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不是故意对攸宁哥冷脸的,对不起……”
沈攸宁没想到,这个话题,竟是从唐诺道歉开始的。
“嗯?小诺怎么抢我的台词?”沈攸宁心中微讶,面色却平淡如常,道:“是我硬要问,让你不开心,该道歉的人是我。”
“不不不,我没有不开心。”唐诺又开始着急了,“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对攸宁哥不开心,我只是……不太想说那个,所以那会儿表情不太好,但是我真的没有,对你不开心……”
“没生气?”沈攸宁问道。即便是闹个小脾气,在他看来,也没什么不妥,更何况事出有因。
“可是我当时讲话,也挺过分的,你可以对我生气。”沈攸宁说。
“真的没生气,一点儿都没生气。”唐诺都顾不上包蛋糕了,心想还真被乐下蹊说中了,原来沈攸宁这些天没来,是以为自己在赌气……
“我……我就是不太想说上学的事儿,不过攸宁哥要是想问,也……也可以。是不是我发微信的语气太不好了啊……我平时都是这样发消息的,那我……以后会注意的。”
晶莹剔透的哈密瓜球铺满蛋糕表面,果肉鲜嫩,发甜,脆的那颗像唐诺的嗓音,绵的那颗像沈攸宁的心情。
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两人信息不对等,闹的乌龙,沈攸宁被他的自以为庸人自扰,唐诺被他的不直言捆住手脚。
“看来以后还是得有话直说。”沈攸宁温和地笑着,“害我们误会来,误会去。”
“嗯嗯。”唐诺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和沈攸宁打保票道:“我没那么容易生气的,攸宁哥想和我说什么,都可以。”
“嗯,我也没有那么忙,你想任何时间找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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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清了,心情也明媚了,沈攸宁拎着蛋糕,带了俩烤红薯,春风得意地去给江翊庆生。
说是庆生,其实就是他和人家江翊两口子吃个饭,江翊是昨天的生日,因为今天恰逢周五,三人的这顿饭,就往后推了一天。
A大有两个校区,西校区就在华康大厦附近,东校区离沈攸宁要远一些。不过沈攸宁原来是在东校区念的书,江翊他对象,正好也是东校区在读,三人便把吃饭的地方,约在了东校区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子。
江翊的男朋友名叫都恩雨,A大医学直博生,表面上看,是温温吞吞的那种性子,倒和江翊挺互补的。
沈攸宁姗姗来迟,江翊难得这回没讨伐他,自他一落座,眼睛就没从那个蛋糕上移开过。
江翊平时也不太爱吃甜食,沈攸宁不禁纳闷,对方这是怎么了,看表情像是馋得魂穿了。
“攸宁。”江翊忍不住了,不尴不尬道:“你是真没看见吗?先声明我不是故意要看的,可是这……面朝上……你一路提着这玩意都没发现?”
“什么?”沈攸宁以为江翊被川菜辣傻了,瞎说什么胡话呢,故意看啥?什么面朝上?
“哎呀。”都恩雨跟着脸红了一下,嗫嚅道:“我也不是故意要看的……的确是……太、太显眼了。”
夫夫俩一唱一和,沈攸宁摸不着头脑,直到江翊递给他一张纸条。
攸宁哥,谢谢你,平安夜快乐。
——唐诺
第17章 红糖糍粑
他先说对不起,又说谢谢你,道歉的话可以当面说,感谢的话,却选择后来再补上。
大概是因为,道歉的缘由,讲清楚容易,感谢的道理,很难理分明。
谢什么呢?谢沈攸宁照顾他生意,谢沈攸宁带自己去猫咖,他连对方送他特产都一并想谢,对沈攸宁来讲可能并不起眼,但唐诺却每一次都记得,这些细碎的、被关怀的瞬间。
同时,沈攸宁发现,小朋友好像很喜欢传纸条,而且每次,都不只有干巴巴的文字,“免单卡”上画了十杯咖啡,现在手里攥着的这张,画了一个Q版的圣诞老人。
他总是这样,可爱又窝心。
沈攸宁心情更好了,看江翊和他男朋友狂撒狗粮,也不酸得慌,都恩雨说店里的红糖糍粑味道好,沈攸宁便想,好想让小诺也尝尝。
和江翊吃完饭9点刚过,沈攸宁打包了一份红糖糍粑,特地嘱咐后厨晚点做,担心放久了,不脆了。
平安夜堵车,他便走四环,一路风驰电掣,就为了这18块一份的糍粑。
进停车场的时候,他给唐诺发微信,问对方在不在家。
沈攸宁:小诺,在家吗?
沈攸宁:我一会儿可能过去一趟,方便吗?
唐诺也许正在玩手机,几乎是秒回。
唐诺:在的。
唐诺:方便的。
还真是,就事论事。看来唐诺平时聊天,的确是这种语气,沈攸宁轻轻地笑,给唐诺发了一个表情包。
沈攸宁:「小猫猫跳舞.GIF」
表情包是他从江翊那儿偷的,对方最近估计受了点刺激,每句话后头都得加个小动物表情包,大多是小兔子,偶尔也有猫猫狗狗。
沈攸宁现在发的这只,眼睛大大的,毛发又白,有些像小诺,他瞧着乖,便把这一套都存了。
唐诺那头又没了动静,沈攸宁本以为他不会再回,可是聊天框上却一直显示“正在输入”,怕是还有别的事,沈攸宁都走到楼梯口了,步子却停了。
唐诺:我6点关了门之后,就一直在家。我吃了饭,洗了碗,打扫了卫生,现在没有别的事情要忙,所以攸宁哥要来,是方便的。
他这是……沈攸宁蓦然想到,下午的时候,谈起微信的事儿,唐诺好像说了句,“我以后会注意的”,所以他这是……在改吗?
不再一板一眼地回答,刻意多说了好些话,打字的时候是否还要斟酌词句?明明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他却通通,要放在心上。
沈攸宁怜他,想到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便更酸,更软,他没再迟疑,敲响了唐诺的门。
“小诺,是我。”沈攸宁在门外道。
他听到有人蹬蹬蹬小跑,听到可能在看猫眼的停顿,听到门开了一小条细缝的吱呀,最后听到的是,唐诺略带欣喜的、上扬的声音。
“攸宁哥,你来得好快啊。”
“到小区才给你发的微信。”沈攸宁自然地打量对方,目光落到脚底,顿了一下,“怎么不穿拖鞋?”
“我在床上躺着呢,没想到你这么快过来。”唐诺有些不好意思,赶快进屋把鞋穿上了,还理所应当道:“我着急给你开门呀。”
“不着急,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多在外头站一会儿也挺好,消食。”
唐诺抿着嘴笑,邀沈攸宁进屋,“攸宁哥进来坐,我室友今天不在,我给你冲果茶喝。”
“我们家不常有人做客,我这儿有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攸宁哥凑活穿吧。”
唐诺正要撕一次性拖鞋的塑封,沈攸宁却把他拦了,“别,我下楼把家里的拖鞋带上来,省得用新的了,多浪费。”
唐诺觉得不合适,说哪有让客人自带拖鞋的,沈攸宁非要下去取,说:“那我以后穿着睡衣家居服,还不能过来了?”
唐诺说不过他,嘤咛了半天,沈攸宁还是下楼了。不过对方速度倒是极快,可能连一分钟都不到,看样子,仅仅是取了个拖鞋。
唐诺站在门口迎他,撇着小嘴自言自语:“唉,第一次有人来我家做客,竟然让人家带着拖鞋。”
沈攸宁听到后半句,猜出了他的意思,笑道:“那下次,你来我家的时候,也带上,这不就扯平了。”
唐诺吃瘪,不搭腔,趁沈攸宁换鞋的时候,帮他挂包,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攸宁哥,你带的什么呀,好烫。”
唐诺毫无防备,被装糍粑的餐盒烫得缩了一下,沈攸宁忘嘱咐他这个了,赶忙问:“没烫着吧?”
“没,就是稍微有一点点热,这个盒子我放茶几上了喔,攸宁哥记得拿。”
“别放茶几上了,放餐桌上吧。”沈攸宁说:“就是给你带的,红糖糍粑,趁热吃。”
“给我带的……”唐诺重复了一遍,沈攸宁起身的时候,刚好撞见,他满眼,雀跃的细光。
“攸宁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唐诺由衷感叹道。
“听人家说味道不错,想着你可能会喜欢。”沈攸宁不说,心中自有答案,哪有什么平白无故的好,那都是满腔爱意,情深似海,却望眼欲穿,不可奢求,拼凑而成的罢了。
“快尝尝,不热就不好吃了。”他接着道。
“嗯!”唐诺很用力地点头,从厨房拿了一只小叉子。沈攸宁不吃甜食,此刻也被唐诺的表情感染,他眯起眼睛,幸福得好似正在晒太阳的白猫。
“诶?攸宁哥,你刚才是去吃饭了吗?”唐诺连吃了好几块,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嗯,江翊昨天过生日,我今天和他吃个饭。”沈攸宁润物细无声,道:“还有他男朋友。”
“哦……那、那蛋糕,是给江翊的吗?”
“是,江翊带回去了。”
“带回去了?攸宁哥,你……我……”唐诺突然卡壳了,怯生生地说:“我以为……蛋糕是你要带回家的,所以还给你写了一张小纸条来着,江翊看到,没关系吧?”
“没关系,而且你的小纸条,我也看到了。”沈攸宁摸了摸衬衫口袋,正中左胸,装着唐诺写给他的悄悄话。
“收着了。”他说。
第18章 你看
客厅打扫得极为干净,虽然是公共区域,也未见任何杂物,沈攸宁坐到餐桌边上,看唐诺在厨房里泡茶。
“你和室友,平时谁在打扫房间?”
沈攸宁爱看唐诺背影,因为只有此时,他无谓目光痴迷,能够肆无忌惮。
“除了我们自己的屋子……我打扫得多一些,我室友能维持原样就好了。”
唐诺往桌上放了四个杯子,又端来两个小壶,“一个是柑橘百香果,一个是凤梨茉莉花,攸宁哥,你想喝哪个呀?”
“第一个吧,我比较喜欢橘子口味的。”
“好。”唐诺先给沈攸宁倒了一杯橘子茶,转而又想了想,接着说:“凤梨的要不也尝尝吧?我最近在研究一些新品,想你帮我试试。”
沈攸宁乐意效劳,道:“好啊,下次做红薯蛋糕的时候,也别忘了我。”
“嗯嗯,我给你做那种不加糖的。”
他笑得比加了糖都甜,他什么都能记在心上。
灯光温和,果茶清香,沈攸宁和唐诺相对而坐,每次低头,都能看到对方发顶的小旋。
“头发好像长长了。”棕色的发丝微卷,有几缕,盖过半个耳朵,沈攸宁瞧着,替他痒,问道:“你头发卷卷的,是烫的吗?还是天生的?”
“天生的,我没弄过头发。”唐诺给自己的杯子里加了两块冰糖,和沈攸宁道:“可能是因为有白人血统吧,我的头发,也不是纯黑的。”
“嗯。”沈攸宁以专业的美术功底辨别道:“深栗色。”
“嘿嘿,我的眼睛也不是纯黑的哦。”唐诺猛地前倾,双臂撑着桌沿,几乎和沈攸宁鼻尖碰到鼻尖,“攸宁哥你看,我的眼睛,颜色也很浅。”
他为了让对方看清楚,还不停地煽动睫毛,浓密的睫毛一抖一抖,沈攸宁的心,也跟着一抖一抖。
这是第一次,在唐诺琥珀色的瞳仁里,只有沈攸宁的影子。
“是、是挺浅的。”沈攸宁瞬间磕巴,默不作声,暗自挺直了后背,唐诺却没发觉异样,依旧很开心地退回原位。
沈攸宁一口气喝净杯里的茶,默默调整呼吸,试图让情绪归位。
太危险了,即便他再冷静沉稳,唐诺贴近他的片刻,怎能保证不露出马脚?
好在小朋友撩而不自知,又或许根本没那个心思,弄乱了沈攸宁的方寸,自己跟没事人似的,接着专心喝茶。
这算好事算坏事?沈攸宁无奈地笑,有时挺机灵的,有时又这样单纯。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期间唐诺给沈攸宁展示自己新买的壶,细碎的咕嘟声不断,把气氛烘托得很是温馨。
这样的情景下,沈攸宁决定,聊点别的。
“小诺,我这个人吧,说话、做事都比较委婉,而且还容易多想,所以……之前才会以为,你心情不好,误会你在生我的气。”
下午的时候,沈攸宁就想和他说这个,可惜那会儿时间太短,有很多东西,聊不透。
虽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但唐诺早有预感,沈攸宁会同他说清,所以,真聊到这儿了,也没太惊讶,只是稍微有些不自然,一个人偷偷地扣手。
“没……没关系的,攸宁哥,其实我觉得,我的问题更大一些,我更不会说话,做事也做不好,而且我还——”
“不是你我谁的问题,可能更多的,是我们沟通的方式。”
沈攸宁不许唐诺认错,因为的确,既然发生了误会,就不是哪一方单面造成的,归错无用,更重要的是之后的磨合。
“我们都不是那种,愿意把话敞开了说的人,所以相处的时候,难免会猜,难免会猜错。其实这件事,我多问你一句,你多答我一句,哪还用绕这么大的弯子,所以我在反思,我们俩以后,是不是可以,都对彼此更坦率一些。”
“其实你比我想得,要更加坚强,我也比你想得,要更加可靠,对吧?”
作为年长者,沈攸宁说的这番话,格外有说服力,原本唐诺也琢磨过,可惜怎么也琢磨不清,更不知道要怎么表明,现在被对方三言两语点透,唐诺也恍然大悟,应道: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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