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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们交换了戒指，然后江泊衍亲吻了贺烬的额头。
在场大多数人认为他们十分相配。鲜花、祝福、掌声，贺烬自己都被短暂地迷惑住了。
只是亲吻浅尝辄止，江泊衍落在他额头的吻轻如羽毛。这样的举动得体但不亲密，贺烬回过神，告诫自己这甜蜜是装出来的，可他还是忍不住心动，在短暂的对视中试图从那双如墨的眼睛里找出一丝端倪，然而看到的只有自己。贺烬偏过头错开视线，同样得体地露出淡淡的笑容，心里的怅然若失并未表现出来。
仪式结束后，众人赶去酒店。酒店外面的喷泉被各种各样的鲜花拥簇着，十分漂亮，整体上百合居多，为了不显得太单调，零零碎碎有些别的颜色的鲜花作装饰。
“哥！”
从他们进场开始，贺然就一直盯着贺烬，他不敢在大庭广众下找茬，眼下终于找到机会，趁沈欣在和客人寒暄，他飞快凑到贺烬身边。
“有事？”
“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贺然说，他看起来很真诚，小鹿般的眼睛灵气又无辜。
“谢谢，但我不需要。”
江泊衍被周恒君和程礼等人拉走了，贺烬在后面看到，他想要一起进去，贺然却跟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不放。
“你真的不要吗？我花了一个月的零花钱才买到的。”贺然打开自己的手机，给贺烬看屏幕。贺烬随便往上扫了一眼，视线没有再移开，他盯着屏幕里的那副字看了一会儿，直到屏幕熄灭。
拍摄人只拍了其中一角，恰好是印章和签名部分，贺烬很熟悉，那是他爷爷的字迹。乔老爷子喜好书法，可留在世的真迹却很少，贺烬以前有很多，都是爷爷闲时写的，不用来卖就没做装裱，一张张薄薄的宣纸叠起来有十厘米那么厚。
乔老爷子知道买自己字画的人没几个是真正欣赏他的书法，每每写“厚德载物”时都觉无比讽刺，后来福利院步入正轨，得到的补助越来越多，他干脆把笔一撂对外宣称封笔。再后来知道老爷子的人越来越少，他也不在乎，闲时教孩子们写自己名字，写诗，那沓宣纸不止是爷爷写的，也有很多是小孩子乱画的，都被保存了下来。
贺烬在收拾爷爷遗物的时候把它们整理好带回了贺家，后来化作了一堆灰烬，罪魁祸首是贺然，不过是因为自己没给他那个玩具。贺烬先是挨了顿鞭子，跳进泳池又受了凉，半夜发起高烧差点连命都没了，实在是不值得。从此之后贺烬便不再在乎那些没什么用的东西了，他把鲸鱼刻在身上，喜欢埋在心里。
他收起满身戾气，开始在贺远山面前装作懂事的样子。
“你被骗了，这根本不值那么多钱。”贺烬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贺然拽在他袖子上的手。
贺然却不信他，依旧自顾自地说：“你和阿衍哥哥离婚好不好……”宾客纷纷到来，江泊衍出来找贺烬，贺然看到他便噤了声。
“泊衍哥哥……”贺然怎么都说不出新婚快乐之类的祝福。
江泊衍应了一声，没把视线过多停留在贺然身上，他对贺烬说：“大家都在等你。”
贺烬：“我马上过去。”
江泊衍便先进去了，他走后，贺然的表情立马变了。他恶狠狠瞪着贺烬，彷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和他打一架。像小时候那样，贺然在别人面前像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到了贺烬跟前就变成了一条乱咬人的小狗。
这么多年倒还是切换自如，长大了不比小时候那么可爱，贺烬看到他这虚伪的模样就厌烦不已。
“哥，你好坏啊，你明明知道我喜欢阿衍哥哥，还把他抢走。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贺然，别再无理取闹了，我没工夫陪你。”
贺烬不再理会贺然，转身进了酒店。整个地方都被承包了下来，到场有一百多人，亲朋好友外全是生意上的伙伴。
沈欣名义上是贺烬的“母亲”，招呼宾客时却一句都没提今天主角的名字，关系稍微近一点的人都对他们的关系心知肚明，她干脆连样子都不装了。几个贵妇和沈欣站在一块儿，还没到喝下午茶的时间，她们就开始说起笑来。
贺然进去之后被沈欣叫到身边，旁边几位夫人立马把注意力转到了他身上。
“然然也要到可以结婚的年龄了，有没有中意的alpha啊？什么时候带过来给姨姨们瞧瞧？”
“是啊是啊……”
贺然的视线从白色大理石瓷砖上移开，乖巧地回答说：“秦阿姨，我还没毕业呢，没想那么远。”
“你家然然真懂事，知道学业为重……”
沈欣在一旁笑，他的儿子样样都好，普通的alpha哪里配得上？贺然很省心，听进去了她的话，没在外面谈恋爱，沈欣满意极了。
贺烬走到贺远山跟前，恭敬地说：“父亲。”他一直这样称呼贺远山，虽然显得有些疏远，但贺远山从没纠正过他。
“嗯，去招呼客人吧。”
江泊衍身旁都是他的好哥们儿，贺烬都认识但并不熟，明明也是他的婚礼，在场的却没有他的熟人。
生意场上认识的人当不成真朋友。
虽然秦思颖特别想来，但贺烬不能让她暴露在这群人面前，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的软肋。
那几个alpha都生得高大英俊，站在一起十分赏心悦目，贺烬拿出手机偷偷拍了张照片发给秦思颖，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个人悄悄接近了他。
“都结婚了还偷拍呢？”
来人正是程礼，贺烬没想到会有江泊衍的朋友和自己打招呼，而且发生在偷拍被抓包现场，他脸上有些发热，赶忙把手机摁灭了。
程礼身边还有一个男性alpha，是他的青梅竹马路枫。
“新婚快乐。”开口的是路枫，出乎了贺烬的意料，他很快反应过来，真诚地说：“谢谢。”贺烬接过礼物，心里有些沉甸甸的。就算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他也很难不感动，他从江泊衍那里分来了这些——几乎没有过的关怀、祝福像一盒蜜罐，就算不属于他，闻着也是香甜美好的。
“我也准备了礼物，但是忘记带了，不好意思啊！下次再给你！”程礼虽然是alpha，但身上有一种单纯善良的气质，从小被爱包围、受过良好的教育的小孩儿长大后大都会和他一样。贺烬很喜欢这样的人，也很羡慕。
路枫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贺烬赶忙收回目光，“不用在意那些，你们都是泊衍的朋友，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
江泊衍朝他们走过来，带着贺烬去认人，贺烬把收到的礼物给了陈嫂。
第15章 宴席
江家老爷子给贺烬他们包了个大红包，贺烬好久没喊出过“爷爷”两字，他叫完人不自觉想到了自己外公，一时有些出神。
福利院的小孩儿都叫乔老爷子“爷爷”，贺烬也跟着叫。他只是贺烬的外公，却把贺烬的亲爷爷都比了下去。
贺家老爷子膝下有三儿一女，贺远山是唯一一个alpha，从小就出类拨萃，家族产业自然落在了他手里，只是贺晟并没把贺氏完全交给他，贺晟也给自己其他几个不中用的儿女分了些股份，贺烬两个伯伯一个小姑只需要坐享其成，等年底分红就好。
滔天权势恐怕会让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老爷子谨慎得很，他一生叱咤风云，退位后也留了个心眼。贺远山没能生出个alpha，贺然的性格更是辜负了他的期望，贺老爷子有意培养其他孙儿，却发现那几个alpha已经被养废了，纨绔至极，有多少家底都不够他们败，这也使得贺烬只是稍微在贺晟面前表现了一下，就获得了青睐。
如果贺烬是omega的事情没暴露出去，老爷子还会把他当成继承人培养。只是现在已经无法补救了，一个omega装成beta，目的是什么很难不让人怀疑，沈欣更是到处说贺烬是为了争家产。贺烬知道自己得来的一切都是沾了假beta身份的光，所以面对贺晟的质问时，他没反驳，只是对贺老爷子鞠了一躬，留了句，“让您失望了。”
贺烬确实让老爷子失望了，即便在今天，贺老爷子依旧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老爷子心里有气，气贺烬连他都敢骗，更气自己精心培育的孙儿现在成了别人家的人。
江泊衍把贺烬的反应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提醒说：“发什么呆呢？还不赶紧接着？”
贺烬赶忙接过沉甸甸的红包，“谢谢爷爷。”
“爸，妈。”
江喆他们比这对儿新人还忙，两家老爷子都在，不少人过来拜访，贺烬站在一旁跟着认人。
宴席持续了两个小时，来了不少忙人，他们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走。贺烬和江泊衍全程没怎么歇过，结束后他们一起送客人出去，忙到最后两人直接分开了，各顾各边，效率高了不少。
贺然又趁机缠了上来，他微微仰起头对贺烬说：“哥，我把那幅字带来了，你看！”他打开了卷轴。
贺烬淡淡地扫了一眼，漠然地收回了视线。
“你不要我就把它撕了。”贺然威胁道。
可惜这样的威胁没什么用。
“我要你就会给我吗？”贺烬顿了顿，继续说：“你在这儿缠着我有什么意思？想要我和泊衍离婚，你不如去问问他同不同意。他要是不同意，你就去爸妈跟前哭一场，看看他们会不会心软。”周围没什么人，家里几位长辈又在里面，贺烬站在酒店门口，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贺然的眼睛越来越红，贺烬以前不会对他说这些，在贺远山面前贺烬总是一副好哥哥的样子，什么都让着他，现在好像直接要和他撕破脸了。
“别装可怜了，你不知道我讨厌你吗？看了反胃。”
“你凭什么讨厌我！是我讨厌你才对！”贺然把那幅字撕了还不解气，扔在地上踩了几脚，他像是被说到了痛处，就差跳起来了。“你才是私生子！是你插入了我的家庭！你以前不是最宝贝你爷爷写的破字了吗？现在有钱了就不稀罕了！贱人！你们都是贱人，为了钱什么都干！你爷爷就是个多管闲事的死老头！写的破字一文不值还有脸拿去卖……”
啪一声，贺烬给了贺然一耳光，贺然被打懵了，他冲过来和贺烬厮打，贺烬想要推开他，他自己没站稳，踩空了台阶，差一点摔下去。
“贺烬！你干什么呢！”
沈欣出来看到这一幕，过来就狠狠地给了毫无防备的贺烬一巴掌，长长的指甲在贺烬脸上划出好几道痕迹。
耳朵嗡嗡作响，贺烬一时听不清她又说了什么。
反正不会是好话。
贺远山、沈欣、程雪漫，还有江泊衍都接连出来了。贺然被扶起来，和他们站在一起。贺烬转过身，面对脸色各异的众人，什么都没解释。
“这是怎么回事啊？和然然闹矛盾了？”程雪漫在沈欣前开口。
岂止是矛盾？贺烬除了脸火辣辣的疼外，心里也烧得慌，他顺着程雪漫给的台阶下，“嗯，没注意到台阶，不小心推了他一下。”
“谁信你的鬼话！我亲眼看到然然差点摔下去！你是不是想害他？你怎么这么恶毒！”
贺远山咳了一声，然后发话了，“贺然，你自己说。”
地上的碎纸还没清理，贺然有些心虚，他说：“我们闹着玩呢，哥哥不是故意的。”
沈欣还要说什么，被贺远山打断了，“行了，别在这儿丢人，没事就赶紧回家。”
江喆和江泊霖这会儿才走出来，江喆好像是喝大了，要江泊霖扶着才行，江泊衍对江泊霖说：“哥，你先送爸妈回去吧！”
长辈们离开后只剩江泊衍和贺烬两个人，江泊衍走到贺烬身边，说：“别站着了，走吧。”
贺烬没动，他突然说：“你怎么不问我刚才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欺负贺然？”语气倒还算平静。
“我没那样想。”江泊衍微微皱起眉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何必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十分理智地分析了起来。
贺烬脸上的巴掌痕迹已经红得跟血一样，他毫不在乎，甚至笑了出来，“你猜错了，我不在乎有多少人看到。”
“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你不是一直都觉得他可怜吗？你去可怜他啊！”
酒店时不时就有员工经过这里，江泊衍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我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你很喜欢贺然吧？贺然也挺喜欢你！一有空就来问我什么时候和你离婚，要不然你去和他结婚吧，我帮你们和家里解释。”
“贺烬，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贺然？”江泊衍的声音越来越冷。
贺烬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对江泊衍说：“对不起。”
第16章 回家
“不用和我道歉。”江泊衍突然熄了火，他心软了。
被贺然撕破的那幅字七零八碎地躺在地上，贺烬蹲下去把它们捡了起来，一片一片，连鹅卵石那么大的都被很小心地呵护在手里。
江泊衍也弯下腰帮他捡，两人很快就捡完了，只剩轴杆孤零零地在那儿无人理睬——毕竟它本就是多余的装饰。
贺烬接过江泊衍手中的碎纸片，轻声说：“谢谢。”他轻轻弹去了上面的灰尘，只是那些脚印实在难以抹去。
有一瞬间，江泊衍觉得贺烬哭了，他的眼眶非常红，好像在强忍泪水。贺烬很快低下了头，江泊衍不是很能看清。两个人站起来时视线在空中交汇了几秒，江泊衍终于能确定，贺烬在流泪。
他的脸上只有一行泪水，不知何时无声地流了下来。贺烬应该并不想哭，因为他偏过了头不让自己看，江泊衍心想。
贺烬背对着江泊衍擦了下脸，然后转身就要走。
江泊衍感觉心被针尖扎了一下，那种疼痛是突然的、尖锐的，他赶忙问：“你去哪？”贺烬没有回头，他对江泊衍说：“不用管我。”
江泊衍快速走过去拉住了他，“别闹脾气，你这样子能去哪？”他握住了贺烬的手，不顾贺烬的意愿拉着人走到车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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