在人生地不熟的禅院家里分辨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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