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做什么?风夫人就这么任由一个陌生男子亵渎孩子的尸体吗?”
她们的议论没有传进沈杨的耳朵里,但是传进了岚夕和如心耳朵里,她们不清楚沈杨在干什么,但绝不容许有人侮辱。
两人站在众人面前,挡住她们看向沈杨针刺一般的视线。
一直跟在沈杨后面的惠平郡主忽然看见沈杨往前跑,跟上去要冲进人群时,却被站在人群外围的一个人握住手臂,回头一看,正是刚才与丞相夫人并行凤眼明眸的夫人,也是惠平郡主的母亲——康乐长公主。
同样站在人群外围的还有女主风月怡,她远远看着人群中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拳头却慢慢握起。
眼见事情失控,造成当前状况的风怜害怕的喊了丞相夫人一声母亲。
可是丞相夫人却反手给了她一个重重的巴掌,丞相夫人双目赤红,眼中还有泪光闪烁,厉声斥道:
“她是你的妹妹!”
风怜捂着脸跪在地上,“娘,女儿知错了,女儿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怜儿你怎么如此蠢钝!”丞相夫人恨铁不成钢,但是眼下最要紧的是自己小女儿能够活下来。
可惜,事与愿违。
沈杨为这个刚满百天的孩子裹好襁褓,整理好仪容,站起来时整个人险些扑倒在地,好在被眼疾手快的岚夕扶住。
沈杨脚步虚浮的走到丞相夫人面前,苍白的嘴唇缓缓张合,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丞相夫人再度崩溃,她跑到襁褓前抱起自己的孩子大哭。
悲痛欲绝的哭声割裂在场每个身为母亲的心,有几位夫人感同身受的流泪,但也有人对沈杨表示质疑。
“你身为男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对丞相幺女做出这样的事!”
沈杨站在众人面前,脸色惨白,紧抿着唇不语,岚夕和如心反驳她们,却被连同一起辱骂。
站在人群外围的风月怡见状呼出一口气,松开紧握的拳头,她看着人群中央的少年,虽然不知对方是谁,但是对于这个想要扰乱自己计划的少爷,风月怡乐得看他被千夫所指。
可是人群中的少年却缓缓抬头,目光直直望向风月怡,那双琉璃般的眼睛太过通透,一瞬间风月怡就感觉被他看透了所有,顿时脊背生寒。
风月怡咬牙与他对视,眼神憎恨,她是对的,上辈子她受尽苦楚,临死因为风怜的妹妹如今在襁褓中死去的幺女一句‘千刀万剐’,活生生疼死在刑台。
她恨所有人,她要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风怜、丞相夫人……
就在众人对沈杨加以斥责,并将其贬为不知羞耻的下作之人时,一个声音骤然将其打断。
“本王的王妃,岂容你们大放厥词!”
人群为之一静,轮椅被缓缓推来,轮子碾过石板的声音在此刻分外清晰。
彬王来到沈杨身边,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冷,触及彬王滚烫的手心,为之一烫,手指瑟缩了一下。
“没事了。”
这句话瞬间卸下了沈杨所有防备,他颤着嘴唇想说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彬王低声道:
“交给我。”
沈杨没有答话,却侧头不再去看那些人。
第19章 闹剧
众人的议论在彬王出现后消弭于耳,那些个官家夫人面面相觑,没有了之前指责沈杨的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后院的动静惊动了前院的男人们,丞相急忙赶来,正好看见自己的夫人跪坐在河边抱着一个襁褓痛哭。
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往这边赶,彬王好整以暇的靠着椅背,平静的注视面前众人。
——好戏开场了。
“王爷。”丞相人到中年两鬓发白,但身体很好、双目炯炯有神,又久浸官场自然练就一颗处变不惊的心。
但见此情景也不由心神一颤,彬王在他也不好发作,于是询问在场的下人,得知事情前后,丞相看向被丫鬟搀扶起来的风怜。
丞相目光一扫,本就心虚的风怜脚一软险些整个人扑倒在地,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现在的光景,自从自己的妹妹出生,母亲对自己就不再像以前一样关心,父亲更是在风月怡的言语蛊惑下,不分青红皂白责罚自己。
可是风怜虽然嘴上说着讨厌妹妹,却从没有想过要伤害自己的妹妹,当时她站在廊道上,不知为何右臂突然一阵剧痛,导致她一时不稳,怀中的襁褓被摔进了河里。
直至母亲的一声惊呼,风怜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满心愧疚自责和惶恐。
没等丞相出言问责,人群中有一位夫人忽然出声。
“王爷,这位公子虽是您的王妃,但他仍是男子,贸然冲进来,并为丞相夫人还在襁褓中的幺女做出……做出……”后面的话,这位夫人难以启齿,更是对沈杨投以忿忿不平的眼光。
说话的人是京兆尹杨迁的夫人,其人是五品岩县知州之女,家境殷实性子高傲,嫁到京城后又顺风顺水,养在府中连头脑也愚笨,被人怂恿几句便出头得罪了彬王。
闻言,丞相一时不好定夺,只得看向彬王。
“本王还真不知道杨夫人所说的是何事。”彬王神色未变,眼帘微垂握紧沈杨的手。
那只手纤长骨节分明十分好看,手指上因常年握笔写字有形成一层薄茧,彬王喜欢其温凉的触觉,像捧在手里的玉,握得久了便生暖意。
彬王没有理会旁人的言论,而是轻声问沈杨。
“王妃,你来说。”
沈杨望向湖边抱着孩子已经止住哭声的丞相夫人,“我想救她。”
语气十分低落,就像搞砸事情被父母责骂的孩子。
“谁家救人会是这样龌龊!”杨夫人满脸嫌恶。
这一句话一说,众多夫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就在这时,丞相夫人红着眼走到丞相身边,声音沙哑的说道:
“夫君,王妃确实是想救我们的女儿。”
丞相侧头看向自己的夫人,襁褓中的孩子身体冰冷没有呼吸,这是丞相和夫人的第三个孩子。
夫人是丞相的续弦,育有一子一女,生风怜的时候损伤了根本很难再有孕,如今又得一女,丞相人到中年又喜得一女,不免喜出望外倍加宠爱。
不成想,这份宠爱却成了害死她的利器,而害死他们小女儿的人却是另一个宠爱的女儿。
冷静下来的丞相夫人明白,即使再悲伤,如今也需要她撑起相府的脸面,她不能放着这些官员夫人和孩子不管。
只是怀中孩子僵硬冰冷的躯体让丞相夫人再度留下一滴眼泪,她侧头眨去,眼里只剩下一片漠然的死寂。
“彬王妃是臣妇请来的贵宾,在臣妇女儿落水后第一时间意图救活臣妇的女儿,臣妇感激不尽,只是孩子福薄,早早归了西。”说到后面,丞相夫人还是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她抱紧怀中的孩子,硬撑着说出最后一句话。
“诸位大人、夫人和小姐、少爷是来为臣妇的孩子庆贺,如今孩子不幸夭折,收的贺礼会一一送还。”
丞相搂住妻子的肩膀,丞相夫人将自己倚靠在丈夫身上,丞相出声为这场宴席画下一个句号。
“本相承诸位的前来贺喜的恩,今日丞相府不再接客,劳烦各位打道回府。”
话音落下,丞相又回头看向彬王。
“王爷大驾光临是臣等荣幸,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冲撞了王妃和王爷,改日臣定备上歉礼登门拜访。”
彬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侧过身子望向沈杨。
“王妃觉得如何?”
沈杨点头,他看向丞相夫人怀中冰冷的襁褓,如果他再早一点,没有被拖住脚步,是不是就能救下这个孩子。
愧疚自责冲击沈杨的大脑,第一次面对这个世界的冷酷无情,沈杨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助,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对不起。”
这句话轻得几乎没人听到,但是彬王耳朵微动,握紧沈杨的手,仿佛在给予他力量。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尘埃落定的时候,风怜身后的一个小丫鬟忽然冲出来跪在丞相和彬王跟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抬头高声诉状。
“王爷,丞相大人,二小姐她疯了!她从半个月前就一直对奴婢说要杀了三小姐甚至寻来巫蛊之术要咒三小姐!如今三小姐魂归西天,奴婢不想隐瞒,二小姐她是杀害三小姐的凶手!”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猜忌的目光顿时扫向一旁的风怜。
“你胡说!”风怜双目圆整,冲上去就要打丫鬟,但是被贴身侍女死死拽住。
如今状况,风怜要是在京城达官贵人面前变成泼妇,往后可救嫁不出去了。
“奴婢没有胡说!在二小姐的院子里的柳树下,埋的就是三小姐的人偶!”
丞相和丞相夫人听的脸色铁青,他们本想先将此时平息下来再责问风怜,不料这个丫鬟却突然冲出来,这是要逼着他们在所有人面前丢尽相府的脸面!
事已至此,再将这些官员和夫人送出去就是欲盖弥彰,无奈之下,丞相只得命下人前往风怜的院子。
男人们被安排在正厅坐下,夫人门则安排在偏厅,丞相夫人抱着冰冷的襁褓先退下,彬王和沈杨一起在偏厅坐在主位上。
此时沈杨的手已经恢复正常体温,慢慢找回理智,他想把被彬王紧握的手抽出,可是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沈杨以为彬王是想在外面营造出两人和睦的画面,于是不再挣扎。
见沈杨不再挣扎,彬王手上的力度微微放松,目光扫向坐在下面的杨夫人,后者脊背一寒,瑟缩着不敢再贸然上前。
这时,惠平郡主走进偏厅到沈杨身边,拽着他的衣袖与其窃窃私语,沈杨听到后回头小声询问彬王。
彬王知晓后松开了手,让沈杨得以和惠平郡主一同离开,岚夕和如心急忙跟上,这次倚风并没有跟在身边。
或许该让倚风贴身跟随,下回再遇到这样的事也能全身而退。彬王的手慢慢握拳却又未完全合拢,好似还在握着沈杨的手一般。
第20章 刁难
沈杨跟随惠平离开来到之前的小厅,里面坐着的正是惠平郡主的母亲——康乐长公主。
此时长公主坐在桌后,端起一杯温茶轻抿了一口随后放下,她抬眼看向沈杨,一双凤眼很是锐利。
惠平郡主一进来就扑到长公主怀里,“娘。”
“沈杨见过长公主,长公主安康。”沈杨随后跪下行礼。
闻言,长公主并未计较沈杨的自称,抱着惠平郡主坐在自己膝上,“不必多礼,起来吧。”
沈杨起身后,长公主让他坐下,可是在他坐下后,长公主只是命下人斟茶,并未再说其他。
倒是惠平郡主古灵精怪的很,她看不懂长公主和沈杨之间的古怪气氛,眼珠子一转央求长公主给自己喂糕点,稍稍缓和了一些紧张氛围。
过了一会,长公主身边的侍女走了进来。
“公主,陈嬷嬷已经安排妥当,不日就前去彬王府。”
“恩。”长公主应了声,转头看向沈杨,“彬王妃不善打理后院之事,本公主将宫中的嬷嬷调去王府,协助彬王妃。”
此话一出,沈杨就知道怎么回事,长公主看他之前面对一众夫人手足无措失了分寸,于是为他寻来嬷嬷,面上是为他担忧,实则是在敲打沈杨。
沈杨心微微一沉,“长公主教导的是,只是宫中的规矩用到王府,恐怕引人非议。”
长公主冷声一笑,高傲道:“本公主做什么,需要他人定夺?”
一时间,小厅内顿时冷风簌簌,沈杨低头不知怎么接话,好在惠平郡主看出沈杨脸色有些不好,拽着长公主的衣袖想要说话,却被长公主一个糕点堵住了嘴。
“一个嬷嬷进王府,彬王妃都要推辞,王府内还有什么你能做主的?莫不是还要让本公主请你收下这个嬷嬷?”
话音一落,沈杨立即跪在长公主面前。
“公主说得是,沈杨有欠考虑。”
长公主冷哼一声,继续道:“你既然嫁进王府,就莫要在外面丢了皇家的脸面。”
“是。”
不同于太后私底下的算计,长公主的正面交锋,确实让沈杨不好招架,尤其长公主还是彬王的姐姐,长姐如母,出言插手王府的事名正言顺。
“娘。”惠平郡主咽下嘴里的糕点,晃了晃长公主的胳膊,“你为什么要吓他,以后他就不陪我玩了。”
小孩子的眼里,惠平郡主并不明白如今的状况,单纯的觉得是长公主说话吓到了沈杨,她嘟起嘴巴,很不开心。
“乖,别闹,娘在和王妃聊天。”长公主一改面对沈杨的冷厉,软了语调哄惠平郡主。
但是惠平郡主还是不满,从长公主腿上跳下来,一边拽着沈杨的衣袖,一边对长公主做鬼脸。
“娘最讨厌了,每次穗穗喜欢的人都被娘吓跑了。”
说着就要拉着沈杨往外走,沈杨并没有动,他不是惠平郡主,没有在长公主面前任性的权利,但是他也知道惠平郡主的脾性。
“郡主,如今在相府不好走动,以后再带郡主去些好玩的地方。”
惠平郡主一听,撅起嘴巴满脸不乐意,但还是松开攥着沈杨衣袖的手。
长公主被惠平郡主的乖顺惊了一下,她看向沈杨,眼里多了几分审视。
好在有惠平郡主掺了一脚,之后长公主便没有再刁难沈杨。
从小厅里出来,沈杨偷偷擦去手里的冷汗,带着岚夕和如心回相府前院的偏厅。
刚到,沈杨就听到丞相震怒的声音。
“来人,把二小姐拖下去,棍责十六,送去西山寺,不许再踏进京城半步!”
沈杨往正厅看了一眼,地上有一个沾了泥土的布偶,上面插满小剑,布偶的背上贴着死去的三小姐生辰,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咒,而此时风怜跪在地上哭喊求饶。
“爹!不是我做的!我真的没有想害妹妹!”
可是随着被拖走,哭喊声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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