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面露难色,“很抱歉先生,这套衣服恐怕没有您合身的尺寸了,最后一套已经被那位先生买走了。”
沈淮书看过去,那位客人的身形和他差不多,手里已经提着熨好的西装准备走了,手上提的是两个袋子,看来是买了两套。
他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只好重新在店内挑选起来。可是人一旦看中了一套衣服,再看别的,总觉得心里不对味。
“我试试这套吧。”他指着一套褐色西装说道。
“褐色的休闲感比较强,也许在并不适合非常重要的场合。”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淮书转过头,发现正是那位客人,他带着白色的口罩,眉眼看起来很柔和。
“我觉得你更适合这一套。”他从衣架里挑出那套灰色格子西装。
沈淮书失笑道:“我也很喜欢,很可惜,似乎已经没有我合身的尺寸了,最后一套已经被先生拿下了。”
“哦?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男人将衣服递给店员,叹了口气,他说:“可是我真的觉得你穿这套会很好看,让我有种迫不及待想要观赏的感觉。”
沈淮书觉得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什么叫做观赏?
他没有放在心上,玩笑般说了句,“那不知道先生能不能忍痛割爱呢?”
男人露出苦恼的表情,转头问店员能否从其他地方调货,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他像是经过了强烈的心理挣扎,随后将手里的一个袋子递了过来。
“原本是送给我哥哥的礼物,可我反复想了想,若是不把它让给你,恐怕今晚我都会不好入睡。”
沈淮书微讶,他的确只是说了句玩笑话,没想到对方当真了。接连推辞了几次,可对方并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抓起他的手,将口袋递了过去。
“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兄弟,或者说,有没有弟弟?”男人问。
沈淮书拿着西装袋,一时无措,喃喃回答道:“没有。”
“真的吗?”
男人的话让他对自己产生了质疑,他突然想到自己的确是有个弟弟的,父亲那位私生子——如果从血缘关系上来看,那个人的确算是他的弟弟。
他陷入不快的沉思。
或许父亲的错误并不能归咎到一个被迫出生的孩子身上,但是一想到母亲当年因为父亲出轨而一筹莫展痛苦万分的样子,他就无法对那个私生子产生半点好感。
更何况,现在那个小三已经熬过了这许多年,终于是达成所愿,带着儿子名正言顺地进了沈家。
他没能阻止这件事,这让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母亲。
“看来先生并不喜欢你那位弟弟。”男人又说。
沈淮书摇摇头,“抱歉,我真的没有弟弟。先生还是把衣服拿去吧,毕竟是你送给自家哥哥的礼物,我若是拿了,心里也会不安。
男人没有把口袋接过去。
“送出去的东西,我当然不会再收回来。”他看了眼店门外,此时宋易晟已经停了车,大大咧咧地甩着车钥匙往店内走了。
“虽然很想看到你穿这套西装的样子,但很可惜,我没有时间了。后会有期,沈先生。”男人点头告别,走向了店门。
宋易晟刚巧进来,两人撞了个正着,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只是擦肩而过之后,他总觉得如芒刺背,像是有人用极端恶意的目光盯着他。
他下意识回过头,却发现那人已经走远。
奇怪,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撇撇嘴,看到沈淮书手里已经拿到了西装,惊讶道:“这才多久你就买到了?”
沈淮书这才回过神,想起西装的钱并没有付给那个男人,赶紧去找前台询问电话,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是那个男人留下了一个假号码。
这下糟了,他又让宋易晟出去追,可是男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算了,要不我们还是再看看吧?你就没有其他喜欢的款了吗?”宋易晟在店内想要重新为他挑一套,然而沈淮书却对那些衣服没有兴趣。
“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你不是说他知道你姓沈吗?或许是这次交流会的人,下午的时候你去看看,或许能再见到也说不定。”
宋易晟这话的确安慰到了他。
他点点头,进了更衣室换衣服。这套衣服比较繁杂,他又是个不允许有任何瑕疵的人,于是在更衣室呆了很久。
等出来的时候,他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悠扬的钢琴声。
宋易晟随便挑了套黑色西装,此时已经换好了,正坐在钢琴边弹琴。
弹的是《秋日私语》,虽说海滨城市的秋天常常晚一步到来,但是窗外的银杏树已经开始泛黄了,风中夹杂着秋天的味道。
先前的烦恼被这首钢琴曲一扫而空,他斜倚在钢琴边,宋易晟时不时抬头起来看他,目光清澈透亮,是一眼望穿的真诚。他往常总是以混小子的形象示人,沈淮书从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安静的时候,一身黑色西装,带着小领结,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也有少年的热情,一切都看起来那么优雅动人。
一曲奏完,窗外的银杏刚巧飘飘扬扬落下来一片叶子。
宋易晟用修长骨感的手指轻轻牵住他,“你真好看。”
沈淮书轻笑,低下头,回握了上去,“你啊,究竟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呢?”
“不急,我们有很多时间,你可以慢慢地,从里到外地把我看清楚。”
回去的路上,沈淮书坐了副驾驶,等红灯的时候,宋易晟把手放在了旁边,他悄悄伸出手牵了上去,看着红灯只有几秒转绿,他在心中稍稍抱怨了一下。
若是时间能再长一点就好了。
松手的时候,那边显然也很不舍,在他无名指的尾骨上搓了搓。
那个地方空空的。
“这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沈淮书看着窗外,盯着远处的海岸线。
“或许。”
第32章
下午, 交流会于酒店二楼宴会大厅举办。各路有名的投资人、园林设计师、花艺设计师等都受邀参加,可谓是座无虚席。当地园林协会的负责人在台上进行开幕演讲后,这场交流会就正式开始了。作为业内有名的产业园老板,沈淮书受邀进行了演讲, 顺序在李轻游之后。
李轻游演讲的主题三句不离设计创新, 不断暗示他对那位鬼才设计师的欣赏,表达了他对作品的一些理解和赞誉, 看他的样子, 像是对那位设计师是势在必得。
宋易晟从人群中挤进来, 连连对周围的人说了抱歉, 好不容易才落了座, 扯了扯领带, 将一个文件袋翻了出来。
“喏, 你要的全部资料, 都在里面了。你说得没错, 之前准备的那些东西都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有关于薛绒的作品大致没有问题,只是我们拿到的资料比较老, 她最近还有些新的作品。而在她的个人经历方面则有很大出入, 薛绒是个设计鬼才,没有读过大学, 更没有经历过专业的培训,十八岁去了一家很小的工作室干助理, 半年后就成了设计,之后也进过大厂,不过很快就辞职了,现在一个人单干。”
宋易晟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叠作品资料, 重要的内容他已经用标记圈点出来,让人一目了然。
“不过李轻游这人也忒损,要是你没有提前想到这个问题,我们这趟就白来了。”宋易晟长出了一口气,额角沾了不少汗,领口乱了,领带也歪了。
不过他像是不在乎这些问题,只是着急着要让沈淮书把这些资料都给看一遍。
沈淮书把资料轻轻推开,半个字没说,就开始替他理领口,而后又将领结重新帮他系了一遍,眉眼低低地,睫毛鸦羽似的颤动。
他把领结拿在手上整理,这才小声说道:“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事怎么毛毛躁躁的?”
宋易晟顿时说不出话了,安安静静地看着那双灵巧的手,不一会儿,领结就重新系好,整个人再次变得优雅得体。
“即便是很着急,也不能丢了风度,尤其是在这种场合,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作为宋家太子爷,你要有自己气场和威严,不能让他们觉得你还是个毛头小子。”
沈淮书替他擦擦汗,手还没放下来,就被抓住了手腕,宋易晟在他手腕内侧轻轻落了个吻,余光一刻不离,“好,以后不会了。”
“听话就好。”
“我这么听话,小叔叔,没有什么奖励吗?”他微眯起眼睛,露出狡黠的目光。
沈淮书把手抽回来,表面云淡风轻地看着资料,其实脸已经红了。
这交流会人多眼杂,他脸皮薄,想要他说出什么暧昧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宋易晟不抱希望,只是单纯地想作个死。
看完资料,李轻游正好结束演讲,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上去,鼓掌声正热烈地响起,沈淮书掩唇轻咳了一声,借着有人站起来的瞬间,探头过去在他脸上轻轻落了个吻。
台上重新亮起聚光灯,沈淮书站到了台中央,他没有准备演讲稿,不过于他来说,临场发挥的效果比事先准备要更为流畅。不同于李轻游,他也并没有借着这个演讲的机会来表达自己对薛绒的看好,而是将所有重点集中于自己的理念上。
有关于自由与和谐的理念。
表达了他打破常规与刻板的决心。
台下,宋易晟感受着脸上留下那阵余温,明明带着凉气,却让他心里觉得燥热。尤其是当沈淮书站在聚光灯下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明明是个谨遵教条古板老成的男人,稍微遭到一点出格的举动就会变得不快,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呢?
宋易晟的目光一瞬不瞬,一直到沈淮书从掌声中走下台,重新回到他身边。
“刚刚那算什么?”
沈淮书微怔,“薛绒没有进大厂,我想她不是个喜欢在规章制度下工作的人,不停地抛橄榄枝或许不是个好主意。”
“你觉得我是说在说这个吗?”宋易晟挑眉。
“那是?”沈淮书反应过来,目光顿时变得游离,“阿晟,这次,我不想在酒店,可以吗?”
仪式感是个很重要的东西,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他对这方面的要求很高。也或许是他本身就是个心思细腻又敏感的人,酒店给他一种短暂敷衍的感觉,让他觉得不会长久。
“只是正正经经接个吻而已,用得到在家还是在酒店吗?还是说……小叔叔心思不纯洁,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宋易晟的声音低沉,像是有一股直达脑膜的魔力,沈淮书顿时无地自容,要不是因为等下还有薛绒的作品展示,他肯定一秒也不肯待了。
现在,他只能咬牙忍住,不停翻着手里的资料以当掩护。
余光瞥见宋易晟在笑,他实在憋不住骂道:“你能不能正经一点,现在是工作场合,再说些与工作无关的话,你就给我滚出去!”
此时,薛绒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裙吊带站上了台,头长还带着一根丝绸发带。她是从后台直接上来的,在一群身着正装的人面前,显得特立独行,让人眼前一亮。
来交流会的人无不是各怀目的,可她是真的单纯来做交流的。她拿出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和大家分享她的理念和创作灵感,或许是对自身能力有极高的自信,她没有丝毫藏着掖着的意思。
宋易晟终于是正经起来,“从小渔村中走出来的女人,内心和渔村一样淳朴,也和大海一样自由奔放。所以你并不是没有抛橄榄枝,你完全是在投其所好,让她对你产生兴趣。和李轻游比起来,她记住的肯定是你。”
沈淮书愉悦地点点头。
“感觉她和白总很像,是个无拘无束的白鸥。这样的人对于做企业的人来说,兴许不是个好员工,招她进来后,一旦产生大的分歧,很可能就会分道扬镳,你特地来一趟真的值吗?”宋易晟问。
薛绒的裙子是大海的颜色。
她的特立独行对于其他老板来说也许是种困扰,毕竟做大企业的人都喜欢听话的员工。但沈淮书不一样,大厂和豪门几乎没有什么不同,一层叠一层的枷锁会让人变得呆板,他更喜欢有特点的人。
或许,这也是他喜欢上宋易晟的理由。
“我并非是想聘用她。”沈淮书说。
宋易晟露出疑惑的目光。
“这次带来的是一份合作协议,我投资她建立自己的工作室,给她足够的设计自由,至于我的要求……”
交流会后,宋易晟先一步带着协议找到了薛绒,原本她是不想看的,但听说是沈氏的人,于是抽出了几分钟的时间来看了合同。
当看到合同内容后,她惊讶地问道:“只是这样?每年为你的花卉节提供设计案就可以了?没有利润分成方面的要求吗?”
沈淮书摇摇头。
“其实我看中的是你以前的一个作品,让我想到母亲在世时计划修的一个玻璃花艺坊,几乎和她当年为我描述的是一模一样,如果你愿意把那个作品卖给我,就更好不过了。”
薛绒合上合同,沉思良久。
“我这些年虽说赚了不少钱,但因为帮家里还债,也没剩下多少,的确需要一个投资商。如果你的要求只是这样,等我晚上找我的律师再看看合同,没有问题的话,明天下午,我们还是约在这里。”
二人达成共识,沈淮书听说她明天过后有去周边旅游的想法,当即就找了人,为她寻一个当地的向导。
这些才华横溢的人从来不拘泥于待在一个地方。
沈淮书想,若是母亲和白鹭一样没有嫁人,兴许她也会开一个花店,自由惬意地度过一生。
交流会结束后,他先去酒店房间换了套舒适的衣服,准备让宋易晟开车出去吃饭。等到出了酒店,他半天没看到车来,心下有些疑惑,正要打电话,忽听不远处传来排气管沉重的轰鸣声。
阳光黯淡下去,落日时金灿灿的光芒洒在那辆黑色的摩托车上,沈淮书惊讶地看着这辆车在自己面前缓缓停下。
宋易晟单手把头盔取下来,得意地拍拍车后座。
“想到你还没坐过我的车,一修好我就让人空运过来了。”
他和这辆摩托一起收获了周围大部分的目光,这比开一辆超跑还要更夺人眼球。先前人模人样的少年又换上了他自己的衣服,浑身上下都带着痞气。
23/42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