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如果站在这里,什么都感知不到,那会是什么感觉?生不如死,不外如此。
迟等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白年切断他五感这话后,浑身难受得像是一百只虫子在身上爬一样。
他打了寒颤,仅是设想就毫无道理地率先感觉到了恐惧。
迟等说:“我觉得会非常痛苦。”
白年沉默了片刻,他沉吟着说道:“我怀疑,你的大脑被非法的组织入侵、且进行过实验改造。
他们在你身上具体做了什么实验,我不清楚,但是十分明显地能感觉到你的大脑中存在一些你排斥的东西。
它们不应该存在在你大脑里,让你自己无法控制,也无法面对。”
迟等不理解,他面色认真,说话的语调都低沉严肃起来:“我不理解。”
白年想了想:“我的想法是,人类未出生之前,是感知不到自己存在的。”
迟等难得的觉得白年的想法可笑,他笑了一声,反问道:“您的意思是,想让我重新再出生一次吗,白老师?”白年眯着眼睛看他。
迟等抬着眼睛看向白年,他声音中几乎带上了些自己都不太自知的嘲意:“那您得找到我的亲妈了,让她想想办法能不能再生我一次了。”
白年面色沉静地盯着迟等,在默不作声了好几秒后,看起来叛逆起来的迟等败下阵来,他垂下眼睛,再不敢跟白年对视。
白年冷着嗓子说:“抬起眼睛看我。”
迟等皱着眉头,脸色严肃地抬起了眼睛。
白年看着迟等,脸上表情也略显严肃,他沉着嗓子说道:“在这件事情上,我需要承受的风险甚至比你要大。”
迟等不说话。
白年嗤笑了一声:“你自己不清楚你自己大脑里是什么状况?”迟等反驳:“我没让您进去。”
白年说:“如果你不配合我,或者只是口头上配合我,那么我进入你大脑里会被当成一个十分危险的入侵者,这会导致我不一定能成功出来。
我如果不能成功出来,那么你也一定活不下去。”
迟等对于自己的生命问题完全不关心,他闻言甚至还畅想起来:“白老师,跟您一起死其实也不错。”
迟等说完顿了顿,他坐直身子,凑近白年,手指搭在白年的家居拖鞋上:“我觉得,跟您一起死在我的大脑里,我觉得是件非常浪漫的事情。”
白年似乎早就料到迟等的不正常,以及他对于生命无所谓这件事,在停顿了两三秒之后,白年突然问道:“今天出去玩,开心吗?”迟等完全没料到话题转变会如此之快,几乎条件反射回答出了两个字:“开心。”
白年点了下头,语气平静:“如果死了,你就再也感受不到这种开心。”
白年看向迟等,在缓慢地眨了两下眼后,他挑了挑眉梢,脸上表情几乎带上了些轻微的挑衅。
迟等视线直勾勾地盯着白年的脸,白年虽然一言不发,但是迟等能从白年眼神中,看见明晃晃几个大字——你还死不死?迟等慢腾腾地垂下头来,他想白年之前说的,给他生命的意义这句话,确实是真的。
白年没有骗他,也真的是在赋予他生命的意义,也是真的在救他。
外面的人很多,会有人跟你吵架,有人给你剪头发,会有很多新奇的书本和有趣的小故事。
会有画面很乱的电影,有影院内总是听见的细小聊天声,还有白年平静的呼吸声。
会有白年手指的温度,以及他总是冷冰冰偶尔带着嘲讽的嗓音。
非常奇妙多彩的世界。
非常让人期待的星期天。
如果自己死了,就再也看不见这个奇妙多彩的世界,再也无法度过非常期待快乐的周末。
可是如果白年死了,不会说话不会动了,那么以上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迟等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要弄哭白年,弄痛白年,在兴奋起来时甚至想要杀了白年,他要在自己死掉的前一秒把白年一起拉进自己的坟墓里去。
却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活着非常好。
只有活着的白年才非常好。
迟等重新抬起头看向白年,他抿了抿唇。
他像是受到了洗礼,认知都开始发生改变,他有些难受地冲白年笑了下。
随后哑着嗓子,赞叹出来:“白老师,您厉害。”
“我佩服您。”
迟等说道。
-------------------驯养进度9/10
第44章
聂平在把迟等送往白年家的半个月后,进行了一次回访工作,顺便想要跟白年交流一下迟等的信息。
为此他非工作日的周末,都主动加班早早来到了白年家门口。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给白年致电问是否有空能聊一聊,都被对方以“没空”二字给拒绝了。
他只得周六跑来加班。
早上九点钟,聂平就站在白年家院门口“铛铛”敲铁门,频率十分稳定地敲了一分钟,门内传来个有些耳熟又不是特别熟悉的声音。
“谁?”门内人问道。
聂平在听见这声音后愣了几秒,第一反应是白年家怎么会有陌生男人的声音?第二反应是白年竟然还有朋友?第三个反应才是——这声音听着好像有点耳熟。
聂平满脸怀疑地站在门口斟酌用词:“你好,请问白老师在家吗?”门内那人声音压下来,充满了被打扰的不耐:“聂平?”聂平惊了一跳:“迟、迟、迟等吗?”迟等把门从里面打开了,他身高一米九多,站在人前给人十分强烈的压迫感。
聂平见开门的真是迟等,步子都往后退了小半步,电光石火之间他还在心中怒骂白年,竟然放任一个危险的哨兵来随意开门?!骂完后再凝神看向面对自己的迟等,发现对方休闲衣服外套着一件围裙,他手上戴着塑胶手套,一只手拿着把大剪刀,一只手上沾满了泥土。
看着像是副正在做园艺的居家模样。
聂平又惊了一跳,支支吾吾了半晌,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迟等皱着眉头,脸上表情显得十分不耐烦:“你有事?”“……”聂平觉得自己需要上呼吸机,他感觉迟等这表情像在表达,如果自己嘴里说出了句他不满意的话,他要直接一剪刀捅过来。
向来老持沉重又没脾气的聂平,在自己的内心疯狂地尖叫了起来——白年!白年!白年!谁让你把这个哨兵放出来的?!迟等说:“白老师在书房查资料,你是等他出来,还是下次再来?”聂平极力地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他稳定地跟迟等聊天:“我感觉你比在哨塔时,状态要稳定很多。”
迟等闻言看了他一样,他沉着脸满脸不耐时,让人感觉他可能随时一拳头把人锤死,此时脸上表情提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聂平一眼,又让人觉得他有些邪性。
“你是不是想知道白老师是怎么做到的?”迟等表情飞扬。
聂平只觉得这人邪性得很,十分勉强又尴尬地配合问道:“怎么做到的呢?”迟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站在门口不敢乱动的聂平,他往前凑了一下,聂平立刻往后退了半步。
迟等挑眉看向聂平,他故作莫测地嘿地笑了一声,随后缓慢地说道:“我告诉你哦聂组长。”
聂组长摆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听这个他根本不想听的回答。
迟等说:“白老师他,色诱我。”
“……”聂平。
迟等为了肯定自己的语句,还冲聂平点了下头。
聂平往后退了一步,他伸出手背抹了下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准备告辞,等以后电话约到白年再来拜访吧。
告辞的微笑才摆在嘴边,迟等在门口顿了顿,而后一言不发地走回了院子里。
“……”聂平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疑惑地往屋内探头。
就看见迟等蹲院子内花圃旁,正在十分认真地除杂草。
聂平咳了一声,想要唤回这个看起来正常又有些不正常的哨兵的注意。
蹲在花圃旁的迟等一个眼神飞过来,他压着嗓子凶狠狠地说:“别他妈打扰我除草。”
“……”聂平怀疑迟等被白年影响了性格。
他甚至怀疑白年给迟等进行精神操控,让迟等变成了第二个他自己。
正在聂平想要离开又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犹豫之间,白年家屋内的大门打开了。
白年看起来没怎么睡好,精神疲惫的模样。
他摘着眼镜打开了门,见院门口站着个身影,又缓慢地把眼镜戴了回去。
“聂组长,你怎么来了?”他问道。
聂平胳膊上夹着一个公文包,听见白年熟悉的冷淡的嗓子,像是见到了亲人,他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来,非常公事公办的语气:“之前你不是让我查迟等的信息吗?不是告诉过你,在哨兵的资料库内找不到叫迟等名字又年龄相仿的哨兵。
后来又用他的照片在肖像信息库中进行过比对,同样没发现他本人。”
聂平讲到这里顿了顿,像是为了增加以下他话语中的幽默感,他加了一句:“倒是找到几个跟他五官有超过百分之五十相似率的名人,嘿嘿。”
白年冷漠地注视着聂平,一脸“你以为你很幽默”的嘲讽感。
聂平尴尬地笑了声,随后继续道:“我们在哨塔时,曾经获取过他的血液样本。
也没有发现他的任何信息,甚至连与他相似都没有。”
白年闻言顿了顿:“你的意思是,你们整个基因信息库都找不到与他相似的基因?”聂平点了下头,他也一脸困惑:“我也觉得十分奇怪,他的信息没有记录的话还可以理解,但是他的父母、兄弟、姊妹、甚至是远到不能再远的远方亲戚,竟然没有。
他的匹配度为零。”
聂平沉思:“这证明这个人是个孤立存在的。”
聂平看向白年,脸上的犹疑十分明显,“就像是‘嘭’地从石头里蹦出来这么一个哨兵,他没有任何过往,凭空出现。”
相信科学的白年先下结论:“哨塔的基因数据库建立的不够完善。”
聂平反驳:“哨塔从建立伊始,就一直在建立这个基因库,普通人偶尔会有遗漏且不说,哨兵跟向导的基因数据统计一直是十分严厉地在执行。”
白年沉吟。
聂平又说:“更何况,这不是简单遗漏问题,是整个基因库找不到任何与他相近的基因。”
聂平想了想,补充道,“有一个理论,是说一个人通过多少人就能够认识所有人什么的……”聂平一个显摆还没显摆完,白年瞥了他一眼。
聂平呃了一声,把半句话噎回了肚子里。
白年替他补充完:“六度分隔理论,你能通过你认识的六个人的社会关系去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
聂平赶紧点头:“对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而迟等却好像没有这个链接。”
白年跟聂平二人站在家门口火热地讨论着迟等。
而被讨论的当时人正蹲在地上揪草,他听力十分好地听完了整席话,随后举手发言:“白老师。”
火热聊着的两个人话音顿下来。
白年站在门口瞥了他一样,而聂平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话题的主人公正蹲在旁边,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我把杂草都修剪掉了。”
迟等听话地开口道。
白年“嗯”了一声。
聂平没有忘记半个月前,他还是让三个大汉把迟等给绑着送进的家门,没想到仅仅半个月时间,那个随时要吃人的哨兵,竟然会听话地蹲在白年家帮忙除草。
聂平满脸疑惑地看着白年,而后手脚加眉眼乱飞地比划了起来。
他双手指向迟等的方向,再十分夸张地冲白年摊手表达困惑,他无声问:“怎么做到的?”“白老师——”迟等的声音就从他头顶传了出来。
聂平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心脏扑通一声,差点腿一软直接伏到地上去。
就听见迟等继续道:“照这种说法的话,那应该是所有跟我有关系的人都不在你们信息库上。”
白年盯着迟等看了两秒,他突然说道:“迟等是从黑渊上来的。
聂组长,你跟我进屋拿地图看一下,目前为止的六十八个哨塔所在地,其中会不会有一整个闭塞的部落或是村庄都被黑渊吞噬的地方。”
聂平摇了摇头:“理论上不会有。”
白年想了想说:“你们哨塔的巡逻队,很少去的地方也不会有吗?”聂平说:“您也在哨塔待过,检测到了黑渊物质的地方,我们都会立刻去疏散当地人群,建立哨塔把黑渊隔离开。”
白年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思维进入了死角,他也不纠结,等到迟等的精神海恢复后,所有的记忆自然都会有。
白年转身回屋,迟等摘了围裙跟手套,脱掉鞋子,赤着脚立刻就跟了上去。
没有任何人招呼的聂平在原地等了等,最后不请自入地也跟进了房间。
白年走到水吧满脸沉吟地喝水;光着脚进屋的迟等走到沙发旁,他往沙发上一倒,一双长腿一叠,直接堵满了整个沙发。
随后迟等撑着自己的脑袋,满脸大爷的模样盯着跟进来的聂平。
他像是一头雄狮正盯着入侵自己领地的其他小动物。
聂平头皮发麻,他想了想,准备跟白年说有事电话联系。
喝完水的白年,把水杯“哒”得一声放在了水吧桌子上,他好像才看清迟等这副大爷模样,眉头一皱,冰冰凉两个字吐出来:“迟等。”
迟等爽快又显得有些吊儿郎当地“诶”了一声,随后立刻收回了自己架起来的双腿,他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皮笑肉不笑地冲聂平说道:“聂组长,别站着啊,坐啊。”
聂组长不敢坐,他走到白年面前,挤眉弄眼的。
31/64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