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了的迟等迷迷蒙蒙地睁了睁眼睛,也没好气地说:“白老师不让我睡床!”白年气笑:“那滚去睡沙发。”
迟等这会儿才好像清醒了点,也没怪白年好端端地把他从睡梦中吵醒,抱着毯子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后挨着床沿边小心翼翼地躺下了,他在枕头上轻轻地蹭了蹭自己的脸颊,随后长长地出了口喟叹:“白老师,你好香啊。”
白年脸带嫌弃,见迟等蹭了蹭后又闭上眼睛睡着了,也懒得再骂醒对方。
白年去浴室洗了个澡,回来后,迟等仍旧挨着床沿,睡觉姿势都没变过。
他似乎是听见白年的开门声,躺在枕头上的脑袋又小幅度地动了下,他胸腔内发出一些细微的声音,白年听不大清楚。
白年上床的时候想了想,随后打开了床头的台灯,再关掉了房间的顶灯。
凌晨一点钟,白年打了个哈欠,十分难得的竟然也觉得困意满满。
他盖上被子、闭上眼睛,因为床头灯光亮着让他感觉又些许不习惯,白年拧了拧眉头。
他睁开眼睛看了下床头昏黄的灯,又瞥了眼躺在自己身旁睡觉姿势都十分小心的迟等。
白年想着,明天得买一台亮度很低的小夜灯,放在迟等睡的那边床头柜上就好了。
他又打了个哈欠,转了个身,背对着自己床头台灯的方向准备睡觉。
他正对着的迟等,本来一直如同挺尸般一动不动的姿势微微动了动,白年就感觉一只手轻轻地拽上了自己的睡衣袖子。
白年顿了顿,假装自己没有发现。
第50章
等到白年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周围空气阴沉,透漏这一股连绵了好几个月细雨的湿漉感。
白年站在一条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小巷内,他周围的墙砖上贴了许多难以辩清文字的小广告,墙缝上爬满了深绿色的青苔。
白年入目就见这副颓败景象,他在原地站了站,微微思索了片刻,才挪动脚步,准备往巷子外面走去。
白年对自己十分了解,他是一个非常少眠,也鲜少做梦的人。
人类的梦境一般都是片段式的,也很少会产生如此清晰又真是的感知。
白年身上还穿着自己入睡前的睡衣,脚上甚至没有一双鞋。
湿漉还夹杂着黏腻水渍的地面,让赤着脚的白年感觉有些不大舒服。
他面无表情地往小巷外面走去。
他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唯一解释,就是这或许是迟等的精神图景内部。
是白年一直试图越过迟等的精神屏障、打开大门,想要进去的地方。
每个向导哨兵,在他的精神海深处都会有这么一个地方,是自己从出生时就开始缓慢构建出来的,专属于自己的地方。
它包含着这个人从出生到现在所有想或不想要的经历及记忆,它可以藏匿最美好的东西,也可以从存放最邪恶的思想。
哨塔曾经明令禁止,向导越过哨兵的精神屏障进入对方的精神海深处。
其实意义就是在于禁止向导进入到哨兵的精神图景中去,因为哨兵拥有完全掌控自己精神图景的能力。
向导作为一个入侵者,到对方的精神图景中去,几乎可以算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白年想,自己这次被迫被拉到了迟等的精神图景中,可能是因为这几周高浓度的精神恢复训练,让迟等的精神力绷到了顶峰,才会把躺在他身边的自己拉了进来。
当然还有一点可能,白年怀疑迟等的大脑的开发程度非常高。
普通人变为“精神异常者”是因为大脑的自我开发程度变高,从而使得向导跟哨兵拥有了自己的精神体。
而大脑的开发程度更高后,会发生什么,白年也不大清楚。
把一个跟自己同床的人拉到自己的精神图景中,想必应该不是很难的事情。
白年赤着脚从小巷里走了出去,小巷外面下着灰蒙蒙的细雨,街道上的建筑物都变得模糊不堪。
算不上多拥挤的人群在街道上缓慢穿行,白年眯着眼睛盯着街上人流。
街上人都穿着统一的条纹病号服,在细雨中也没人撑伞地往前走着。
白年眼神十分迅速地在各个人脸上扫过,发现路上的行人每张脸似乎都长得一样,都面无表情地朝自己要去的方向走去。
这个场景乍看之下,会觉得有些骇人。
白年仔细辨别了下这些人的五官,想着如果人脸都长得一样,那么或许这张脸对于精神图景的主人而言会有什么特殊意义。
经过了数分钟的对比,白年发现这些人就是最简单的一些五官的排列组合,像是游戏系统中统一分配的npc角色。
因为并不重要,所以五官大众,神情呆滞,乍看下去才会觉得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人。
白年嫌弃地啧了一声,细雨已经把他的头发还有睡衣都给打湿。
赤脚踩在粗糙地面上的感觉也非常糟糕,白年脸上表情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抬脚往附近一家商场走去,边走边思索着,之前对哨兵进行精神安抚时,是进入对方的精神图景内,找到这个哨兵在精神图景内的原住民,一般为这个哨兵的精神体,还要找到因为精神创伤而迷失在自己精神图景中的哨兵本人。
通常情况下,找到二者后,对方情绪就能稳定下来,白年就能够离开。
白年怀疑,迟等梦醒了之后,他应该能直接出去。
但是他向来不喜欢做干等着的事情。
他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干,比如在对方的精神图景中去找些有趣的事情。
白年走到商场门口,感应门在感应到人后自动打开,白年抬步走了进去。
他想给自己找一双鞋,再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拿一把雨伞。
白年非常认真地在巡视着商场内的男装店铺,他不知道,他进了商场之后,原本街上面无表情自顾自行走的人,突然十分统一地把自己的脸转向了他的方向。
它们直勾勾盯着他走进商场的背影,脸上却仍旧面无表情。
商场内的服务人员及顾客,跟街道上面无表情行走的人一样,也是统一的着装,面无表情地在自己既定的路线上走动着。
白年心里想着迟等的生活经验一定十分贫瘠,才会创造出这种僵硬的建模。
不过对方的精神图景好像是一整座城市,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了不起。
白年随意走进了一件男装店,无视了行动轨迹十分固定的两个服务人员,自顾自地挑了两件自己码数的衣服,直接穿到了身上。
然后他在男装店,随意拿了双男士拖鞋,坐在等候区里,再十分随意地拿别人挂着的衣服擦干了自己的脚。
他从男装店走出来后,原本两个走着固定路线的服务人员,其中一个人捡起了他擦脚的衣物,抖落了下又挂回了原位。
另外一个人,拿起他换下的睡衣,面无表情地坐在等候椅上,把衣服折叠整齐,放在了刚刚白年坐的位置上。
白年出商场前,发现了一家卖巧克力糖果的小店铺,他随手抓了一把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他的动作非常自然,像是在逛自己家。
抓完糖后,他还伸手顺过了收银处放着的一本杂志,他边看杂志边往商场外走去。
杂志期刊上的时间十分清晰,2249年里尔市杂志五月刊。
白年挑了下眉,他从自己口袋里捏出一颗水果糖,撕开包装送进自己的嘴巴里。
2249年好像距离里尔市精神病院关门还有几年,白年想知道,在迟等的精神图景中,这个精神病院会是什么样子。
白年把杂志卷起来,捏在手上,出了商场后,无视街道上诡异的人流,伸手开始拦街上飞驰而过的出租车。
出租车意外的好拦,就是车上的司机面无表情,像是直接能把车开到海里去,白年在车门外沉思了片刻,最后礼貌关上车门,还是决定去看下公共交通工具。
他可不想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就死在了迟等的精神图景里。
地铁口堵着几个禁止通行的黄色障碍板,上面贴着地铁不可通行的通知,通知颜色已经发黄,像是已经贴了很久。
白年的母亲曾经是一位研究学者,过去发表过非常多的论文。
白年非常小的时候粗略地瞥过几眼母亲所写的东西。
她从社会学的角度进行了分析,分析向导及哨兵产生的社会原因。
到上个世纪初人类社会压力空前巨大,在经济学家口中早三十年就该崩盘的经济,在新世纪开始后便像是一根长绳一点一点被拉扯到了山顶的位置,之后经济危机就像雪崩一样压了下来,而与之伴随而来的是连续好几年的环境异常。
人类自杀及犯罪事件的大幅度提升,失业所造成的无经济来源人口众多,社会变得动乱不安,导致了公共基础设施无法再进行正常运转。
白年虽然学过历史,但是他的主攻方向是五十年代后从哨塔方开始承认“特殊异能者”存在后,这些向导哨兵的精神状况,以及哨兵精神稳定的方法。
对之前的社会环境并没有过特别深入的了解。
他没有想到在迟等的精神图景中,原来到了2249年,这个城市仍旧萧条异常,并没有恢复过来。
白年站在地铁口端详了片刻,在地铁门口被雨水洗刷变色了的阻挡板。
白年想,2249年对于迟等来说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第51章
白年到达里尔市精神病院大门口的时候,原本蒙蒙细雨逐渐变大。
白年撑着伞独自走在雨中,精神病院大铁门紧闭着,雨水成小溪状从铁门上往下滑动。
门口右侧保安亭的门窗也紧闭着,白年撑着伞走近,隔着雨雾发现里面静坐着两个保安。
白年在保安亭附近站了会儿,还没想到怎么进去,大铁门旁一扇小门“吱吖”了一声,打开了一条细缝。
白年手掌捏着伞柄,推开小门,慢条斯理地走进了这个精神病院。
正对着铁门的是一栋六层楼高的建筑物,建筑物正中央的建筑图标就是白年曾在迟等大脑中见过的衔尾蛇。
——这证明提供的信息没错。
迟等确实跟这个后来几乎查不到信息的精神病院有关系。
白年面无表情朝这座建筑物走过去,脑子还有些漫无边际地思索着——那迟等这个人的年龄算起来应该多大了?白年一个人撑着伞在空荡荡的精神病院大院内走得惬意万分,像是在逛自己家的后花园。
他想到迟等的年龄保守估计八九十岁,觉得有些好笑地啧了啧嘴。
白年在大门口收了伞,他抖了抖伞上的雨水,把伞靠墙立着,随后伸手想去推门。
门没推开,有人把门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人穿着白大褂,跟之前白年在街区看到的粗糙的人不一样,这个人表情丰富,几乎像是真实存在过的人。
白年端详了片刻开门人的五官,想要记下对方的长相,等醒了后看看能不能查到这个人是谁。
“屋巢镇过来的实习医生吗,怎么这么晚来报道?”对方张口,说话语调不耐烦又有些严肃。
白年挑了下眉梢,正常精神图景内的人物,要么像街区里人一样,无视外来者,大部分会十分敌视外来人。
因为对于精神图景的主人来说,外来者都是入侵者,入侵者被精神图景中的人物攻击都是常事。
白年倒还没遇到过,能正常交流的人物。
——而且他怎么还有身份?白年几乎在下一秒就立刻向对方解释道:“下暴雨堵车了。”
开门人表情仍旧十分不耐烦:“算了算了,你先进来吧。”
白年点了下头,跟着这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走进了大门。
身后的大门在他进入后“咚”得一声又关上了。
医院大厅内很多工作人员在走动,倒是没见到什么患者。
给白年领路的女士边走边吩咐:“之前负责301~305的实习生因为健康原因不得不放弃了这份工作,待会儿我带你到他工位上,你可以看下他的工作日志,我们整天都很忙,没空带你。”
女士说着说着语气又不好起来,“这群人越来越疯了,你自己得注意下安全。”
白年应了声,试探道:“会伤人吗,我们院倒没有这种情况。”
领路女士语气不善:“还不是那个女的,到处跟这群精神病人宣传说这不是病,让那群疯子都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了,天天闹事,给他们的药都藏起来不吃。”
白年顿了顿,突然想起来艾文这个时候可能在这个医院内。
领路女士好像才反应过来这个吐槽不应该跟白年说,立刻闭嘴断了话题。
白年没搭腔,领路女士带着白年到了办公室内,指了指他的工位:“我们现在没空带新人,你先自己熟悉下环境,等到晚上八九点的时候,我们院会统一个新人做培训。”
白年的点了下头。
领路女士要离开,走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特意吩咐了一句:“我们右边那栋是就诊部,现在这情况一般没什么人在。
左边那栋是实验楼,你没事不要去那边。”
白年点头——不要去的意思,对他而言就是待会儿你立刻要到那边去一趟。
领路女士简单吩咐完后,立刻步子匆匆地离开了。
在白年所知道的信息中,这个阶段中的精神病院接纳的病患非常非常多,所以对方这种繁忙的程度他完全可以理解。
白年在“自己”的工位旁站了站,他打开抽屉翻了翻刚刚那位女士所说的工作日志。
这个工作日志,简单的像是在流水线上做装箱工作的工人。
每天早上九点在药方领取一定剂量的药物,十点巡房,给病房内的病人吃药。
一整天几乎都是这个事情。
白年背靠着桌子,快速地翻阅了下对方记录下来的工作日志。
工作日志断在一个星期前,最后一天写着303的病人藏起了他的药,明天需要向医生询问是否要加大用药。
【303病人偷藏了3号试剂,巡房时我跟他进行了短暂交流,问他是否又出现幻觉,总是看见一只老虎出现在他的房间。
他表示没再出现,最近也很少出现幻觉,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很稳定。
今天巡房结束后,他还跟我说他发现了件有趣的东西,希望明天能够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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