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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轩隐隐约约感觉张叔顿了一下，然后憋着火给他倒了杯水，亲手喂了。
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渴的喉咙，戚轩感觉舒服多了，精神也为之一振，眼前的重影慢慢消散，医院白炽灯把周围的一切照的明亮，他动一动眼珠，便看见张叔一脸愁容满头白发，再远一点，是周效明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张叔，我真没事，就是被划了个口子而已，没什么大问题。”戚轩首先出言安慰。
“没什么大问题？你知不知道差点就伤到肾了？这是没什么大问题？张叔早就说过你，不要总是和那些人混在一块，你一次也没听过是不是？”张叔一直压抑着的火气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连带着刚才和周效明不能明说的愤怒，全都喷给了戚轩。
戚轩有点尴尬地笑笑，说：“这么严重啊......我出事，他们......他们来了吗？”
他这话多少有些转移话题的意思了，周效明在一旁听着，不言不语，但心里有了点计较。
果然，那边张叔叹了口气，道：“先生夫人在开会，太忙了，暂时抽不出时间过来。”
“儿子都要没肾了，还开会啊？”戚轩语气讥讽，脸色也变得恹恹的，微合上眼睛不再说话，张叔见状又是一阵无奈，警告的看了周效明一眼，摇摇头退出病房，说：“我去叫医生来吧。”
待房间的门一合上，戚轩立刻睁开了眼睛。
“你没事吧？他们没伤到你吧？”
周效明掀起眼皮，淡淡说：“我没事。”
他生气了，戚轩能看出来，但他竟然也不进一步关心自己，这可叫戚轩委屈坏了，嘟着嘴道：“是啊，我也没想到自己这么没用，就他妈被捅了一下，竟然昏迷这么久……现在什么时候了？”
周效明仿佛没听出来他的阴阳怪气，仍然面无表情，看了眼手机，说：“十一点半，第二天了。”
戚轩得到了答案，心里却不觉得满意，反而更加不悦了，酸涩滋味蔓延上来，从心口到喉咙口都一片火烧火燎的感觉，他暗暗生闷气想：好啊，老子我拼死拼活救了你周效明的命，最后还要被你给脸色看，我他妈真是犯贱啊。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好办法，放手是不可能的，还能怎么样呢？
戚轩觉得自己太没骨气，恨恨咬牙一声不吭。
“唉，”周效明忽然叹了口气，帮他掖了掖被角，说，“我现在还生着气呢，你倒是摆起架子了。”
“你生什么气？受伤的也不是你。”戚轩扭过脸去，不看周效明。
“我明明可以躲开的，我们两个都不会受伤，你当时为什么要扑过去呢？”
“为什么？哼，”戚轩冷笑，“我不是个脑残吗。”
周效明也不恼，而且没憋住笑出声来，戚轩立马回眼瞪他，但心里的慌乱也消下去不少。
还好还好，周效明还能对他笑。
“你出这么大事，那个黄毛也别想好过，不用担心，我去给你报仇。”周效明又为他接了杯水，慢慢喂他喝了，好言好语道。
“咳，咳咳——”
没想到戚轩一下子被呛着了，忙避开水杯说道：“也不用！……你有什么办法啊，还是我去处理吧，肯定让他蹲个十年八年出不来的，你还是别管了——啊对了，我最近大概不能上课，能不能还是请你为我补习啊？你只要放学来就行，不会耽误你学习的。”
也不知道是太急还是怎么，他这句话半个脏字都没有，周效明睫毛颤了一下，继续把水杯放在一边，脸色如常：“你也不用这么小瞧我，我有自己的人脉，做掉个学生这种事太简单了，他把你弄成这样，你就让我出出气。至于补习，只要你还想上京大，我自然会来帮你。”
“啊，我……我……”戚轩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一二三，只好不情不愿说：“那，那好吧……”
周效明笑了笑，正要说什么，手机铃声忽然想起来。
“那我去接个电话。”
他边接通边走出病房，戚轩看着周效明的背影，呆坐在床上，端起水来慢慢喝了一口。
水温正好，抚平了他内心的不安。
“喂，蒋小江？”周效明站在走廊尽头，声音低沉。
“小明啊，你今天怎么没上学啊？”蒋小江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出什么事啦？兄弟帮得上忙吗？”
周效明沉吟一声，道：“唔……好像还真的能帮点忙。”
蒋小江没想到周效明真的开口了，毕竟他和周效明单方面好友多年，对对方的性格有所了解，知道他轻易不向别人开口，顿时着急起来：“你说，只管说，我能帮一定帮，到底怎么了？”
周效明说：“你觉得，戚轩是个怎么样的人？”
“戚轩？”蒋小江一愣，“你怎么和他扯上关系了？”
“你就说说吧。”周效明含糊道。
“嗯……戚轩……”蒋小江想起前两天上学时这两人确实走的有点近，斟酌一下，说，“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和他……太亲密了。”
周效明没出声，他在等蒋小江继续说。
“我对他了解不多，不过也有点耳闻，他们家……嗯，和我家有些生意往来，怎么说呢，高门大户，反正就……至于戚轩本人，看他那样子也不是好招惹的，他，还有黄茂，苟梓，都是学校里出名的那种，你知道吧？反正我妈是告诉我不能得罪他们，但是也绝对不能亲近他们……唉，毕竟小平民……”
“黄茂？是不是一头黄发，眼睛很小？”周效明打断蒋小江的絮絮叨叨，追问道，“他和戚轩关系很好？”
蒋小江不知道周效明为什么忽然对黄茂感兴趣，茫然回答：“对，应该就是他，他头发都染成稻草了。听说他家里挺困难的，但是打架很有一套，后来巴结上戚轩，就一直跟着他混了，怎么了吗？”
“打架很有一套？”周效明又问，声音听不出喜怒，“这话又怎么说？”
“你问我这么多我也不太了解，应该无非就是稳准狠吧？我不懂啊，真的，我妈管我可严了，就这些还是我辗转听到的呢。”
周效明“嗯”了一声，说：“行，这些就够了，谢谢你。”
“嗨，谁跟谁啊。”
他挂了电话，在走廊尽头站了半天。
此时应该来一根烟，周效明想，又马上否决了这个念头。
他不允许自己被低级的生理反应所束缚。
但是此刻心里确实不太舒服。戚轩不是完全无辜的——他现在能够肯定，对方忽然跳出来挡刀的动作太突兀，刀口插进去的位置也太巧妙，等周效明回过神来，一下子就能发现端倪。这说明，至少说明，戚轩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他想要什么呢？他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
监护人曾经告诉过周效明太多太多被人背叛的下场，幸运者功败垂成，不幸者死无全尸，他自知自己身份敏感，虽然和父母分离，但理应对身边一切小心翼翼，否则不只是他，所有人都会落得凄惨下场。
难道是他们终于发现自己与国外父母的关系，派戚轩来制造突破口？
不，不应该。如果真的有人对自己下手，是躲不过国内的代理和监护人的，戚轩是卧底的可能性为零。
那么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周效明想不通，只好收起手机走回病房。戚轩还是保持呆坐的样子，见到周效明回来，眼巴巴看着他。
“你回来啦！我想了一下……黄茂的事还是我做吧，别脏了你的手。”戚轩揣揣不安，揪着床单道。
周效明轻声说：“怎么？扫尾没扫干净？”
“什么？”戚轩没听清。
“我说，好。”周效明摆摆手同意了。他仍然被戚轩的谜团困住，没心情和对方勾心斗角，至于那个黄茂，等事后他找人暗中逼问一番就算了。
但戚轩完全不知道周效明内心的想法，他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周效明的下一句话，就让他这口气又提了上来。
“我听说你和黄茂关系不错，怎么现在开始动刀子了？”
“这……爱情嘛……让人盲目……”戚轩干笑着说，“当时我没多想，就是怕你受伤才直接扑上去的……要是你能躲开，我……”
周效明摇摇头，说：“何必呢。”
“怎么不必？”戚轩忽然生气了，用力拍打床铺，“要是当时真的危险怎么办？怎么不必？！”
“而且……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这么做了，你是不是应该多喜欢我一点？”
——是的，这就是答案。
原来戚轩的目的是想让自己多喜欢他一点。
于是周效明上前摸摸他的脸颊，低声说：“你说得对。”
多喜欢一点是可以容许的。
【作家想说的话：】
便秘式更新，我都羞愧极了。
第23章 谢谢，谢他脸上
周效明看见戚轩松了一口气，接着他发现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事情还没有到达那种程度，戚轩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而至于是否真的有其他人暗中盯梢，他完全可以自己想办法去查探，现在只要能够确认戚轩是无辜的就很满意了。
不过这并不是结束。
他带着轻松的笑意，对戚轩说：“黄茂和你是什么关系？”
“额？”戚轩身体一僵，干笑道，“你说什么呢......”
“我听说他下手很稳，又快又准，不如我和他去比一比吧？看看谁下手更稳。”
“你......你什么意思？”
“拿把刀来。”
“周效明！”戚轩有点害怕了，“你要干什么？你别这样！”
“拿把刀来，水果刀也行，够用了，你这里有吧？”周效明见戚轩不动，于是自顾自翻起了床头柜，医用酒精和棉签被他粗鲁撞倒，发出刺耳的响声。
“你别犯傻！我就被捅了一下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
周效明笑了笑，说：“那我也去捅他一下，怎么样？我去把他的肾割掉，再朝胃部捅一刀，到时候他的胃液能够把他的肚子腐蚀掉，人的身体在灰市上价值约三百万美刀，我们去把他拆分卖了，好不好？”
戚轩再笨也听出来周效明在说反话了，他恐怕已经知道了自己那些小诡计，现在气得口不择言了。戚轩也不知道是黄毛太掉链子还是周效明太过敏锐，总之事已至此，只好苦涩承认道：“你都知道了？啧，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让你......唉是我不对行了吧？你别这样，拿刀干什么？你别划伤自己！”
“是吗？我对自己还挺有自信的。”周效明找到一把不知何人留下的水果刀，打开看了一眼，刀身已经有些锈了，“这把刀可能会造成感染，不过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条件了，就这样吧。”
“周效明！”戚轩都有点破音了，“你别去找他！”
“为什么我不能去？我不想听你的。”
“你别去！操，算老子求你了行不行？这事是我有问题，你别去和他拼刀子！”
周效明说：“那又怎么样？黄茂能捅你刀子，我可舍不得对你比划，还是去找他吧。怎么了？你觉得背叛了你的兄弟情义？”
“我背叛个屁！我是怕你被他给捅了！”戚轩有点口不择言了，“那傻逼就一个不要命的，给钱啥都干，你怎么能和他比！”
“怎么了？我不配吗？”
“你快回来！”戚轩连滚带爬拽住周效明的衣角，顾不得腰间的伤口裂开，眼角都有些红了，“别和我置气，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好不好？”
“不会什么？”周效明问。
“不会骗你了！不会故意受伤了！不会算计你了！”戚轩大喊。
他什么都知道。
周效明把水果刀放回刀鞘里，扔在一边，重新回到戚轩身边。
“你很了解我的底线。”周效明叹气道，“你明明知道我会生气，为什么还这样做呢？”
戚轩伤口上的绷带隐约渗出红色，他捂着侧腰讷讷不语。周效明见了，去洗了手，又翻出酒精和干净的纱布，动作熟练的帮他重新绑了一圈。
他们俩一时竟都没说话。
“算了，我去吃饭了。”周效明摇摇头失望地说。
“你等等，我想解释一下！”戚轩十分不安，又拽住了周效明的袖子，“我他妈，我这也是下策……就一直觉得你好像不那么喜欢我，这不急昏了头……”
周效明不冷不热道：“那你是在怪我？”
“我就是在怪你！”戚轩梗着脖子道。
他说完有点后怕，不知道周效明是什么反应。
但出乎他的意料，对方并没有发怒，也没有像网上的女朋友视频里那样阴阳怪气，他感到身边一沉，周效明坐在了床上。
“那你应该告诉我哪里不对，否则一直憋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差。你在怪我什么？”
戚轩闷头道：“我觉得你不够喜欢我。”
这个问题，基本无解。
周效明知道这是矛盾的关键所在，他想了想，以一种极富有耐心和技巧的声音说道：“那我们来分享秘密吧。你告诉我一个只有我知道的秘密，我也告诉你一个只有你知道的，如何？”
“老子那秘密你不是早知道了......行行行，那我再想一个。”戚轩惯性顺杆爬想讨价还价，只看到周效明的表情后又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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