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阁下唯一颇有微词的,就是夏恩每日雷打不动的外出安排。现在是特殊时期,两虫来瑞德哈特前沟通过,能避掉的外出活动一律取消,推不掉的实在要出门,也要带上一个小队的护卫。
金发小雄子明明答应得很好,但在“我和昆恩好久没见,他的约我一定得赴”之后,就像完全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好一点知会雌虫一声,差一些,不,实际是大部分时候,小雄子都是直接出门的。
而眼下,好像是最近这两三天中,他和这只雌虫少有的单独相处时刻。
夏恩鼓着腮帮子像只小松鼠似的吃夜宵,他看到旁边的桌子上摆着棋盘,是眼前这只军雌下了一半的对局,便踱步凑了过去:
“……哇哦,劳埃德,你戾气好大呀。”
自己和自己下,还能下出这种激烈棋局,不过这倒是勾起了小少爷的对战欲,他拉开椅子:
“我们来一局?”
雌虫端着咖啡杯,坐在了他的对面,将孤身陷入敌营的国王和其他棋子规整好,两虫便开始了这一轮的对局。
下棋,是两只虫在星舰航行途中发现的共同兴趣。最开始小雄子提出要和他对局的时候,帝国上将并没当回事。下到第三局,劳埃德就不觉正襟危坐,神情肃然起来。
星际象棋是他从幼生期延续至今的老爱好,少年时最多的对手是弗朗茨。那只雄虫水平不错,但并不热衷。后来从军后,虽然闲暇也会下,但军团中他的对手不多,所以渐渐的,帝国上将养成了自己和自己对局的习惯。
他没想到,洛奥斯特家的小雄子,竟然会是他几十年来找到的最佳敌手。
他们下了三局,然后又下了三局,最后又来了两局。八局里小少爷胜五输三,他却还是不满,愤愤瞪着雌虫许久,才撂下改日再来算账的豪言壮语回房休息了。
棋子落着,战局徐徐铺开。正当夏恩脑子里的睡意已经散完,精神抖擞的要开始进攻了,一直默然不语的雌虫忽然开了口:
“小少爷,今天已经周五了。距您的成虫舞会,没有几天了。”
“错了。”夏恩推出一只象,“不是周五,是周六。所以呢?”
“我认为,接下来这几日,您最好待在家里。如果有虫要对您不利,除去舞会当晚,舞会前几天,会是他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我不觉得。他们刚折损了朱瓦耶,再出手只会自讨苦吃。舞会当晚是虫多眼杂,局势混乱,但皇宫的安保可不是说着玩的。只要不是脑子有洞,不会选择这个时候下手。至于舞会前这短短几天,我相信凭上将阁下的能力,不会让任何一只可疑虫有机会接近我。”
“这是自然。”
雌虫面容严肃:“但您毫无报备的外出,是属下部署您安保工作的最大变数。”
“这是在抱怨吗,劳埃德?”
小雄子忽然抬头,声音微冷,语带几分揶揄:“不就是去外面逛逛,怎么滴,无所不能的帝国上将就束手无策了?”他嗤笑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
雌虫默然了,半晌才回道:“我们有约法三章的,小少爷。合作刚开始,就违约,不是恰当的行为。”
“哈,如果我就是要违约……”
金发少年眉目间出现几丝不快:“那你要怎么办?将我关起来吗?”
“您误会我了。”
雌虫灰绿色的眼眸平静无波:
“我的建议是综合各种了情报,为了您的安全做出的。这不涉及我的个虫好恶。如果您执意,我也不会坚持。但我认为,在家休养是对于您来说,最符合当下情境的行为选择。”
“够了!”
小雄子忽然挥手拨倒手边的棋子,手臂猛地按住盘面,以此为支撑点,前倾上身,凑到雌虫面前,由下向上地抬眼看他:
“绕这么大圈,还是一个意思——想让我乖乖待你眼皮子底下,不要出去鬼混吗?”
“我的将军,说句自己很介意,就这么难吗?”
他挑眉冷笑着,精致纤细的容貌在灯光下极又侵略性。两虫脸孔离得极近,劳埃德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喷拂在自己面颊之上。
夏恩盯着他,目光逐渐变得凶狠,似曾相识的无力感又再次涌来,这只傲慢自负的雌虫啊,永远在自说自话,恼恨地让他直想揍他一拳,或是——
他忽然抓住雌虫的后颈,将对方脑袋向下拉扯,恶狠狠地咬上了雌虫的唇。
劳埃德眼瞳急缩,然而就在他想推开对方前,夏恩突然又松了手,坐了回去。
金发少年交叠起双腿,往后靠入椅背,嘴唇红艳,蓝瞳湿润。他直勾勾地盯着雌虫,忽而扬唇一笑,用舌尖舔着嘴角:
“将军阁下,您看,这个行为够恰当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留言的各位小天使~~
最近天气转凉,我倒了抹泪,状态实在不好,幸好有存稿(呜呜呜)
大家注意保暖!
最近一段都是感情戏啦,希望大家喜欢!
第43章 莫名其妙的输了 需要遏制,越早越好
雄虫愈加幽深的目光化为实质,宛如引燃的火种,在雌虫身上点起了一片大火。
心脏狂跳,咚咚地撞击着他脆弱的耳膜。身体的血液全部倒流,猛冲上耳部颈部。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良久,雌虫开口否决。冷冽低沉的声音乍听上去还是一贯的平平。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用了多少力气去克制
空气中又开始飘散着那股熟悉的花香,很轻很淡,若有似无。若非雌虫本能对其极其敏感,可能会以为那是旁边甜点的味道。这气味沿着他的鼻腔进入呼吸,又随着肺部和心脏汇入血液,强势地唤起了他体内的燥热。
该死!
帝国上将猛地站起来,膝盖将象棋桌整个撞歪。黑白棋子滚落在地,发出撞击的脆响。
他对狼藉的现场视若无睹,掩饰性地低咳了几声,朝旁边的厨房快步走去:“咖啡煮好了。您要来点吗?”
“唔——”
小雄子仿佛狩猎一般踏着轻松自在的步伐悠然赶了上来,他倚靠在门框处,在他背后拉长语调,语音温软:“上将是想让我更兴奋一些?可以,我们还没有在厨房试过呢。”
许久未闻夏恩这般言语,劳埃德一瞬间红了脸。刚刚他慌不择路下一时口误,可单就内容而言不正是有种暗示的意味。
就在他挣扎着之时,金发小雄子已从后面抱住了他。
刚开始,劳埃德还在思考此处地点是否合适,随即很快,他就没有余力分给这些念头了。
咖啡的热气蒸腾弥漫开,混合着信息素的气味,熏得两虫意乱情迷。窸窸窣窣的水声不断地响,形成一个固定的背景音。这种事上,洛奥斯特的小少爷一向善解虫意。他仿佛知晓雌虫脑中在想什么一般,一一满足他未出口的迫切需要。
“上将阁下,”夏恩朝后稍稍退去,脸上带着似是而非的笑,“想要吗?”
肢体的分离唤回了一丝理智。帝国上将在对面的玻璃门上看到自己的倒影,老脸再厚也觉得有点臊。他避过少年的目光,没吭声。
夏恩垂下眼帘,耐心地等了他几秒,见这虫还是不开口,忽然就收回了手,继续朝后退得更开:
“既然如此……那谢谢你的招待。”
“晚安。”
他在雌虫的手背上落下一吻,随即转身,毫不留恋地上楼离去。
*
“可恶!”
一只枕头落地板。小雄虫关掉终端的全息投影,重重摔进厚实柔软的床铺内,低声啐骂道。
空气中弥漫着释放过后的信息素和麝香味,夏恩恼恨地抓了一下自己头发,爬起来又开了窗。瑞德哈特一年中有大半都是高温干燥的天气,哪怕到了眼下时节的凌晨,依旧炽热得让虫烦躁。夏恩不喜欢自动调温设备,此刻只穿着件小背心和短裤,躺在床上吹着夜风,看着漫天星子,而毫无睡意。
不知道劳埃德睡了没。如此念头不知道第几次从脑海冒出,就被夏恩斩钉截铁的掐断。刚才在楼下是他先拒绝的,他现在还能回忆起雌虫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错愕,而事后反悔这种丢份的事他做不出来。再说了,能让那总是游刃有余的帝国上将改改脸色,其实也挺好的。起码,夏恩从中获取了一丝丝异样的满足。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
夏恩百无聊赖地掰着指头数数,数到最后傻了眼:“十二?!十二!靠!”他拿起哀叹着捂住脸,“居然真的快半个月了……难怪……”
这么久没有肉吃,这是夏恩十六岁就开始的花花雄虫生涯的头一遭。说出去别说昆恩不信,就连夏恩自己也感到匪夷所思。哪怕最近几天的八卦报道中他左拥右抱,看上去好不快活,可这就是过去小半个月的现状。
酒店房间里,两只雌虫激动难忍朝他扑来,他们使尽了全部手段,也没让小雄子兴奋起来。他们错愕地抬头,眼中夹杂着茫然困惑。
夏恩推开他们,关闭了阳台的玻璃门,在高处吹着冷风继续灌酒。半个小时后,昆恩给他发来消息。小雄子即刻起身,将满面震惊、内心纠葛的雌虫甩在了身后。
不知道明天星网八卦会不会说自己不行?
小少爷自嘲地猜想。如此事情一两只爆料不足为信,三四只互相佐证也只是一种怀疑,可要再这样频繁发生,对于(虽然废物点心·但床技和脸蛋除外)的星网红虫夏恩·洛奥斯特来说,他最好的选择就是直接注销账号,从此在星网上销声匿迹!
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楼下房间的那只军雌!!
夏恩咬牙切齿、愤懑不已。他虽然花心滥情,见到合口味的雌虫都会去撩一撩。但只要和一只雌虫确定了关系,他便会安分下来,绝不会去背着对方偷吃鬼混。
某方面来说,他依旧保持着一些人类世界的道德观。一任接一任,那是一回事;同时好多任,那是另一回事。他不需要通过把雌虫带上床来确定自我,也没那么多精力去维持虚假的关系。
既然这样,几个小时前他为什么不在房间外就打发走那两只雌虫?
那是因为他非常不甘心地,想要验证一件事。
这件事他过去四天验证了四次,今天晚上是第五次。
结果……
夏恩呵呵呵呵的低笑起来,末了叹了口气,不得不直面那个事实:
在和劳埃德这段阴差阳错的关系尚未正式结束前,他无法拥抱其他虫。
这和以往看似很像,实则完全不同。这本不该是个问题。但它偏偏就成了个问题。且还是个日渐严重,让他夜不能眠、火气旺盛、脾气暴躁的问题。
在他们启程来瑞德哈特前一晚,杰对自己的上司即洛奥斯特军团副长做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结果表明,S级雌虫凭借自身治愈能力,已恢复到了良好的健康状态。这包括肚子上那道疤,也包括之前过度使用的精神力。
当晚,高大威武的帝国上将在楼梯口拦住了金发小雄子。他一本正经地询问,是否要继续精神力引导课程。
以夏恩一贯的作风,送上门的便宜哪有不占的道理。更何况,那天气消之后(都不知为什么自己生气),他还曾偷偷后悔过把虫拒之门外时把话说得太绝,断绝了自己光明正大吃雌虫的路径。
而现今,好不容易等到雌虫先低头了,可他那天偏偏不知道怎么了(大概脑抽),随便找了个借口,再次拒绝,然后就擦着对方肩膀过去了。
航行途中,他和他的一次觉醒引导者房间相邻,两虫一起吃饭,一起训练、一起下棋。有两次,小雄子被对方的信息素熏得实在忍不住了,脑子一热,就和今晚一样擦枪走火了。
这两次,一次只亲了两口,夏恩就把虫甩开了,厚脸皮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和雌虫下棋。第二次,是在劳埃德房间。夏恩基本已把对方剥光了,可看着雌虫陷入迷茫的眼神时,那个念头又窜进来,烦扰得小雄子顿时兴致大减,找了个借口搪塞就回自己那冲澡冷静了。
而刚才那第三次,别说劳埃德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就连夏恩,也没法再继续外出逃避、从而欺骗自己了。
——他抱不了其他虫;同时,他也抱不了劳埃德。
他依旧很喜欢劳埃德的身体,这确凿无疑、一直存在。而劳埃德,哪怕对方从没说过,他也可以从这只雌虫的身体的反应,肯定他并不厌恶和自己上床。甚至,在意乱情迷之时,那双总是冷冽坚毅的眼眸里,还会坦露出内里对他炽热浓烈的渴求。
在这一方面,他对劳埃德,劳埃德对他,都需要着彼此。
那为什么还要自虐般地中途停下来?
因为他做不到。
在完全确认一件事前,他做不到。像是有根无形却足够坚韧的线,有天突然冒出,横亘在他心底,阻挡着那些含糊成一团、不清不楚、虚伪杂糅的自我说服。他的肢体拒绝执行单纯的行动命令,执拗强硬地向他索要一个答案。
这已经够了。够了。够了。
夏恩劝说自己,试图强硬压下那些在意识深处翻涌不安的思绪。他失败了。
他在意那段精神拟像中看到的回忆。不是一点,而是非常。
再明确一点就是:他非常介意劳埃德暗恋弗朗茨这一事实。哪怕这是过去时。
至于现在时?……和一只死虫争?夏恩根本不愿做相关猜想。
可他本不应该在意。他有过那么多情虫,彼此本就是肉|体需要。对方心里到底念着谁,跟他何干?没看就算被肯当替身,他也无所谓吗?他大哥那么优秀,爱上他是件自然的事,就和他雄父弗朗茨一样。光他知道的明恋都几十了,差劳埃德这一个吗?
刚知道这件事时,他就是这样劝解自己的。这起效了,但好景不长,这个念头仿佛在他心里生根了,怎么也不肯挪窝,时不时的冒出来,冷不丁地刺他那么一下。于是,时到今日,折腾这么久,就算夏恩再不想承认,他也必须面对。
这段打着“为了大局”“公事公办”“各取所需”名义的关系,短短不到三个月,进展到现在,夏恩十分清楚,是因为那点破事郁结到居然放弃送上门的也不吃的他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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