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次,傅言一如既往走在男孩的身后。可和之前不同的是,傅言在沉默了短短数秒后,忽然开口了。
他说:“其实,你不是梵向一吧。”
这话说出来听着有些诡异。傅言刚才明明看着这孩子长成了梵向一,现在却又说他不是。要是有第三个人在这里,一定对他的突兀发言表示惊奇。
然而拉着傅言走的男孩没回头,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着。傅言也不着急,继续缓缓说出了他的推测:“你不是梵向一,我一开始遇到的缩小版梵向一也不是梵向一。进到这个世界后,看到我、触碰我、喝我的血的,都不是梵向一。这些都是你,你长得很像他,你却不是他。
“但那个在克蕾西亚面前吃了小厉鬼的,是梵向一;刚才和克蕾西亚对战的,也是梵向一。准确来说,那是过去的一段影像,是梵向一过去的重现。你就夹在他的小时候和他长大的中间出现。当他的影像上了楼、我却上不去的时候,回来抓我的,就变成了你。
“你还模仿了他的暴戾和目中无人。说实话,挺像的,我一开始也被蒙了。虽然有时候看到的东西有些没逻辑,但过去的片段而已,需要什么逻辑呢?你们还都是鬼怪魔物,更不用讲什么人伦道德。我之前还以为,你会和我互动,是因为这是一段基于过去影像产生的幻境。那么有点互动性,是正常的。
“可梵向一攻击克蕾西亚的时候,他长大成人的时候,我意识到我想错了。他就是他,给我的感觉是和你完全不同的,我不应将这种不一样,用‘因为年龄不同’而自我开解。他的过去,他吞噬克蕾西亚的磅礴力量,即便只是影像,你也难以模仿。
“现在,该我问你了。
“你复刻他的脸,又用了某种方法让我莫名对你有亲切感,你……或者说克蕾西亚,究竟想要什么?”
“她想赢了这个该死的赌局。”
梵向一的声音忽然在傅言背后响起,同时男人的手臂从后面伸过来,捞住傅言的肩膀将他往后带进自己怀里:“你总算舍得揭穿这个玩意儿了,憋死我了!”
就在他往后拉人的时候,傅言的手一下从男孩手里成功脱开,锁链束缚的感觉也消失殆尽。此时男孩也终于转身回头,看向傅言,又扫了一眼梵向一,再次看向傅言。
而傅言久违地撞进那石墙似的怀抱里,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撞得背疼,而是心里一松。
老实说,之前被他跟惯了,这次整个游戏世界里都没梵向一,傅言的神经久违地绷紧了许久。加上后面克蕾西亚那些影像,傅言真是觉得脑壳都要烧痛了。
这对于一个躺平多年、得过且过的社畜来说,不啻于惩罚。
当然,梵向一来了就能彻底放松这种事,傅言可不会轻易表现出来。他只是偏头,看到梵向一冷冷盯着那小男孩,问道:“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克蕾西亚造出来的,那女人最喜欢玩这种捏娃娃的无聊游戏。”梵向一直接回应道,“你看到我和她那场战斗了吧?她在那时候弄到了我的一滴血,就是用的这滴血,加上你的魂魄,造了这么个玩意儿。本来用我的血做的躯体,抽别的魂魄是不可能这么轻易能上身的。偏偏她手上有个你的魂魄。即便是单一的,也已经被喂养得很强壮了……”
“……怪不得。”傅言终于解决了一个巨大疑问,“我就说我怎么对他天生亲近,原来是有我的魂魄。”
梵向一冷冷盯一眼那男孩,冷笑道:“嗤,那女人就是想利用这点,让你对他减少怀疑,直接认作是我。”
“你到底和克蕾西亚打了什么赌?”傅言挑眉,“赌我会不会把这孩子认成你?”
“你都说完了,我说什么?”梵向一道,“我不是没来,是赌局要求在你明确分清楚之前,我不能出现,不然她就给你的魂魄来点两败俱伤的伤害。不过我也是一直看着你的,不然你被这鬼东西掐脖子,他能直接掐死你。”
看来这个貌似梵向一的小鬼还真曾经想要杀死傅言,切换场景可能是梵向一强行推动的,相当于不出场而救傅言一命。
“那赌注是什么?”傅言道,“看起来是你赢了,靠我赢的,该分我一半吧?”
“都给你也行。”梵向一回道,“走了,这地方我再多待一会的话会忍不住拆了这里。”
“那你为什么不拆?”傅言问,“你之前不是拆了一次,怎么又建起来了?你之前不是要杀了她,为什么后来又让她在你眼皮子底下活着?”
“啧,这个问题,回去再……”
“因为我得到了他的定情信物啊——”
随着一道张扬的女声,克蕾西亚的身影也出现了,立在男孩身后的不远处。她的手搭在男孩肩膀上,还捏了一下男孩的脸:“看,儿子,谁看了敢说不是他亲生的?”
这一刻,傅言忽然想起梵向一之前抓着自己非要说的告诫。
——那些“王后”不“王后”的话……
“啊。”傅言看向梵向一,抬手一指克蕾西亚,“传说中的‘绯闻对象’?”
“看来我和你说过的话,你又忘了。”梵向一盯着他眯了眯眼,不过没马上扩展开这个话题,而是转而看向克蕾西亚,“你是不是只想活这两天了?等他集齐其他魂魄,你这个想留你也留不住。只要他的魂魄离开你的控制,你猜你会是什么下场?”
克蕾西亚哈哈一笑:“陛下,小玩笑而已,至于吗?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的,知道我最识时务了,不是吗?”
梵向一冷声道:“别废话。”
“好吧好吧,魂魄还给你的执政官。”克蕾西亚轻轻抚摸男孩的脖子,那里逐渐裂开了一个口子,一个光球被她生生拽出来,“这么大个麻烦扔我手上,我也很麻烦的好吧?得亏我还蕴养了这么久。你们都是在我这吃完饭就掀桌的,从这点来讲,我拿个鬼域‘圣母’的名号,一点不过分……”
她说的什么,傅言后面已经有些听不清了。克蕾西亚把光球一抛,它就迅速没入了傅言的眉心,熟悉的晕眩感、耳鸣和头疼脑涨就再次袭来。梵向一牢牢拢着傅言,将他裹进自己的披风。傅言知道要走了,猛然想起一件事,眉头紧皱地问:“‘神明的真相’,到底还差什么……?”
“克蕾西亚其实不是只吃小孩的灵魂,所有她的信徒死后,都会被她吞噬灵魂。”梵向一轻易就道出了答案,“她装作只吃小孩,只是为了假装成一个‘美食家’。”
傅言的任务三果然完成了。不过这遗漏的一点信息,其实也没什么滋味。他低声道:“走吧。”
“嗯。”梵向一冷脸看向克蕾西亚,“我的血。”
“是是是,小气暴君……”赌注如此,克蕾西亚也不敢在梵向一面前耍赖,只能按约定把当初好不容易薅来的那滴血还给他。但克蕾西亚有不甘于对梵向一这么说一不二,眼珠子一转,就把自己身前的男孩猛然朝两人的方向一推——
“还给你了!滚吧!”
克蕾西亚一声令下,傅言、梵向一骤然脱出了她的领域。
——还外带了一个人形“特产”。
第二百零七章 ——造谣一张嘴
梵向一刚把傅言带回他的卧室,脚刚踩上地板,就发现跟来了个大累赘。
“啧……!”梵向一眼睛一眯,抬起手正要把那个小鬼送走,傅言握了一下他的手腕,“我有话要问他。”
梵向一把他扶到床边坐下:“你不是头痛?还问什么?”
“是头痛,所以现在不问,我先睡一觉。”傅言道,“我也有点事想问你,等醒了一起。”
梵向一挑眉:“你把我和他放同一批?”
“外貌上,你们可以合并同类项。”傅言脱了外套,摘了自己身上的怀表、匕首,踢掉鞋,往枕头上一倒摆摆手,“行了,带走吧。”
梵向一瞥了一眼那个小鬼,神色冷然:“扔给我?不怕我直接把他撕了?”
“……如果你非要这么做,我也管不了。”傅言道,“你要不爱管,随便关进一个房间得了。”
梵向一问:“要是跑了呢?”
傅言:“随便。”
梵向一:“要是他出去杀人放火呢?”
“……”傅言根本不回了,一拉被子蒙上头,这才蹦了俩字,“晚安。”
梵向一看他把自己包得像个茧,又扫了一眼拉着窗帘也大亮的窗户,忽然觉得有点想笑,于是就无声地勾了勾嘴角。他靠近床边,倾身伸手去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让傅言露出脑袋。随后他又拉出傅言的手,拆了他手上的腕表,低声道:“晚安。”
傅言一动不动。
梵向一也不继续扒拉他了,起身转过去,把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的男孩拽着后衣领就带出了房间。
他大步流星地拖着男孩下了楼,也不管对方的脚步是否跟得上、是否快要摔倒了。反正以梵向一的能力,这小鬼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挣扎逃脱。
梵向一在傅言家待了这么久,早就熟悉每个房间的情况。他打开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面除了几张椅子以及装饰的窗帘,啥都没。男孩就被这位暴君直接扔进了房间里。
“没有我的指令,严禁出这个房间,严禁破坏这个房间。”
梵向一别说是教育他,连先警告一下的耐心都没有,直接给他下了禁令。至于他能不能完全理解,故意犯事之后会有什么后果,梵向一一概不在意,不解释。
克蕾西亚把这玩意儿送来,显然是为了恶心梵向一。要不是傅言说要找这个小鬼说话,梵向一绝不可能多留他一秒。至于梵向一的那滴血,小鬼泯灭了它肯定也跟着消失了,除了“精通捏人”的克蕾西亚,其他人其实都不太懂怎么抽出来。梵向一索性也不要了。反正他要回这滴血,只是不想让克蕾西亚掌握它,他自己其实并不需要。
总之,他说完禁令,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而被孤零零留在房间里的男孩,望着门的方向,默默静立许久。随后,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抬起头,望向了傅言房间所在的方向。
***
中午的时候,岑意自觉来送饭。傅言的“专用御厨”吴子非一猜想傅言大概又在不舒服,还特意给他吊了汤,于是岑意拎着两个大保温桶来了。
开门的是飞罗。
岑意没见过他,一时间还有点懵:“您好,我是‘曙光’的岑意,来给傅言……和梵先生送午饭。您是……?”
“……哈?”飞罗满脸疑惑,“给老大送饭?没搞错吧?”
堂堂鬼域之主,什么时候需要吃人类的饭菜了?
岑意听他所言、观其形象,推测“老大”应该说的是梵大佬,这人应该是梵大佬的手下。而梵大佬是厉鬼、是“治安队”,他的手下,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呃,主要是傅言的养生餐,有时候梵先生愿意赏光品尝一些……”岑意说话更小心了几分,“是交给您帮忙带进去,还是我进去放好?”
飞罗打量他一圈,不答反问:“……你认识齐应飞?”
“……认识,应该算是认识。将军很关照我。”岑意其实有点担心这人和齐应飞有梁子,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神色。不过飞罗就是随口一问,根本不打算深究,直接让开门口道:“那你进去放。”
“谢谢。”岑意进了门,去厨房放下了两个保温桶。没见傅言,他也没法这时候把饭菜都拆开,只得这么简单一放就撤。
除了客厅,飞罗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看着比梵向一坐这儿时都嚣张。岑意环视四周,看傅言和梵大佬都无影无踪,不由得问了一句:“请问,傅言是……出去了吗?”
飞罗靠着沙发叉着手,闻言瞥他一眼:“怎么,打听大人的去向?”
岑意听他喊傅言“大人”,心里对傅言的身份、来历愈发疑惑,但他面上赶紧道:“不是。只是若他今天不回,那些饭菜可能就要放到冰箱,不然要坏了。以及,晚上是否还需要……”
飞罗懒得听这些,正要摆摆手让他滚,忽然听到楼上传来声音:“岑意?”
岑意一抬头,就看到傅言站在二楼楼梯口,看发型像是刚睡醒,脸色也不是很精神。岑意有些担心,走近两步:“你怎么样?还好吗?”
“……还行。老毛病,头痛,明天就好了。”傅言边下楼边问,“飞罗,你怎么在这里?”
“老大要我来看场子。”飞罗没一骨碌站起来,但至少从沙发上转身望向傅言了,“他有点事,应该快回来了。”
其实梵向一去收拾克蕾西亚了,可他连这个名字都不想在傅言面前再次提起,所以不让飞罗说,飞罗只好这么含糊带过。
“我这有什么好看的。”好在傅言只是有点疑惑,但他忍住了追查梵向一去向的冲动,挑眉道,“我一个人待着都不行?”
“大人,你要是一个人待着,那我还真管不着。”飞罗一抬下巴,示意一楼一个房间的方向,“这不还有个碍眼的玩意儿吗?”
傅言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一个关着的房门。那房间不是梵向一的书房,不是训练室,少做思考,傅言明白了:“他把人关里面?”
“应该是。”
傅言走到那房间门前,抓住把手,又问了一句:“我能开吗?”
“没说不能。老大只让我别管,我就没看。”飞罗起身跟过来,“要开啊?你往后点,我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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