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夏恩另外找你谈过。他想让你去菲利特的实验室。现在,你有我的允许。所以,停止偷偷摸摸。大大方方地挑选你需要的帮手。”
心跳怦怦地击打着耳膜。休的眼睛越瞪越大。虫生几十年,他从没想到有一天,短短几句话便可将他送入极乐天堂。
“我知道你想要一只虫崽。所以,请留下他。我会给他需要的身份地位。而如果你愿意,你会是我唯一的王妃。”
“选择权在你,休。”
后来发生了什么?
休忍不住微笑起来。
那是他有史以来最棒的体验。没有酒精,没有道具,也没有鲜血。快感并不强烈,情绪并不迷离。但很温暖。
他的陛下用最温柔的触碰和呢喃诉说着对他的爱。他好像一瞬间成了易碎的珍宝,那些涌动的混乱的情绪和恐惧被承接住了。被那只年轻的美丽的、敏感的、拥有着这世间最柔软心房的雄子。
原来他们都可以抛弃对痛苦的迷恋。在最简单平淡的碰触中感受到满足。原来这不是他单方面的执念。他不用去隐藏去自我说服的同时担心梦醒的那一刻。
“下一次会更好。”他的陛下在耳边细语,“休,我会努力……努力完成帝国律法规定的基本义务。”
“哈哈哈哈,”他笑出声,俯身亲吻对方,“陛下,我更想现在享用。”
黑发雄子恼怒地瞥了他一眼。
休知道自己在得寸进尺。说实话,第一次正常的做这事,对方没吐出来已经算一大进步了。可他还是看着那只雄虫。
最终伊斯米尔俯身过来给了他一个吻:“你要给我点时间。
“不着急。”休呻|吟出声,用手指卷起雄虫顺滑柔软的发丝,同时抚上他瘦削的肩背,“您有我生命的所有时间,陛下。”
——不,不在这里。
——他的生命已经给予了他的陛下。
——而非这里。
休·雷诺德在雾气中睁开双眼。蜂鸣般的振动在他周围回荡,有虫在叫他。他在白茫茫的雾气中看到一个隐约的身影,和一双蓝到发绿的双眼。
【侍卫长阁下,再坚持一下……】
含糊的碎语在他耳边低喃。狂风刮走那片无尽的白雾。休感到自己在急剧地下坠,身体被什么强大的东西碾压成薄薄的纸片,拉长扭曲、弯折揉碎。无数光点飞驰而过,带着不可抵挡的强压穿透他每一个细胞。
…………
四处乱窜的精神力如电流激中他的脊背。K猛地睁眼,一个挺身从某处跳下,抽出匕首挡在面前。
一声无奈宠溺的低笑传来。K愣愣地盯着那双蓝眸,僵硬着将匕首缓缓插回腰后。
他的脸上一片滚烫。
没有敌人。只有失去意识的虫帝陛下和菲利特·科拉莫斯。这两只虫还陷在精神图景里,不受控制的精神场引发了K身体的防卫本能。
当然,这种时候过度小心没任何错。让他羞耻恼恨的是,他竟在被那只虫抱着的短短两分钟内睡着了。
在他愣神时,尤里已经扶起失去意识的虫帝陛下——是“扶”不是“抱”。一丝莫名的喜悦涌上心头。
红脸不过两下,察觉自己究竟注意了什么的K又黑了脸。他粗暴地抓起菲利特,盯着那张烂肿的面孔,眉头紧皱。
“K,死在这里太便宜他了。”完全洞悉他想法的虫在身后说道。
“……我知道。”K收回幽冷阴沉的目光。他冷哼一声,直起身子,如拖拽死物一样拉着菲利特高大沉重的身躯向外走去。
S级雄虫的精神力一旦彻底失去控制,带来的毁灭性冲击不亚于数十颗对空导弹同时爆炸。情况严重一点的,制造这种能量暴动的雄虫自己都没法幸存。
尤里不清楚泽维尔具体被逼到了什么程度,也不知道夏恩怎么做到的。他唯一肯定的,是夏恩进入得很深很深。那里对侵入者而言极其危险,对被侵入者来说却最为脆弱。
那里是精神图景的基石,是每只虫构建图景时的起源之地。一旦出现问题,那只虫的精神力便会暴走失控,对侵入者精神和其所处的现实环境造成巨大伤害。
精神图景的崩塌是精神世界的死亡,一般不会祸及他人。精神图景紊乱引起的精神力暴动,却是一场倒计时滴滴作响、随时都有可能同归于尽的大爆炸。碰到这种情况,立刻远离是唯一的选择。
舰艇内,被尤里释放的菲利特下属们正在仓惶逃命。他们虫数不多,一部分已经坐上逃生艇正在飞离母舰。一部分格外忠心的,试图从K手中救出菲利特。
K积攒的不爽有了发泄渠道。当他们痛呼哀嚎地在地上打滚时,尤里只能无可耐地在一旁看守俘虏。而如果夏恩在场,他一定会认出那熟悉的“不赞同但纵容”表情。
“泽维尔的小型舰就停在这里。”尤里和K拐过一个弯道,灯光应声亮起,照亮整个空旷的存储舱。
在几艘灰扑扑的货品运输艇里,泽维尔的座驾看着十分高档。
“性能应该不错。”K嘟囔着,“希望燃料充足。”
两虫带着另外两只钻进舰艇。K将菲利特甩给身边的雄虫,向驾驶位爬去:“……所以,公爵阁下,我们去哪?”
“是有你们家族军团驻扎的卡格里行星,还是原定目的瑞德哈特,又或者是布鲁斯凯?”
“现在回布鲁斯凯参加婚礼可太早了。”尤里摇头,伸手拦下K,自己灵巧地一窜,率先坐进驾驶位,“按原计划,瑞德哈特。”
…………
休看到了伊斯米尔。狂怒暴虐的伊斯米尔,以及紧紧扼住他手腕,和他一起向无尽虚空下落的菲利特。
“米尔,这个世界只有你能拿走这条性命。只有你可以。”
“杀了我……用你的手杀了我……”那只雌虫低唤着恳请,眼里闪动着沉迷梦境的恍惚和清楚明晰的喜悦,“如此,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这不断重复的话语仿佛咒语。伊斯米尔一动不动。他的指尖上,紫色的光愈加明亮,从若隐若现的光点汇聚成一个炽热的半透明圆圈,将他和菲利特裹了进去。
【我数1、2、3,我们一起冲过去。】
金发碧眼的青年忽地出现。他抓住休的手臂,风扬起他的金发,显露出他嘴角灿烂明媚的笑容。
休瞬间明白了夏恩的意图、自己要做的事情、实施操作的细节和注意事项。这不是语言,而是精神层面的信息交流。
他在一个十分特殊的场域空间内。在这里,来自不同个体的精神能量奔涌着、交融成一张跨越物质空间的大网。其中,金绿混杂的那股丝线架构起最坚固的根基,它们为其他能量的链接提供引导和支撑,是整个空间存在的根本。
它们来自夏恩·洛奥斯特和劳埃德·克雷夫。
除了他家陛下,休还感知到了尤里·洛奥斯特以及一股阴沉暴虐的精神力。那纠缠吞噬着伊斯米尔的显然属于菲利特,而帮助伊斯米尔坚持抵抗的是尤里。
另一只洛奥斯特在尽力帮忙。但他能做的十分有限。关键还在伊斯米尔。
【3、2……1!】
休和夏恩加速下落。前所未有的撕裂之痛拥抱着休。这痛楚如此巨大,仿佛休十几年从军生涯里被俘时遭受的刑讯折磨同时发生。
屈服于这种痛苦太容易,被其彻底填满沉溺也充满诱惑。但休知道这不是他所要的。
他张开双臂,在被撕裂切割的剧痛中,抱紧了那只不断下坠的黑发雄虫,他耳边哑声低道:
“我的陛下,你不属于任何虫。你只是你。定义我们存在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
“米尔,你是自由的。”
暴涨的紫光停止了外扩。就连风似乎也温和了不少。伊斯米尔眨了眨眼,对上一双充满爱意的绿色双眼和那无比灼热的熟悉笑容。
梦魇消失了。伊斯米尔闻到了阳光照射下的海浪。
他甩开菲利特的手。
“米尔,不……”
菲利特低吼。黑色的精神力化作巨大的双翅,试图将伊斯米尔重新拉回。
“该结束了,菲利特。”
金色的光点快速汇集、凝聚成一只雄虫,阻隔了菲利特的攻击。他轻轻抬头,浅金色的眼睫随之扬起。
菲利特看到了一汪浩瀚海洋。蓝色水波无声荡漾,透明冰晶飞舞落下。狂涌的洋流激荡黑色的山体,纷飞的大雪冻结湿重的雾气。
时间停止。
夏恩抓住这一闪而逝的空隙。
如果正确调用休的精神力技能,那么他只需一个问题。
“实验室的通行密码,以及其他所有你不想我知道的秘密。”
菲利特面色茫然,在短暂的呆愣后,慢慢张开了嘴。
………………
绿色的幽光刺痛休艰难睁开的双眼。他猛地吸了口气,向更深处的绿光源头游去。
玻璃罩后的电子元件还在坚持运作。休张开双臂,拉出输入板,按照脑海里的指示手指飞舞,输入一串串字符。
墙壁和地板颤抖,发出沉闷的呜咽。某处的通道打开了,液体朝着一个方向倾泻而去。休咬牙伸臂,拨开眼前的水花,逆流而上。
在他的眼前,半透明的晶石正在缓缓下降。休撑着凹凸不平的晶石壁,颤抖着身体从里面爬出,重重摔上坚硬光滑的石板。
新鲜的空气扑入鼻腔。其他两只雌虫喜出望外地冲过来。休确认了内衣口袋里的储存软盘和金属立方体还在后,无力地垂落眼皮,晕了过去。
………………
格斯带着昆恩在空中飞翔。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双虫高空体验,却是迄今为止最惊心动魄的一次。
脉冲波在背后追逐,映亮了漆黑的天空。怀里的某只虫高声嚷嚷,兴奋得四处扭动,一刻不停。
“格斯,3点钟方向,躲避!”
“我艹这么凶残……6点钟左一点点!小心!”
“前面左拐!左拐!对!啊我果然没记错这边树特别真适合逃命啊~~~”
夏夜凉爽的风从面部刮擦而过。格斯却越来越焦躁。黑色翼膜双翅在空中一个急转,两虫在一处宫殿屋顶落下。
“我们的后援呢?!!”格斯对着昆恩嘶声质问,浓密的短发冒出一丝焦味,“大少爷,你到底有没有把信号发出去?!”
“你头顶着火了诶。”昆恩瞪圆眼睛,手脚并用爬过来,攥起宽大的衣袖在雌虫脑袋上重重拍了几下。
小小的火苗熄灭了。格斯额角的青筋凸得更厉害了:“昆恩·曼奇!这不是游戏!回答我的问题!”
“在路上了在路上了~~~”棕发雄虫朝他挤着眼:“不要这么暴躁啊格斯虽然我挺喜欢你气呼呼的样子但是老发脾气对身体真的不好啊而且不利于我们的财务状况你上上礼拜砸坏的那台游戏机可是我半年的积蓄呢我现在一想都好心痛早知道应该挂二手交易市场卖掉的虽然也损失一点但——”
格斯一把拎起昆恩,两虫再次冲上半空。他们脚下的屋顶被紧跟其后的脉冲波和实弹击打得坑坑洼洼,石块尘土四处飞溅,劈头盖脸朝两虫砸来。
“啊啊啊啊啊!格斯你恼羞成怒也不用——啊啊啊啊啊!!我只是嘴上念念其实我一点都不介意那点信用点——啊啊啊啊啊!!!”
“真的你只知道俱乐部今年财务状况不错但是不清楚到底有多不错吧——啊啊啊啊啊!!!!就是说从今以后我也是领年薪的虫了以后我来养——”
追兵火力有多凶猛,昆恩的尖叫就有多应景。同时他还凭借过虫的语速,见缝插针地努力继续之前的对话。
“你TM能不能闭嘴!!!”
“啊啊啊啊??”
昆恩冲出喉管的尖叫消失了。格斯带着他向下俯冲,掠过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谢天谢地,昆恩·曼奇终于肯放过他的耳朵了。
“格斯?”
“安静!”一颗子弹在翅尾擦过。格斯拧眉,再次加速得同时,健壮的手臂将雄虫搂抱得更紧。
“格斯?”
“干什么?!!”格斯恶声恶气。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爱你。”昆恩帖子他耳边轻声细语,“很爱很爱。”
“??!!!”
“哗啦”一时声巨响,两虫笔直落进湖里,溅起雪白的水花。格斯收起翅膀,在水中奋力挥动四肢,浮出水面。
那里早有一只头发湿粘的雄虫笑着等他。月光下,他随着水波轻盈起伏,柔和纤美的轮廓反射着水面的微光,一双眼睛在闪闪发亮。
“你TM脑壳坏掉了吗?!”格斯吐出一口湖水,抓着昆恩的双肩狠狠摇晃,“突然说什么狗屎——”
“我们的后援到了。”昆恩咧开嘴笑道。
湖边密林里响起密集的交火声。间或有雌虫大吼的命令。格斯从里面辨认出一个熟悉的声音——虫帝的秘书官芬德利。
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格斯紧张了一晚的神经终于可以休息会了。他收回目光,瞪视着眼前的雄虫。
“所以,这是个告白的绝佳时机。”昆恩冰冷的脸贴过来,在格斯耳边暧昧地呼气,“命悬一线的生死时刻,峰回路转后的柳暗花明。不管我们以后有多少回忆,这一刻都是独一无二的。”
“格斯·罗特姆,你永远不会忘记我爱你。”
“……昆恩我……”
急着逃命的烦躁和被迫落水的恼怒一瞬间消无影踪。格斯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在他发硬的皮肤和骨骼下,那些维持生命运转的器官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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