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我交,你快松手。”
我伸手探进袖子,正寻思着怎么趁他不注意拿个暗器射过去,眼前形势却突然发生了巨变。
姚云轻以一根手指作刃,猝不及防的朝那人的眼睛狠刺了下去。
这人估计也根本没把一个捏在手心的少年放在眼里,哪里想到他会偷袭,当下惨叫一声,捂着左眼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鲜血从指缝里慢慢涌了出来,糊的满脸都是。
这是我第二次见姚云轻出手了,没想到他就算没了武功,也照样这么利落狠厉。
“谁派你来的?”
我飞身上前,用这人的刀抵在了他的胸前。
“说出来,我饶你一命。”
尽管脸上已经痛到扭曲,他却没有妥协的意思,压根不回答我的问话,反而紧紧的闭着牙关,仿佛在用着狠劲一样。
这是在干吗,宁死不屈?
“快卸了他下巴,他想服毒!”姚云轻喊道。
关吟大概是以前见过这场面,有点经验,姚云轻一说,她就立刻上前,果断的将那人的下巴关节给卸掉了。
“师父,这人看起来是个硬骨头,咱们得上点大刑才能逼他说实话。”姚云轻又说道。
上大刑?
江湖经验极其缺乏的我并不太懂所谓的上大刑具体是怎么个实施的,但是有一点我还是懂的。
那就是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先离开。
正当我吩咐关吟去把马车赶来,自己准备动手绑了这人时,姚云轻却起了一个新提议。
“师父,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坐马车走了,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在前面设陷阱呢?要不咱们改走水路吧,更安全稳妥些。”
走水路?
我想了下,觉得这个办法的确可行,挺出其不意的,于是就让关吟把马车赶到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再重金寻了一条画舫,雇了几个船夫,扮作回乡探亲的普通人,改道而行。
这个被抓住的绑匪倒真是把硬骨头,被绑在潮湿的船底仓库整整一天,任凭我怎么问,就是死都不肯低头。
我有些无奈。
这么犟呢?我不想折磨你上刑才耐着性子问的,你这么不配合,让我很难办啊。
“师父,你去休息吧。”
姚云轻不知何时出现在仓库门口,对着我微笑。
“交给我,一个时辰后,定会有结果。”
第62章
姚云轻没有吹牛,一个时辰之后,果然就拿着口供过来找我了。
“师父,幸不辱命。”
他将一张薄薄的纸张放在了我的面前,微微仰着头看我,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含着光,好似是个等待夸奖的小兔子。
我问了一天都毫无所获,他就用了这么一会儿就问出来了?
这真的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么?办事能力也太强了吧!
忽然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挫败感涌上我的心头,我何德何能能做他的师父,我看在情商处事方面,他都能当我的师父了。
“咳,你做的很好。”
我战术性的咳嗽了下,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随手拿过一把银鞘的小匕首,递给他做奖励。
“这个是我之前买来切水果的,你要是不嫌弃,就留着防身用吧,总比手指强。”
“谢谢师父。”
姚云轻又惊又喜的从我手中把匕首接了过来,捧在手心里摸了又摸,就像是得到了一件传家宝似的,紧紧的把它贴在自己的心口处。
“这是师父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使用的,就算把命丢了,也不会丢了它的。”
这天真稚气的样子看起来绵软无害,倒是挺讨人喜欢的,我的口气也不自觉的软了许多。
“说什么傻话呢,这都是身外之物,命才是最重要的,丢什么也不能丢了命,知道吗?”
“知道了。”
他攥着匕首,不好意思的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高兴的对我说道:“师父,刚才船夫钓了两尾鲑鱼上来,这东西可是稀罕难得,最为补血益气,我去盯着厨下好生做了,待会送到这儿给您尝个鲜!”
鲑鱼?
听到这两个字,我顿时想起了在现代时吃过的那些肉嫩鲜美的三文鱼刺身来。
原以为无缘再吃到了,没想到今天倒是突然来了口福。
“好,辛苦你了。”
姚云轻兴冲冲的走后,我展开那张薄纸,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
这上头的字迹潦草的很,甚至还缺笔少画,模糊成一片,可见写字之人当时手得抖成了什么德行才会写的乱成这样。
不过我还是从这一篇鬼画符中勉强认出了关键性的三个字。
吴若为。
那个总是笑容满面,和善的好比弥勒佛的白胡子老头,赤霞堂的堂主。
是他我倒是不意外,从见他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他长的像个笑面虎,再加上他在渊合宗的势力地位,能和魔门搭上线还半点风声不漏,差不多也只有他能办到了。
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有点蹊跷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那些认罪书里,为了求明亦心饶他们一命,几乎是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牵扯出了许多其他门派的各色人等,却独独没有一个人供出吴若为来。
我不认为是这些人多么讲义气,宁死也不肯出卖吴若为,我觉得吴若为应该是采取了什么万全的手段,没有在他的盟友面前暴露真实身份,所以没有人知道。
既然是这样,那他还派人来抢什么认罪书?这不是没证据上赶着给我送证据来了吗?
难道是因为在矿山被明亦心识破了身份,怕我回去揭穿他,所以狗急跳墙出昏招?
我放下这纸口供,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轻轻的敲打着,陷入了沉思,连关吟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发觉。
“宋公子,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她端过来一个小小的茶盘,替我沏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这是酸枣茶,可治反胃恶心,我怕公子你会晕船,就给你送了点来。”
“多谢你。”
虽然我并不晕船,可我也不想拂了她的好意,接过白润的骨瓷茶盅,浅浅的喝了一口。
酸甜适宜,又带着沁人心脾的茶香,余味绕齿不绝,喝下去肠胃也暖洋洋的润贴了起来。
“嗯,挺好喝的。”
我随口夸了句,无意间却是看到了关吟的脸色有些奇怪。
以前她都是双颊红润,元气满满的,今天却失了些血色,显出了几分苍白。
“你看起来不大舒服啊,是晕船了吗?”
我问道,伸手又取了只杯子准备给她也倒杯茶。
“不是。”
她摇了摇头,心有余悸似的拍了拍胸口。
“我是被姚云轻这孩子给吓着了。”
“吓着了?”
我好奇心顿起,不由的问道:“你不是一直对他赞不绝口的吗?他这是做了什么,能把你给吓着?”
关吟朝门外看了看,确定没人经过,这才凑到我身边,连声音都压低了几分。
“他刚才审那个男人的时候,把旁人都支开,一个人留在了仓库里,我担心那男人万一耍什么花招会把他给骗了松绑逃走,就偷偷在隔壁找了条缝隙往里头看,结果······”她顿了顿,似乎接下来的事情太令她犯恶心,得做点心理准备才能接着说下去。
“结果看见他拿了个木盆放在那男人面前,里头养着几条奇奇怪怪的鱼,扔点肉丝下去就跟饿鬼似的抢了个精光,姚云轻就抓着把船夫杀鱼的刀子,一点点的割那男人腿上的肉丢去喂鱼,还说如果再不招供,就要让那男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慢慢的变成怪鱼的口中食,也别想着一死了之,他会拿药吊着男人的命,足足要养他当十天半个月的活鱼食,公子你是没看见那个场景,真是,真是太骇人了,哎呀,我想起来都要吐······”我听着她这一番讲述,越听越心惊,仿佛感同身受一般,也有点恶心作呕了。
姚云轻会用刑我不奇怪,可我以为他顶多也就让人抽抽鞭子,或者拿竹板来夹夹手指,没想到我实在是低估了他的冷酷心狠的程度,居然还会凌迟喂鱼这种反人类的法子。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
关吟大概是看我的脸色也变的不好,怕我会因此而厌恶姚云轻,又忙着往回找补。
“他年纪也小,哪里懂的这些?还不是他那个爹教的,他也是可怜,摊上了这种丧心病狂的亲人,公子你以后再慢慢教导就是了。”
“师父,关姐姐。”
说曹操曹操到,冷不防的,门口响起了姚云轻的声音,把我和关吟都给吓了一跳。
“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专心?”
他迈过门槛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是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是在说我吗?”
“啊,没,没有······”关吟背后说人被撞了个正着,满脸都写着心虚,赶紧转移了话题。
“诶,你这手上端的什么?怎么都是生切鱼片,没做熟呢?”
“关姐姐你这就不懂了,此鱼就是要这样吃,才能更显出清甜鲜嫩的风味来呢。”
姚云轻微笑着,把手中的食盒里装的一盘红艳艳的鱼肉拿了出来在我面前摆好,旁边还放了一小碟褐色的酱汁。
“师父,你尝尝,绝对是你从前没吃过的新鲜味道。”
我望着他递过来的竹筷,不知怎地,脑子里突然涌上一个吓人的念头。
这鱼,不会就是刚才吞了那绑匪腿肉的鱼吧?
“师父?”
姚云轻见我迟迟不接筷子,疑惑的问道:“您怎么了?是不喜欢这菜吗?”
我感觉有些如坐针毡,逃避似的站了起来,匆匆找了个借口就往外走。
“那个,有点闷,我先去船头透透气。”
“师父······”身后传来姚云轻错愕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我才刚走到门外,胳膊就被人一把拉住,攥的死紧。
“这是另外准备的鱼,不是,不是那个······”姚云轻慌的舌头都有些打结,小脸憋的通红,带着些委屈和失落。
“我怎么可能把那种恶心的鱼做给师父吃呢,难道在师父的眼中,我就是如此不堪下作的人品吗?”
“刚才关吟的话,你都听见了?”我问道。
“听见了一点儿。”
姚云轻抿着唇,可怜巴巴的朝我望了过来。
“我只是想快点问出实话来,好为师父解忧,可那贼人一直油盐不进,情急之下我就用了这个法子,我,我做错了吗?”
我的胳膊都被他捏的生疼,这孩子看起来瘦瘦弱弱,力气怎么这么大?
“你先放手。”
我蹙着眉头,把他的手从我胳膊上拉了下来,垂眼看着他快要哭出来的一张脸,轻轻的叹了口气。
“也不能说你就一定是做错了,毕竟这个结果确实是我很想要的,起因在我不在你,我只希望你以后遇事能多和我商量下,不要再这么偏激走极端,就算盗贼都讲究盗亦有道呢,何况你还是正派中人,太过阴毒残忍的手段以后还是不要再用了,不然,与那魔门有什么两样?”
姚云轻被我说的脑袋越垂越低,连耳朵都有些耷拉了下来,声音小的如蚊子哼。
“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师父,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了好了,他知道错了以后改了就行了嘛。”
关吟忙出来笑着打圆场。
“那鱼看起来是真不错,公子,快进去尝尝吧,别辜负了你徒弟的一片孝心。”
我没有就着她给的台阶下,盯着姚云轻乌黑的头顶看了会儿,一字一句的问了出来。
“你恨明亦心吗?”
第63章
我这个问题问的突兀又犀利,一点都没有让姚云轻含糊不清混过去的意思。
他明显的也是被问的愣了下,抬头看着我,嘴唇抖了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不敢欺瞒师父,对明宗主,我,我的确是有一点埋怨之心,我父亲他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他对我有生养抚育之恩,我为人子,若对父亲猝然惨死毫无芥蒂,那不也是忘恩负义,禽兽不如吗?”
这番话,说的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坦白真诚很多。
站在他的立场上,我不能要求他不恨明亦心,但站在我的立场上,我不能允许身边之人对明亦心暗藏毒蛇窥伺之心,时刻准备着找时机咬他一口。
“你既对我说了实话,那我也对你说实话吧。”
我对上他的眼睛,语气极为的认真。
“明亦心此番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我,就连玉魂,也是他夺来给我服用的,所以,我才是害的你家破人亡的真凶,你要恨的人是我才对。”
“不,不······”姚云轻不知是惊的还是急的,含着眼泪慌忙摇头,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师父没有错,师父是我的恩人,我绝不会怨恨师父,绝不会的!”
“你听我说。”
我扶住他的双肩,强迫他镇定下来,理清自己的心绪。
“明亦心对我而言,是比我性命还要重要的存在,所以,如果你因为仇恨以后对他做出什么伤害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你如果不能接受,那下船以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不必再做什么师徒了,也免得将来刀剑相向之时,彼此脸上心里更加难堪,希望你好好的想清楚。”
姚云轻红着眼睛轻轻颤抖着,泪水已经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滴在胸前的衣襟上,晕开了一团团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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