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说。”
“我十几岁时您才接我回来，为什么？”
贺远山以为他在怪自己那么晚才接他回贺家，“小烬，我和你母亲分开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怀孕了，恐怕她也没打算告诉我。后来我就结婚生子了。然然八九岁的时候，你外公突然来找我，我这才知道你的存在。”
原来是乔老爷子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想要把贺烬托付给贺远山。贺远山只不过在承担自己的责任。
真相有些过于残酷了。
贺烬突然叫了一声“父亲”，在贺远山愣神之际，他缓慢地说：“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就当报了那养育之恩吧。
贺远山松了口气，他想问问贺烬和江泊衍的情况，“你和泊衍最近还好吗？”尽管两个人契合度很高，但贺远山对他们的事情也是毫无把握的，以前还可以装作不知情，现在只能祈祷。
“我们很好。”贺烬打消了贺远山最后一丝顾虑，他深深地对贺远山鞠了一躬，“这么多年，麻烦您照顾我了。”
跟逃一样，贺烬狼狈地离开了，下楼的过程眼泪差点掉出来，他赶忙抬头望了望天花板，生生憋了回去。
贺然在下面坐了好久，看到他哥哥这奇怪的动作，不解地问：“哥，你怎么了？”
贺烬眼睛里泛着一层水光，眼尾通红，像是伤心到了极致，又像是恨到了极致。
他没头没尾地说：“贺然，我要是你就好了，当个废物，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就好了。”
沈欣冒着两家人决裂的风险给江泊衍下药。贺远山更是为他打点好了一切，有这样的父母，贺然一生都会衣食无忧。
贺然被骂懵了，他第一次忘了反驳，因为贺烬看着实在是太伤心了，贺然从没见过他哥哥这个样子。
“你要回去了？”
贺烬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倘若仔细听，就会发现他的声音不正常，有些发颤。
“对，我要回去了，去我该去的地方，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
他走得飞快，贺然在后面喊，“哥！”贺烬始终没停下，他把车开出贺家，然后停到了不知名路边。
这么多年，贺烬只在乎两个人，一是贺远山，二是江泊衍。他小时候可以整夜不睡觉，只为考得第一名讨个夸奖，后来好不容易得到认可，结果贺远山又开始忌惮他的能力。
真是失败啊，他既没得到贺远山的爱，也没能让江泊衍多看自己一眼。
贺烬觉得闷热，他脱下衣服，轻轻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和宝宝打招呼一样，轻声说：“宝宝，对不起，让你成了没人要的小孩儿。”
20:17:02
第48章 告别
贺烬在方向盘上趴了好一会儿，没发出什么声音，也没怎么动，只有呼吸带起了些轻微的幅度，看着和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直到有个身穿制服的alpha敲响了车窗，贺烬才慢慢坐直身体，他擦了擦脸，然后把车窗降了下去。
贺烬根本不知道自己把车停在了哪，看到交警他只以为自己违规了。
“这里不能停车吗？”
“哦，可以的，我看您停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还以为您的车出了故障。”
温酒认出了贺烬，那天有过一面之缘，在他们警察眼里，这样就称得上是“熟人”了。
“贺先生需要帮忙吗？”
尽管贺烬装作若无其事，但他哭过的痕迹太明显了，温酒不仅注意到了他通红的眼睛，还发现了他的孕肚。
没有衣服遮挡，还是坐着的姿势，贺烬隆起的腹部再无法掩饰。在警察先生眼里，他已经暴露了太多，但贺烬自己却没认出温酒，甚至也没听出那句“贺先生”有什么不对。
“谢谢关心，我不需要。”
贺烬把车开走了，他漫无目的，最后追着夕阳来到了海边。
温酒骑着摩托车一直跟在后面，确认贺烬没有轻生的行为，才放心地离开。海边有不少人，这位年轻的omega会很安全，他想。
贺烬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沙滩上的沙细软，还带着一些未散的温热，摸着很是舒服。
一个在旁边堆沙子的小朋友发现了贺烬，然后哒哒哒跑到自己妈妈身旁，得到鼓励后，小朋友快乐地朝这边跑过来了。
“哥哥，你是不是要生宝宝了？”
“你怎么知道啊？”贺烬柔声说，小朋友的母亲也走了过来，是一位年轻的女性omega，身材娇小。
“妈妈告诉我的。”小朋友有一丝得意，“我还知道生宝宝很辛苦，哥哥，给你糖吃。”
“谢谢你。”贺烬接了过来，他直接剥开糖纸，把糖吃了。
“哥哥，甜不甜？”小朋友坐在了贺烬的旁边，他也想吃剥糖吃，但手上都是沙子，那位妈妈看到后想要帮忙，结果晚了一步。
贺烬帮他剥开了。“特别甜。”年轻的母亲只对着贺烬笑了下，没打扰他们的互动。
糖吃完了，小朋友也和家长一起离开了。这时的风变得有点冷，贺烬去车里拿了衣服，然后又坐了回去。
周围的人走了又来。
独自住在别墅的第四天，江泊衍才发现自己没送出去的那条项链不翼而飞了，跟着消失的还有那瓶信息素。
恐怕又是那个失忆的自己做的。
江泊衍想到贺烬，贺烬的电话就打来了，他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就静静等着贺烬开口。
“江泊衍，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
小时候？这是什么意思？
贺烬没给江泊衍回答的机会，他自顾自地说：“第一次见面你就说我偷东西，我只不过是拿了几盒牛奶。你和他们一样说我是私生子，那时候我特别讨厌你。”
江泊衍无言以对，这些陈年往事他都快忘了。
“可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呢？你说我的名字很特别，还送我礼物，你和哥一共送了我两份礼物，那是我收到礼物最多的一年。”
贺烬眼眶又红了，泪止不住，他没带纸巾，就直接用衣服袖子擦了擦。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随便聊聊吧，我们很久没聊过天了。”
江泊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以为贺烬的这些话是对失忆的自己说的，但好像又不完全是。
“你每次和贺然玩的时候，我都在花园偷偷看你们，有时候我特别希望你是来找我的，可是没有一次。”
江泊衍感觉到贺烬悲伤的情绪，他的心突然揪了起来。
“江泊衍，你为什么这么矛盾啊？你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安慰我？为什么要对着我笑？”
这话实在是莫名其妙，江泊衍有些不懂。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
“每一件，我说的是我们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你不记得很正常，毕竟那么多年，我们的交集十根手指就数得过来。”
“你好耀眼啊，跟天上的星星一样。你们家，你们家每个人都特别好。我以前没想打扰你的生活，但你每次对我好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心动……”贺烬的声音忽高忽低，他有些哽咽，每一句话都说得艰难而缓慢。
“你，喜欢我？”贺烬不是喜欢那个失忆的他？而是从很早就开始喜欢自己？江泊衍只听出了这一条有用的信息，他的心情变得有些急切了。
“应该不是很恶心吧，毕竟你失忆的时候也说过喜欢我。”贺烬把自己眼睛周围的皮肤都擦红了，虽然他已经没有再流泪。
“我从来没说过你恶心，如果那些事情不是你做的，我向你道歉……”
贺烬本以为他在江泊衍面前是干干净净的，他竭力做到干干净净，却没想到自己早就被贺家拉进了泥潭里。
“不用了，实话告诉你吧，李娟华是我让人带走的，你猜的没错，游艇上的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做的。”
“你不是说是沈欣做的吗！”江泊衍的声音猛地高起来，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捏紧了手机。
“那只是为了嫁祸给她，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她。”
江泊衍并不因为知道真相而开心，他的声音和海边的风一样冷。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承认！”
“因为你迟早会查到，我不想再瞒下去了。”
“所以你前面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博取同情，让我原谅你？”可笑，太可笑了，他竟然以为贺烬是在推心置腹地表白。
“不用原谅我，不值得。我这样的人不配喜欢你，也希望你想起来之后，不要再喜欢我了。”
“你以为你做出这种事情，我还会喜欢你吗？”
贺烬眼睛里是一望无际的海，他站起身，和江泊衍告别，“阿衍，再见了。”很久之后江泊衍才明白过来贺烬的这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他真正想要告别的人，是那个失忆的江泊衍。
贺烬很快回了家，他要离开这里了。
房子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贺烬四处看了看，终于找到了小鱼。江泊衍对小鱼一定是有感情的，贺烬想着自己为江泊衍难过了那么多次，也该让江泊衍难过一次。
他要把小鱼带走，不用任何人同意。
小鱼乖乖地呆在航空箱，贺烬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东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江泊衍来得太晚，他打不通贺烬的手机，回到这里时，屋里已经空无一人了，钥匙就在桌子上，小鱼不知所踪。
贺烬连自己的衣服都没带，却把小鱼用的东西带走了。
20:17:05
第49章 小镇
乔老爷子给贺烬留了一套老宅。早在几年前，贺烬就请人把它翻新了，跟新买的房子没什么两样，家具也齐全，但要说现在就住进去，就有些不太行了。里面没有什么生活用品，家具都套着防尘罩，房间里的床也是，里头只有张床垫。
他回来的匆忙，这个决定也是冲动之下做出的，许多事情都抛在脑后没管。开了两小时的车贺烬变得更疲惫了，他现在只想睡觉，睡觉之前要先把小鱼安置好。新的猫砂盆里面除了一袋猫砂一袋猫粮，还有两盒罐头，贺烬把东西搬出来放好，然后才打开航空箱。
这是贺烬长大后第一次回来，小时候也来过，但记不太清了，踏进去后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小鱼比他还紧张，紧紧跟在他身后。
已经九点了，小镇上的人都歇了，贺烬来时没看到几家亮着灯火，他也不想再出去。
车上有靠枕和毯子，是以前江泊衍准备的，现在拿来用刚好，贺烬又从车里拿了两瓶水，给小鱼倒了一点，自己留了一点。
用了半个小时收拾好房间，贺烬躺下就睡了。小鱼有点怕陌生的环境，黏着贺烬，也在床上趴着，它没到睡觉的时间，在床上四处走，四处看，像在替它的主人巡逻。
手机关机了一整夜，早上贺烬开机后先下单了小鱼的猫粮，他也没看消息，直接出门去买早餐了。怀孕之后身体变得沉重许多，眼下不用遮掩，他就只穿着昨天的T恤出门了，又买了两件差不多的回来，都是长袖的。
贺烬牵着猫，拎着几个袋子，路过邻居门前，被一位爷爷叫住了，大约六十多岁，精神头十足。
“小伙子，你住这里啊？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爷爷，我昨天才搬过来。”贺烬只找到一个小超市买了点日用品。昨晚可能是着凉了，他感觉自己有些发热，把牵引绳换到左手，贺烬摸了下自己的额头，也没摸出烫不烫。
院里的老奶奶也走了出来，“哪里来的小伙子？好俊！哟，这是要当爸爸了？”
小镇里年轻人很少，贺烬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人注意，但毕竟是生人，没几个和他打招呼。
这对儿老夫妻十分和善。
贺烬说：“奶奶，我昨天才来，就住您隔壁。”他问奶奶，“您知不知道这里哪有卖棉被的？”天冷了，小毯子只够猫盖的。
“你要被子啊？我家就有，新做的，我给你拿！”
“不用！您告诉我地方，我自己买就行……”贺烬阻止不及，眼看着爷爷奶奶一起回了屋里，挣扎之下，他还是没迈进门槛，只站在外面等，拎着那么多东西，手都被勒红了。
爷爷帮他抱着被子，贺烬不知所措，他跟在后面指路，家里连热水都没有，想让两位老人坐下喝口茶都难。
奶奶十分热情，“小贺是吧，你刚搬过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我和老头子闲得很。”
“天冷了一床被子哪够盖，买的不比自家做的暖和，过几天我再做一床……”
贺烬感觉眼睛有些发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他变得越来越敏感了。
“谢谢奶奶，谢谢爷爷。”
看得出来这对老夫妻很喜欢贺烬，中午的时候又叫他过去吃饭。贺烬不知道怎么拒绝，就被拉过去了.房子还没收拾好，又要照顾自己，又要照顾猫，他有些晕头转向，到了吃饭的时候才想起来厨房什么都没有。冰箱刚通上电，和家里其他地方一样空。
再次回到家里，贺烬把防尘罩全部取下了，倒也干净。只是地板和桌子上有灰尘，得擦一擦，他的体力不太跟得上，时不时要歇一会儿。
贺烬只想尽快适应这个地方，他心里有事情，一闲下来就控制不了地去想，最后一股气把家里收拾好了，累出了一身汗，再去冲澡，结果第二天就发烧了。贺烬问了路边小孩子诊所在哪，自己去拿了点药吃。
要用的东西差不多买齐全了，家里什么都有，小鱼也在，贺烬却总觉得缺点什么，他还不适应这样悠闲的日子，闲得发慌，就学着隔壁爷爷奶奶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晒就是一下午。
江泊衍打来的电话被贺烬无视了，可手机总是响，他最后还是接了。
“你在哪？为什么不在家？”
贺烬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回答江泊衍。
“你不是说那里不是我家吗？我当然是在自己家。”
23/40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