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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律背反(露中同人)——Hyperion/Hagio

时间:2021-11-28 08:56:28  作者:Hyperion/Hagio
  “娜塔莎,我现在来学校找你。”
  伊万又看了一下手表,拖着行李箱离开了等待换登机牌的队伍。
  「呜呜……呜……呜呜……哥哥……哥哥……」
  “没关系的,我很快就到。”
  伊万把机票改签了,直接开车去了皇家舞蹈学院。对伊万来说,家人是最重要的,工作和其他的事都可以先放在一边。
  ……
  几个小时后,他到了位于市郊的学院,把车停好,直接去了妹妹的公寓。
  娜塔莎已经长大了,也学会了如何在人类社会掩藏自己的本性,交到了一些朋友。但她还是没法和普通人走得太近。因此伊万出钱让妹妹住最贵的单人宿舍。
  怪物总要有单独的巢穴,至少在她的暴怒发作的时候,有一个可以藏身的“壳”。
  905号房。
  伊万敲了敲房间的门:“娜塔莎。”
  门内没有应答,只听到叮呤咣啷的砸东西的声响。听上去娜塔莎还在发作。门内时不时就传来黑猫一样的尖叫。
  “我给你5秒,开门。”伊万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语调冷淡。
  ……
  门被打开了。
  他美丽的人偶从来不会违逆他的命令,即便是在失控的时候。
  “哥哥……”
  娜塔莎低着头,在那银河般美丽的铂金色长发之下,少女睫毛上的泪滴犹如一枚雪花。
  伊万张开双臂,娜塔莎就哭着钻到哥哥怀里。
  “呜呜呜……呜呜……”
  “好孩子。”
  “哥哥……教我……我要杀了那个婊子呜呜呜……没人能抢走我的东西,没有人!我今天就要克谢尼娅去死!”
  娜塔莎紧紧抓住伊万的围巾,恶狠狠地抬头,一双紫眼睛犹如复仇女神的两枚戒指。
  “……”
  伊万冷冷地审视着妹妹。
  “哥哥,我……”说着,娜塔莎又呜呜地哭起来。
  “现在国家大剧院芭蕾舞团的艺术总监还是阿尔文·帕洛奇吗?”
  看妹妹点头,伊万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他等了一会儿,顺便低头检查自己的锃亮的皮鞋上是否有污点……
  对方接通了电话。
  伊万说:“阿尔文,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对方听到伊万的声音,变得闪烁其词,或许也是在为临时把娜塔莎的职位给顶替掉而心虚。
  这个男人也是布列津斯基家族的熟人,曾和伊万一起参加过慈善募捐晚宴。他明知道娜塔莎不仅是出类拔萃的芭蕾新星,还是伊万的妹妹,却还是让另一个少女顶替了名额。
  伊万都能猜出这中间大概发生了什么。
  娜塔莎委屈地在一边听哥哥打电话。
  “我给你打电话就是问候一下,圣诞节快到了。”伊万不在乎对方的谎言,平淡地继续说:
  “对了,你的小女儿,她上次不是说想要一个洋娃娃吗?正好我想送爱莎一个圣诞礼物。你稍等一下,别挂。”
  伊万按下免提键,让娜塔莎也能听到艺术总监的说辞。
  他估算了一下网上转账的限额,然后往对方女儿的银行账号里转了100万。
  「啊……」电话里传出一声惊叹。
  伊万面无表情,再给对方转过去100万:
  “对了,阿尔文,我听说你们芭蕾舞团最近要在芭蕾学院里招新人,不知道人选定下来没有?”
  「定了,这次的学年演出精彩至极,我一眼就看出令妹娜塔莉亚·阿尔洛夫斯卡娅卓越的才能!她跳黑天鹅那次简直惊艳全场,我们马上就决定她就是最佳人选。明天我们就会签合同。我很看好小姑娘,她以后甚至很有可能成为首席舞者。」
  “是吗?真是让我开心的好消息。”伊万淡淡地说。
  「圣诞快乐,布列津斯基教授!圣诞快乐,愿主保佑您!」
  “圣诞快乐,希望您的小女儿喜欢这个圣诞礼物,给她买个喜欢的洋娃娃吧。”
  伊万挂断了电话。
  “呜呜。”
  娜塔莎抽了抽鼻子,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
  伊万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头:
  “瞧,有时候解决问题的办法很简单,不一定非要杀人。你解决不了的事,哥哥都会帮你。”
  忽然想到了什么,娜塔莎又开始掉眼泪,抽泣道:
  “可是……哥哥……您之后不是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吗……您不是想和那个人一起去死吗?”
  “确实。”伊万说。
  “呜……哇……”冰冷的人偶像小孩子一样哭起来,嘴巴反复抽气,在兄长怀里嗷嗷地哭着。
  伊万摸了摸娜塔莎的后脑:
  “不要紧,到时候奥尔加姐姐还有安娜都会帮你,我们始终是一家人。”
  “可是……哥哥……哥哥……呜呜呜……”
  “娜塔莎,我就要结婚了。”
  “我知道……我知道……呜……哥哥……可是我还是感到……”
  伊万把妹妹抱在怀里,就像以前抱着那个在暴怒后需要安抚的小女孩。娜塔莎在哭,在哀悼他的死与偏执。但伊万的内心依旧毫无波动。他从来就没法感觉到“悲伤”这类的情绪。
  “娜塔莎。”
  “为什么呜呜呜……哥哥……”
  “死亡是一种无聊的运动。我每次都和世界赌博:要么我去死,要么别的人类去死。然而我总是赢……这很没意思。娜塔莎,我早就厌倦了……人类的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兴奋的,每一次死亡都平庸乏味……我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
  “但是我遇到了那个人……王耀很奇怪,太阳一样明亮,钻石一般刚硬。然而他的光辉就快要熄灭了。我所见到的,无非是陨星最后的金色。”
  “……”
  “那很美,而且最重要的是……在那将要熄灭的火焰之中,我看不透他到底会给我带来什么……我不知道,他就像一个谜,一团无形体的火。或许王耀会给我带来某些特别的东西,或许他会让我这次的死亡变得与众不同……我很期待,心中充满了欢喜与爱。”
  听了伊万的话,娜塔莎还是止不住哽咽。
  少女紫罗兰色的眼睛仿佛属于没有生命的美丽人偶,但晶莹的泪水却属于人类的脆弱。
  兄妹拥抱了一会儿。
  “你们学校的练舞室在哪里,现在能用吧?”伊万问。
  “呜呜。”娜塔莎点头。
  “带我去。”
  兄妹二人来到一间空着的练舞室。老师喜爱且器重娜塔莎,给了她钥匙。
  一打开门,松木地板的气味扑鼻而来,巨大的镜子与明窗将空旷的练舞室照得透亮。
  娜塔莎脸上还带着泪痕,但是一换上芭蕾鞋,少女又回到了那副冷淡从容的神情。伊万将黑色大衣挂好,来到钢琴边坐下。
  “我太久没弹钢琴,手都生了。”
  伊万轻轻揭起琴盖,放下谱架,樟脑丸的气味从立式钢琴内部散发出来,闻上去凉凉的。
  钢琴。
  让他想到自己的母亲……
  那个可怜的女人很喜欢弹钢琴,温柔地陪伴着亲生儿子伊万,以及丈夫和情妇生下的小娜塔莎。
  直到她肺癌去世。
  “你想听什么?”
  伊万摘下黑皮手套,稍微活动了一下手指……可惜受过伤的左手还是动作迟缓。
  “柴可夫斯基,曲目随便。”
  娜塔莎也在做热身运动,弯腰压腿,一滴眼泪落在木地板上,她就拭去眼角的另一颗泪。
  伊万想了一下,选了一段自己的左手还能应对的曲子。
  手指松弛地张开,放在白琴键上,十个冰凉的触点,让他想起葬礼上母亲的脸。
  “那么。”
  男人坐在钢琴前,闭上眼,记忆中的曲谱如同黑暗之泉涌现,光,线性的时间,旋律的流动带来了春天……
  少女啊,轻柔地俯身。
  双臂如柳条般交叠,纤细的与有力的,流畅的肌肉线条,从小腿到足尖,回忆中的第聂伯河,舞者的身体啊,正在成为一切的隐喻,承载着他柔情的旋律。
  俄而,钢琴声充盈了整个空间,透亮如雪,伊万抬头望向自己的作品——
  芭蕾舞者神情冷漠,展开双臂,薄影般的黑裙随之飘扬,白金色长发高傲地盘在脑后,显露出天鹅般纤长的脖颈、骨感的两肩……
  在一片纯粹的光亮中——
  轻盈的少女,黑白的琴键只在她的姿态中重现,钢琴师演奏着,她伸出的手臂便轻曼地叠在胸前,向左,向右,立起脚尖,琴键由D到A,舞者迟缓地转身、后退,午后的光影在倾斜,不均匀的空间如酒一般摇晃,在她的跃动中成为了一串轻快的和弦。
  旋转,旋转,舒展再收敛……她是素描纸上简单的线,是那个人指尖的旋律中所诞生的……缱绻的火焰。
  娜塔莎扬起头,望向哥哥,他们还是像小时候那样。
  在大宅中,世界在下雪。
  躁动与狂暴逐渐冷却,娜塔莎感到平静,人偶的心,石头,白色的火焰。
  从小到大,她从未怀疑过:
  她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在哥哥身边,直到永永远远。伊万是什么呢?在娜塔莎看来,哥哥是披着星光的黑夜,叫人无法理解,也叫人无法不去仰望。难道夜晚终会消失吗?难道黑暗不是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到来吗?
  不,不是的。
  娜塔莎终于理解了……黑暗是会消失的,随之而来的就是白夜,是再也不见星空的漫长的冬天。
  想到这里,娜塔莎再次凝望哥哥,眼中再次泛起泪光……她的哥哥,她曾经所崇拜、所仰慕的黑色高塔,马上就要消失了。
  伊万一边弹钢琴,一边说:
  “娜塔莎……这是恐怕是我最后一次陪你排练了,你要记住这一刻,这就是我们的告别。”
  啊。
  娜塔莎轻轻吸气,心口酸涩不已。
  光影凸显出男人高高的眉弓,他继续弹琴:“抱歉,以后不能再陪你了。”
  可是。
  可是……
  “娜塔,我亲爱的妹妹,告诉我,现在你感到了什么?”
  啊。
  喘息变得沉重,娜塔继续着舞蹈,白鹤一般,在宽阔的练舞室展臂、停顿、踟蹰地旋转,再次奔跑……最终哀伤地俯倒在地上。
  许多故事正是如此,少女在某个春天送别哥哥,采一束矢车菊,祈祷着卫国战争的胜利。
  汗水与眼泪,呼吸与哽咽,童年与离别。
  娜塔莎哭了起来,眼泪划过脸颊,凉冰冰的,她想要捂住脸放声哭泣,但是琴声仍在继续,她就不能停,正如春之祭。
  伊万低头:
  “很好,这就对了。现在你能感受到人类的悲伤了。娜塔莎,这就是你以前的舞蹈所一直缺乏的东西……为了成为世界上最顶尖的芭蕾舞者,你必须一点点去理解人类的感情。我最亲爱的妹妹,我的珍珠……在你以后的舞蹈生涯中,当你因为难以理解人类的情绪而遇到困难时,你就想想今天,想想我最后一次弹钢琴陪你排练。当你想起我的死亡,想起此时此刻你心中的悲伤……你的艺术就能有所突破。”
  “哥哥……哥哥……呜……”
  “这就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伊万停下,钢琴声戛然而止。
  娜塔莎也终于停下舞步,茫然瑟缩地立在空旷的练舞室中央,满脸泪水,鼻涕也止不住地流,像个在大雪中迷路的孩子。
  伊万走过去,拥抱妹妹,温柔地抚摸娜塔莎的脑袋:
  “等我出事以后,你就去联系我的一个熟人——那个在媒体工作的约翰·丹尔顿。他是经验丰富的调查记者,在媒体界很有权威。他会第一时间采访你,给你做深度报道。”
  “为什么……?”娜塔莎颤颤地抬起泪眼。
  伊万伸手抹去那颗泪滴,继续说:
  “那个人会写有利于你舞蹈职业生涯的文章,取一些骇人听闻的标题,比如《死神与少女》这样的。确实,他喜欢舒伯特……”
  “我不需要!”
  “娜塔莎,到时候那个记者到会这么写:我是连环杀人犯,我的双手血迹斑斑,而你……你是被可怕的杀人魔哥哥所胁迫的可怜少女,长期被虐待,被威胁,却仍然追寻梦寐以求的芭蕾事业。血腥中的百合花。一旦一篇深度报道出来,接下来记者会蜂拥而至,每个电视台都会想要采访你,无数的闪光灯都想要拍下你带着泪水的美丽双眼,这就是人类所渴望看到的。”
  “可是……”
  “听着,为了你的舞蹈事业的发展,你必须利用这种巨大的曝光机会。人类就是这样好奇的生物,他们会狂热地买票来看你演出,你所出演的每一场芭蕾舞剧都会爆满……芭蕾舞团、评论界、市场都会重视你,将你视为特殊的存在。借助这个机会,你要出人头地,以后努力成为万众瞩目的芭蕾舞演员,成为在悲剧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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