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去吧?”
身后的人没有应答,但分明有脚步声,周子澈安了心。
没走几步,他们便和那帮人迎面遇上了,周子澈担心被人发现身份,很自觉地侧过身子让开了路,几个醉鬼在年轻女孩子的搀扶下很快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他刚稍稍抬起头打算继续往前走,忽然发现江故的脚步声停住了,随之而来的是刚刚劝酒的那个女孩子黄莺般柔媚的嗓音。
“这位先生,您的衣领有些湿了,刚刚也是在这里喝酒吗?”
周子澈眼皮一跳,扭头看过去。
江故身前拦了一个年轻的女子,从他的方向看只能看清楚小半张侧脸,妆化得很浓,但看得出来眉目很浓丽,应该是个美人胚子。
这种陪客人喝酒的女孩子……多半是看江故的长相俊美,衣着也都是动辄几万的高定,于是就想着出言攀附,万一被人看上,那以后怎么也是个被金屋藏娇的。
退一步说,哪怕她只拿到一点儿小费都够买个名牌包包了。
江故神色冰冷寡淡,眸子在夜色中更显得深沉无光,他没去看那个女孩子刻意做出的娇贵模样,只淡淡道。
“麻烦让一让。”
吐字很缓,嗓音平淡毫无起伏。
周子澈也曾去过几次江故的公司,见过他训斥下属的样子,自然熟悉他这种冷淡又讥诮的语调。
女孩子并没有将这一句听起来颇为礼貌的拒绝的话放在心上,见前面的一拨人正在其他女孩子的哄骗下开开心心地喝酒,没人注意到她,更加大胆地靠前了一步。
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指举起酒杯轻轻晃了晃,眨眼道:“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喝一杯嘛。”
江故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蓦地勾了勾唇。
森寒的神情因为这一抹笑,骤然就添上了几分如玉般的温润。
女孩子一时看得痴了:“先生……”
江故抬手轻扯了一下领带,嗓音温沉:“你是这家酒店的?”
女孩大喜:“是的先生,我是这家酒店的……才刚来两天,还没有陪过别人。”
“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笑意吟吟地报了自己的名字,殷勤地把酒杯递上去:“先生您爱喝什么酒?”
江故唇角勾起的弧度转瞬便消失了,嗓音依旧温和。
“再过半个小时,你应该就能收到酒店辞退你的消息了,让开。”
女孩子手一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强笑道:“先生您在开玩笑的吧,酒店为什么要辞退我……”
“再不让开,我可以让京市所有的酒店都不招你,你想试试看么?”
酒杯砸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的玻璃碎片,远处还在玩闹的几个人听到响动顿时扭头过来。
“哎,你在那干嘛呢?快来陪老子喝酒啊!”
女孩子脸色苍白地瞟了江故几眼,也不敢在多说,快步走了过去,大概是还不信江故能让酒店把她辞退。
周子澈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江故面不改色地走到他身边,迟疑了一下还是劝了一句。
“江故……算了吧,她也是想多赚点钱罢了,终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江故静静地看了他几刻:“阿澈还是太……这件事我会叫秘书处理,你不用担心了。”
“那我刚刚跟你说的,我接这部戏的事情?”
江故推开了铁门,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
嗓音温柔下来:“我相信阿澈不舍得骗我的。”
周子澈松了口气,回握了他一下:“我当然不舍得……江故,你信我就好——一会儿回包间你先过去吧,我晚点再来,别叫别人看到我跟你走在一起。”
“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跟秘书说。”
“……那好吧。”
这场宴席一直到晚上九点才散场,周子澈没喝多少酒,精神倒还好一点,但路望鹤大约是因为自家先生就在边上,喝得有点多了,红着脸嘟嘟囔囔地被傅总抱起来,哄着出了包间。
“小路和傅总感情真好。”他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一旁的许导闻言笑着附和。
“可不是嘛!之前傅总来剧组探班,他们小情侣比这还腻歪呢,小路有的粉丝还惋惜他英年早婚,要我说,遇到这样的就该早点结婚!”
“小周,你也二十来岁了吧?怎么还是单身,没想过谈个恋爱?”
早就已经隐婚还离婚了的周子澈苦笑着摇了摇头,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江故,只得撒谎。
“是二十来岁了……感情这事儿也强求不来,而且现在事业上升期,谈恋爱还是缓缓吧。”
“也好,你这样安心拍戏也是好事。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好,谢谢许导关心。”
包间里的人陆续退出,周子澈找借口磨蹭了一会儿,最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江故两个人。
江故挑眉:“还有事情要跟我说吗?”
“没……就是想跟你待一会儿。下次见,可能就是在横市了。”
“嗯。”
沉默了一阵,江故忽然从座位上起身,伸手拥住了他。
烟草味顿时浓郁起来,周子澈下颌压着他的肩口,眼角一涩。
“江故……你会不会觉得我之前离开你,是个爱慕虚荣的人。”
“……阿澈,之前那样的情况,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不怪你,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周子澈点点头,心里像是压了一块重石,有些难受。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我在横市等着你。”
第37章
周子澈和江故一前一后地出了包间,坐电梯下到地下车库,电梯门甫一打开就听见了一阵女子的哭声。
在混浊的空气中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
“经理我求求你了,不要把我赶走,我家里还有弟弟要供着上大学,我妈妈得了癌症啊,求求你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就是刚才在天台对江故动作冒犯的女孩子。
周子澈面色一变,快步出了电梯。
他原以为自己劝过江故以后,江故会答应放那个女孩子一马,但现在看来……
不远处一个穿着工作制服的中年男子脸色不耐烦地扒下女子抓他衣袖的手,冷笑道。
“不要赶你走?这件事求我有什么用,这可是老板下的命令!谁让你自己不长眼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赶紧给我滚,晦气的东西!”
女孩子穿着短裙,又踩了高跟鞋,被中年男人推搡了一下后站立不稳顿时跌倒在地上。
她眼眶含泪,继续哀求:“经理,经理,求求你能不能网开一面饶过我这一次,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松开!早就知道你会闹,幸好听老板的赶你到了地下车库,不然在酒店门口不知道要惊扰多少顾客!”
“想让我们网开一面,可以啊,你去求那位老总去,他要是肯放过你,那自然没问题。”
女孩子像是抓到了一线生机,急急地抹泪站起来,顾不上膝盖血红的一片擦伤。
“我这就去找那位先生,我这就过去……求经理再宽容我几分钟!”
经理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行啊,不过我可提醒你,你要是更冲撞了那位,恐怕整个京市没有一家酒店再敢用你了。”
周子澈皱了皱眉,听着那女孩子无助的抽噎声,不觉有些怜悯,刚想再劝一次江故,就见自己身后的男人面色冷峻地径直朝着停车的位置走去。
像是根本没有看见那个几近崩溃的女孩子。
“江……”
周子澈唇瓣翕动着,到底还是沉默下来,疾步跟了过去。
“江故,她真的没有犯什么大错……要不就算了吧?”
江故凝眸望向他,英挺的五官在地下车库昏暗的光线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翳。
但他很快勾唇微笑道。
“阿澈,你知道这段时间,明里暗里有多少人往我床上塞人?”
周子澈心口被狠狠一撞,下意识地答:“我不知道……”
江故继续缓声说:“如果今天我轻轻巧巧放过她,传出去的话,以后我去酒店谈生意,怕是什么人都敢往我跟前凑。”
“阿澈觉得她可怜?她攀附上来想做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就不怕我真的看上哪个男人女人,还是说阿澈如此大度?”
说话间,他们已经经过了女子身边。
经理早就从江故贵气的衣着举止间认出了他的身份,连忙低头鞠躬。
与训斥女子时已经完全是一副不同的嘴脸。
“江总,今日您在我们酒店遇到了不愉快的事情,是我们的失察,您下一次来我们一定给您赔罪。”
不说别的,光是江总每年来他们酒店办的会员,都不知道比一个陪酒女能给酒店带来的收益高多少。
更何况酒店的老总名下其他产业还和江故有合作,这种动动手指都能撒下几百万的大佬怎么能得罪。
周子澈只觉得一口气梗在喉咙口,他知道江故这样想是对的。在他们还没有离婚的时候,不是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
那时候江故去别的市出差,与他谈生意的老板摸不清江故喜欢什么,索性直接安排了一个女人等在江故房间的床上。
当时江故雷霆大怒让酒店的一众员工都辞职了,直接连夜回了京市,没再继续谈那项合作。
自那以后业界就传出来江故爱妻的传闻,加上江故每年的结婚纪念日都会送他价格不菲的礼物,有一次在拍卖会上一掷千金买了一个戒指送他,还因为这件事上了热搜。
只不过他碍于明星的身份,根本没有办法戴那枚戒指,连婚戒都没办法示人。
现在外人都以为江故丧妻……的确会有不少人暗暗起了心思。
周子澈叹了口气,也不敢多做停留,只是知道江故这样做没错,并不代表他不可怜那个女孩子。
他尽量不露声色地走了过去,坐进小张助理的车里时才缓缓放松下来。
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女孩子哭哭啼啼地请求着原谅,江故面上一片漠然。
“周哥,江先生这是怎么了——”
周子澈抿了抿唇:“小张,一会儿我们等江故的车先走,等他走以后,你去给那个女孩子一点钱……就按酒店服务员两个月的工资给。”
两个月,总够女孩子重新找个工作了。
小张助理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那边江故已经面无表情地避开女子走过,周子澈目送着他进入车内,汽车引擎轰响了一阵后朝着出口驶去。
“周哥,那我过去了?”
“嗯,不用跟她说是谁给的,让她拿着就是。”
女孩子拿了钱,一脸迷茫地四顾着,总算不再哭闹,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小张助理感慨地坐上驾驶座,刚笑眯眯地想跟周子澈说任务完成,一回头才发现后座上的青年面色有点失了血色的苍白。
不由担心地问:“周哥,您今天是怎么了?是跟剧组的人相处不愉快,还是跟江总——”
“不,剧组的人很好,许导和小路都是好脾气的人。江故……”
江故在外头的很多事情,其实他以前都是事后听说的。
男人在他面前一向是温柔而包容,似乎可以照顾、谅解他的一切,成婚那么多年,他们几乎没有吵过一次架。
他可能只是不大习惯江故冷漠无情的一面。
周子澈缓缓呼出一口气,有些疲惫地阖上眼。
“江故也没有什么,我只是有点累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好。那我开快一点,周哥累的话可以在车内小憩一会儿。”
周子澈闭着眼休息,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今天也看到路望鹤的先生了,他们感情很好,跟传闻里的一样。”
相貌登对,琴瑟和鸣,相伴携手,真好。
第38章
“江总,刚刚酒店经理打来电话,说是周先生给了那个陪酒女一些钱,随后才走的。”
汽车内散着一股沉郁优雅的香薰气味,秘书还有点不习惯,趁着在十字路口停车的空档掩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以前因为周子澈不喜欢香味太过浓烈的香薰、香水,江总的车里是绝对不会放这样气味的香薰的。
但是自打人走了以后,江总叫人把别墅里里外外的东西换了个遍不说,连平日里的习惯也改了不少。
似乎是在刻意抹去周子澈的痕迹,又像是全然不在意这个人。
至于具体到底是因为什么,秘书不敢乱猜。
后座的人似乎在处理文件,车内亮着笔记本电脑幽幽的白光,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脆。
过了许久,红灯变了色,秘书一踩刹车,以为江故不会再回他的时候,对方冷沉的嗓音漫不经心地淡淡“嗯”了一声。
秘书试探着:“江总,今天周先生来这个酒店我是真的不知情……怪我没有调查清楚。”
“小张助理也没有跟你汇报周子澈的行程?”
秘书苦笑:“是我办事不利,小张助理似乎……想一心一意地跟着周先生,不想再跟我们联系了。”
他话音刚落,就觉察到背后多了一道冰冷锋利的视线,像是野兽见到自己到手的猎物逃脱了一般带着戾气。
江故的嗓音依旧平淡:“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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