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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沉闷的重响，雌虫被顶向前方。菲利特快速翻滚，脱离了雌虫攻击范围。
这只是一个开始。
紧接着，黑影再次猛扑而来。短短几分钟内，菲利特已和对方连过数招。
平心而论，这只雌虫很强。而那阴森潮湿、宛如浓雾的压制场更为其增色不少。但菲利特也不弱。他没有对方年轻，可他有更多的经验。
两虫激烈地近身搏斗。舱室内回荡着拳脚击中身体的沉闷响声、匕首插进□□的噗呲声、骨头撞上金属的脆响、肢体缠扭的摩擦声。如此你来我往几分钟，却没有一只警卫出现。
这不是临时起意的仇杀。而是协同合作的袭击。
不待菲利特细想，一只拳头嵌进他的肋骨下方，冲击力袭遍全身。菲利特背部再次撞上桌角。
菲利特用一边手肘支撑着身体，试图坐起来。疼痛从伤处向外快速辐射，猛烈地冲上他的后脑。
粘稠冰冷的液体从额角渗出滑下，模糊了视野。
他动弹不得。
冰冷的枪口直直顶上他的额头。湿冷的黑雾包裹他的躯干和四肢。那双望过来的金色眼眸冷酷森然，猩红的血丝在他瞳孔中旋转、旋转，再旋转。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菲利特闭上眼睛。
“——住手！K！”
子弹出膛之时，一声冷喝划破空气。
菲利特睁开双眼。手指抚上自己的颧骨。火辣辣的灼痛和点点红痕一起沾染上他的指腹。
子弹击中了他身后的防护板，冒出一阵阵黑烟。
脚步声由远及近。蓝色的瞳孔瞥了一眼菲利特，淡漠的眼神就像扫过什么死物。然后他横挡在枪口之前，转向他的同伴。
“K。”
纤细有力的手臂握着雌虫的手腕。来者低唤着这个字母，宛如情人间的呢喃。
气势可怖的行凶者依旧保持着射击的姿势。他的手僵硬地举在半空，全身上下的肌肉紧绷着。
“K。”
雄虫重复着，尔后他再前进半步，伸出双臂，从一侧紧紧将他的同伴揽入自己怀抱。
前一刻满溢的浓烈杀气蓦地消失了。
狂虐暴风雪瞬间停止。云雾散开，日头挂上碧蓝的天空，明媚澄澈的阳光所到之处，湿冷的黑暗、从不曾存在。
舰内的温度恢复正常。菲利特脱力般地靠倒在舱壁上。伤口疼得他全身发麻。这不算什么，麻烦的是，他还是没法调动肢体。
直觉指向这种诡异来自于眼前的袭击者。菲利特抬眼，看到对方的脑袋垂在另一只虫的肩膀上。
汗水浸湿雌虫卷曲的黑色额发。他的脸色苍白，双脸熏着不自然的红晕，肢体在轻微颤抖，仿佛短短几秒内突生重病，倚靠在同伴身上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你刚刚的行为，不符合我们的计划。”那只雄虫的声音很冷。
“你出现在这里，也不符合我们的计划。”
K反唇相讥。他甩开L的手臂，站直身体，随后将枪塞回腰后，抹了把脸，快速走到一旁：“L，我不需要你的支援。除非你想毁了这次行动，否则你应该和艾琳娜待在一起。”
“没指望你说谢谢。”L耸了耸肩，“顺便说一句，我们一致同意，你才是那个需要重点看顾的对象。”
L在菲利特面前蹲下，用他漂亮的蓝色眼睛扫视着这只满身是伤、形容狼狈的尊贵雌虫。
“你没打断他的脊椎吧？”
“只是一点禁锢魔法。”K不耐烦道。他双手按上墙壁某处。一块隐蔽的输入板弹出。
“不过如果你需要，我很乐意尝试一下。放心，他会保持清醒。能回答问题的那种。”
L叹了口气。在他的背后，K沉着脸开始输入指令。
“好了，殿下。”L转向面前失去行动能力的雌虫，“看在我刚刚救了你一命的份上，也许你愿意帮我一个小忙。”
“你需要什么？”
菲利特很冷静。虽然他看上去很糟糕——好几处深可见骨的刀伤正源源不断的朝外淌着血，华贵的长袍破破烂烂。呼吸粗重短促，应该断了几根肋骨——好吧。K真的是恨他。如果自己晚来一点，估计只能给菲利特收尸了。
“很简单。”L从身上摸出一个微型外置终端，“这个小东西可以切入墨菲少将的通讯线路。我打开它，然后您告诉墨菲少将：行动取消，全部人员即刻返回。”
“你们是克雷夫的虫？”菲利特幽深沉黑的那只单眼盯着面前俊美的雄虫，忽地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低笑，“……干得不错。”
L和K同时看着他，没虫作答。
菲利特并不意外。他能动的只有脑袋，于是他摇摇头：“只是晚了一些。”
“行动会如常进行。十分钟后，不光是联邦的航行舰，包括驶向其他方向的十五只舰艇，都会遭遇不明武装舰队的攻击。二十分钟后，这个宇宙则会绽放十六朵美丽的烟花。”
“我们应该一起欣赏。”
捕捉到对方眼底的震惊，菲利特顿了顿，然后舔了下嘴唇，眼神里闪烁着深幽的喜悦。
“你们会在后边的酒柜找到你们的最爱。然后我们可以举杯，庆祝这次新生。”
L鼻孔翕张。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真正听到这只虫当面说出这些话时，他仍然有一丝不可置信。
和谈结束后，远道而来的三百九十八名各国政要和相关工作人员总共搭乘十六艘航行舰离开曼奇贝拉行星。
根据他们之前收到的情报，菲利特秘密调遣了一只舰队潜伏在联邦代表团返航时必须经过的星域。那里是几个公国星域的交叉区，治理一向混乱，星际海盗等非法掠夺活动格外猖狂。
当然，星际海盗再不长眼，也不会找上联邦这次出行的代表团。但是由菲利特下属伪装假扮的“疑似星盗”可没这么聪明了。
他们会不小心在劫掠的同时开火，炮轰掉这些高官政要。然后当全宇宙都在为这场意外哀悼时，会有一些线索极其巧合的泄露出来，表明这场意外另有黑手。
国与国之间的脆弱信任会崩塌。人人自危，人人警觉。到处都是怀疑和阴谋。然后，更多的混乱会发生。战火会重新燃起，且会越烧越旺。
而现在，L和K第一次知道，十分钟后，将要命丧半路的不光有七十六只联邦虫，还有其他公国甚至非虫族的宾客们。
艾琳娜确认了这个消息。
她侵入其他十五艘航行舰预定航线上的监控系统，发现了那些埋伏在航行死角处的可疑舰队。
“朱利安，联系各位舰长，通知他们更换备用航线。”
“艾琳娜，告诉莱辛全战队启动艾尔法模式，以最大速度分别赶往指定坐标！”
“泰德，麻烦你向附近星域守军发送I级入侵警告。我现在向你发送接入码……”
L一刻不停地向外发送各种命令。哪怕只有十分钟，哪怕涉及到几百条性命，哪怕结局看起来不可逆转，这只雄虫也没有出现一丝慌乱，冷静自若得似已重复了千万次。
相比L的过分沉稳，另一只入侵者则显得过分激动。他一个箭步猛冲过来，揪起菲利特，泄愤般地将他砸向另一边的舱壁。
“杀了那些虫对你有什么好处？！”他赤红着双眼，牙齿和关节同时咯吱作响，“明明这场和谈是你执意要进行的！你TM到底在搞什么鬼！你到底想做什么？！”
“比起没完没了地试探偷袭和变换无常的敌我立场……”
菲利特咳出一口血，身体贴着舱壁缓缓下滑。这下他看起来：“我更喜欢一次性邀请所有的玩家上桌，轰轰烈烈地玩一把。”
“一场星际大战即将爆发。”
“各国势力将会重新洗牌。我们会有更多机遇，更光明的未来。”
这只雌虫的声音因伤到的气管和肺部变得十分沙哑刺耳，但他的表情一如之前沉稳而平和。
“克雷夫必死无疑。两位与其当在黑暗中窜逃的老鼠，不如登上舞台，和我一起为帝国的利益而奋斗。”
“劳埃德·克雷夫不会死。”
军靴踩着地板一步步逼近，一道冷冽入骨的声音在菲利特头上响起：“死的只会是你，菲利特·科拉莫斯。
K蹲在地上，手臂上青筋凸起，危险和疯狂开始再次在他眼底凝聚。
“你的肮脏罪证会被公之于众。你的无上功勋将粉碎成土。民众之前有多爱你，在今天之后，就会有多恨你。你会被钉在帝国耻辱柱上，被永生永世唾弃诅咒！”
“哦。”菲利特感叹着，表情没有丝毫触动。“看来我们是没可能合作了……”他忽地撑起上半身，突地转换了话题，“——你很恨我。为什么？”
K的脖子被勒住了。无形的绳索深深嵌入他的皮肉。肉眼可见的痛苦爬上他凌厉发红的眼角。
“这么年轻，却已经有了S级的实力。压制场强大，却混乱□□得一团糟。唔……你很幸运，有某只实力不俗的雄虫帮你梳理过，所以你明明已经这样了，却还能站在这里……让我想想，你这双眼睛，这个代号……”
“史蒂夫·萨德的兔崽子，突然叛逃的一级危险犯、大名鼎鼎的‘暴徒’K。”
菲利特扯动嘴角，说出了这只雌虫的身份：“K……K……是了……”他继续挖掘着自己的记忆，语调里多了一丝兴奋，“洛特宁的K5447-8583——”
菲利特没有说完，因为他再次被拳头击倒在地。他的鼻子折了，牙齿断了，整个脸部血淋淋，像被大象狠狠踩踏过。
K攥着拳头，喘着粗气，脸部紧绷着，竭力克制自己亲手掏出帝国亲王肠子的冲动。
“K，我们只剩下四分钟了。”L拧眉出声，再次伸手按上雌虫的肩膀，示意他让开位置。
K胸膛剧烈起伏。他撑住地板，缓慢起身。
“K是最早一批的编号。”
菲利特的声音透着一股了然，染血的黑眸透过虬成一团的头发，直勾勾地盯向K。
“那只虫是你。你潜入什维利、根卡、塔玛拉的实验室，是为了找到X-M项目最初的数据。”
K停住了。
“说实话，你能活这么多年已经是个奇迹。但很痛苦，不是吗？一天比一天更愤怒，一天比一天更绝望。只是，就算你找到那份数据，你也不可能解脱。”
“那个药剂我们是改良过很多次，副作用越来越小，但它对你不会有用。”
“你很清楚，K。那是诅咒。只有死亡才能为你的疯狂划上句话——”
湿冷粘稠的压制场化为黑影，将菲利特从头到脚快速裹缠了起来。它们越收越紧，直到骨头发出接连的断裂声。
“你的话太多了，殿下。”
L开口，抓住菲利特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拽起。而就在他接触的下一秒，那些冰冷的黑色薄膜向下褪去，为雌虫留出呼吸的空间。
“我不赞同K的残暴。但如果你继续如此，我不介意参与他的凌虐游戏。”
L弯起唇角，笑容很美，眼中却是纷飞的冰雪。他的手指也像冰雪，凉意从他们接触的小块皮肤，以闪电般的速度向更深层的肌肉血管以及神经蔓延。
“你们不会杀我。”菲利特眼中毫无恐惧。
“不会。”L继续笑道，“我只会让你宁愿现在就死。”
一股浩瀚的精神力冲破菲利特的精神海，野蛮地钻进他的脑子。菲利特试图反抗，可他引以为傲的精神力像破碎的砂砾，在飓风席卷下漫天飞舞，溃不成军。
“墨菲。”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是，殿下。”
“行动取消。”他继续说道。
“殿下？!”通讯线路里的虫惊疑道，“您确定吗？”
“我……”菲利特浑浊的眼神忽地清醒，“不，继续。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停止。那艘航行舰，必须被击沉，知道吗？！”
“收到！”
通讯挂断了。菲利特瞪着眼前的雄虫，同样表情的还有另一只雌虫。
“你失败了吗？”K不可思议地问道。紧接着，当他看到L的表情后，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密码。”雄虫冰蓝色的眼瞳微微眯起，俊美深邃的面孔上笼罩一层刺骨的寒意。他居高临下地逼视着菲利特，语气森冷:“告诉我密码。”
“我说过，你们来晚了。”菲利特平静地陈述道，“没有虫能阻止这场新生。”
“什么？”K口气暴躁，
“他在瑞德哈特设下了圈套。”L冷着脸，“劳埃德和休都很危险。我必须马上联系夏恩。”
“K，我需要你进入菲利特的精神图景，找出更多线索。”
“联邦代表团那边怎么办？”K表现得有一丝迟疑。
“……”L起身，看了一眼K，“我们只能相信朱利安和艾琳娜。”
K抽了抽嘴角。
…………
瑞德哈特，亲王宅邸下的秘密实验室。
金属壁板在黑暗的空间里发亮，反射着绿色的幽光。
“砰咚、砰咚、砰咚”。脉搏在耳边鼓动。胃部打结扭曲。
休·雷诺德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来。他努力平复着过快的心跳，但无济于事。
阴影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钳住了他的脚踝。随着眼前场景越加熟悉，他的步伐控制不住的变得沉重。
他在恐惧。
休揉了揉脖子，随即比出手势，示意下属在前方拐角处左拐。
跟在他身边的都是阿加雷斯里的老手。他们灵巧敏捷、快速精准地潜入这里，没有触发一处警报，成功地进入主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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