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振清晰的看到三皇子说完这些话后,眼里闪烁的杀意,如果三弟沈杨始终不愿归顺,恐怕就将成为三皇子脚下一枚染血的踏脚石。
这让沈振怎能不忧心,他看向马车,想起刚才离城的一幕眼神恍惚。
——他选择的路,真的对吗?
沈振第一次对自己产生质疑,但很快就将这个想法甩掉。
马车里的沈杨正在和姜神医聊起刚才的一幕。
那把仿佛遮天蔽日的万民伞令姜神医震撼。
“你若不是彬王妃,未来定有所成就。”
沈杨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红,“姜神医过奖了,我只是尽我所能。”
或许是姜神医和爷爷过于相似,沈杨在他面前很是安心,语气放松。
“要是天下人都和你一样尽自己所能,恐怕大虞就是另一番光景。”姜神医打趣道。
闻言,沈杨看着姜神医有些恍惚,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姜神医和爷爷太过相似,到底是巧合还是天意?
马车行走在秋初的大道上,一片枯黄的落叶悄然落在车轮底下,碾成碎末。
京城,皇宫。
太后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宫女为自己戴上珠钗,刚刚秋初,太后的宫殿就烧起碳炉,为了不让太后太热,宫女在一旁打扇子。
就在这时,殿外走进来一个太监在太后身旁耳语几句,刚才还有些昏昏欲睡的太后瞬间清醒,让宫女们都退下。
很快,一个暗卫出现在殿内,正是之前在十三皇子祁襄手里逃出来的暗卫,他已经从皖南回到了京城。
太后问清来龙去脉,得知自己的计划失败,顿时大为光火,抬手直接把梳妆台上的东西都甩了下去。
“废物!”
有一个胭脂盒被甩到刚才报信的太监脚下,里面的脂粉撒了一地,太监立即跪下。
“太后息怒,都怪彬王夫妻太过狡猾,暗卫才没能做好事。”
太后一听,气地咬牙切齿,彬王、彬王、又是彬王,先帝喜爱彬王母亲要将太子的皇位送给彬王;即使双腿残疾,却在彬王妃嫁过去后在百姓里名声转好;事到如今,又有人传出皇帝得位不正。
为什么?为什么好事都让闻漱和她的孩子全夺走了?为什么?
太后攥紧拳头,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闻漱初来京城便得到先帝的瞩目,后来抬进宫中的时候,如果不是她和母家极力阻止,恐怕就要从正门进宫,即便如此,闻漱得到的丝毫不逊于当时她这个皇后。
可以说,当时的闻漱冠绝后宫,一向贤明持重的先帝为她种种破例,那时候的太后呢?
正如现在镜中的人,容颜衰老。
‘滴答’,是水珠落地的声音,可仔细一看,那不是水珠,而是从太后掌心流出的血珠。
疼痛让太后清醒了过来,她挥退暗卫让太监喊来御医。
等御医的途中,太后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别把人留下。”
太监听后点点头,这个暗卫怕是留不住了。
伤口包扎完后,太后神情郁郁,太监见状,适时提出去御花园散心。
这个时候的御花园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甫一踏进就能嗅到菊花的香气。
太后在宫女太监的陪伴下走在小径上,忽然瞥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于是问了身边的太监。
“回太后的话,那是沈侍郎沈大人。”说着,太监又加了一句,“也是彬王妃的父亲。”
这话一出,太后的眼神都变了,去让宫女请沈侍郎过来。
第110章 护送(6)
丞相从御书房离开,途经御花园,瞧见宫女引沈侍郎前去面见太后,眼神顿时变了,想起刚才在御书房,因为没有解决宫外流言而被皇帝指着鼻子骂,心里积郁已深。
丞相是太后的兄长,当今皇后是丞相的侄女,虽说亲疏有别,但太后近年变得越来越无力,如今和皇后产生分歧,丞相心里也有了另一幅算盘。
太子和三皇子,现在太子倒向茹妃其中是否有太后的算计,而皇后执意维护的三皇子如今在皖南被皇帝看中,眼下丞相也该想好怎么站队了。
远处的沈侍郎和太后在亭子里相谈甚欢,太后给沈侍郎赐座,丞相看了半响,最后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沈杨在摇晃的马车上醒来,迷蒙间掀开帘子一看,外面的薄雾嵌着丝丝凉意打在脸上,瞬间清醒了不少。
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倚风骑着马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油纸包递给沈杨,里面是刚出炉的烤鸡。
怎么弄来的,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光看倚风眼下的青黑就明白是趁夜去往镇子里买来又在清晨赶上队伍。
“以后不必为一点吃食就特意跑一趟。”
倚风攥着缰绳,马蹄的‘哒哒’声很是清脆,“如心告诉属下王妃近日胃口不佳。”
这番话解释了倚风为何专门跑一趟就为了买一只烤鸡,沈杨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问道:
“现在到哪了?”
“再往前十里地就是桐镇。”
沈杨点点头,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问了句。
“他吃了东西吗?”
话里说的他自然不是普通人,说的是队伍里押送的鞑靼人,此行回京的目的之一。
“并未。”
倚风的人押送看管着人,对此十分了解,也对鞑靼人的硬骨头头疼。
鞑靼人看出他们想利用自己,为了不让自己说出太多线索,所以试图绝食自尽,又苦于队伍里无人懂鞑靼语,于是就这么僵持着已经有两天。
“既然如此,每日烧饭就在他马车边上,能让他嗅到的位置,饿昏了就灌水,好好磨磨他的硬骨头。”
免得去了京城可能一时疏忽误了事。
“是,属下这就去办。”
倚风攥着缰绳调转马头往后去。
清晨的雾气慢慢散了,秋日的暖阳撒落一地。
与此同时的京城。
从皖南侥幸逃回京城报信的暗卫,非但没有得到安抚,还隐约感觉到危险,这种危险在于其他同僚看自己的眼神。
最后在太监送来一壶酒面前达到顶峰,暗卫看出太后这是想让自己死,可是人都是有私欲的,何况还是他这种没有完全经历死亡的暗卫而言,心里盘算起了退路。
“真是对不住,太后留不住您了。”
太监尖而细的声音扎着暗卫的脑门,他走到太监跟前,高大的身形对比太监的瘦小尤为醒目,太监也害怕了,后退了一步,脸上表情讪讪。
暗卫没有理会,端起一杯毒酒就饮下,太监看着他喝完便和人一起退出了屋子,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
“剩下的时候就给您自己了。”
言下之意就是毒发之前,自己独处吧。
这无疑是给暗卫生的机会。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然后便是落锁的声音。
暗卫并起两根手指点向身上的学位,张口直接把毒酒吐了出来,不过残留的毒素还是对他产生的影响,虽不致命,但也会导致人昏迷数日,他必须在毒发作之前逃出去!
好在暗卫经常出入皇宫为太后办事,逃出皇宫可以,毒发之前是不可能逃出京城,不过现在时不待人,暗卫听着外面的动静回忆皇宫中的路线悄然消失在屋内。
不知过了多久,太监带人过来收尸,门一开,里面连一个影子都没有,只余地上一滩发黑的毒酒,太监眼皮跳了一下,心想,坏事了!
与此同时,暗卫躲在一条偏僻的小巷,他已经毒发,视线模糊不清,嘴角溢出血丝,耳朵一动,听到风声,疑心是太后手下其他暗卫找了过来,一狠心翻过墙躲了进去。
不料,刚一翻墙过去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女音。
“谁!”
暗卫抬头一看,勉强辨认出跟着侍女一同走出来的人是谁,强撑着说出一个名字。
“风月怡……”
话音一落,暗卫就昏倒了。
不出他所料的事,躲在侍女身后的女人听到这个名字后,眼中顿时爆发出浓浓恨意。
此人正是失势的八皇子妃,梁翘。
她如今种种狼狈,背后推手无一不指向曾经的闺中密友风月怡,梁翘恨不得吃血食肉。
视线下移看向倒在地上的暗卫,让侍女把人拖进屋,侍女闻言一惊。
“小姐,这怎么能行,八皇子知道会生气的。”
可如今的梁翘心早就死了,冷笑一声,“他,巴不得醉死在温柔乡里,哪里有时候来我这。”
侍女是梁翘的陪嫁丫鬟,一听这话也不再说话,听了梁翘的话把人拖进屋里,放在了床榻上。
梁翘看着床上的人,眼睛眯起。
——风月怡,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尝尝我现在是什么滋味!
屋外冷风扫堂而过,卷起枯黄的落叶。
相府里已经病了三天的风月怡忽然惊醒,大声呼喊下人,过了好一会才有人颤颤巍巍的推门进屋来,她掩唇咳嗽,眼神却凌厉的很。
下人被看得两股战战,只听风月怡嘶哑的声音在说:
“皖南还有没有信送来?”
下人跪倒在地,摇头道:“皖南已经有一个月没有传信来。”她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可饶是如此,风月怡还是发怒了,她恨恨地把枕头砸向下人。
“废物!”她满眼怒火,已然失去理智。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道袍有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被下人带了进来,男子看见发怒的风月怡,摸了摸胡子说道:
“风小姐,你若是再控制不好情绪,恐怕老道也无能为力。”
没想到刚刚还怒气冲天的风月怡听到中年男子的话立即压下怒火让下人出去,下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感激的看向那个男子。
下人关门前,听到里面传出的对话。
“为什么‘她’还没有消失?”风月怡咬牙问。
中年男子只回了两个字,“执念。”
第111章 到达(1)
今日下起了雨,夹杂着风吹落了不少枯黄的叶。
‘啪嗒、啪嗒’,雨水砸在伞面上的声音响起,然后便是有人踏雨而来的声音,雨水淋湿了来人的衣角。
雨幕中,来人停在一座墓碑前,墓碑之上刻着——赵家千金赵蕈莹。
伞面低垂,雨水顺着伞面往下掉,撑伞的人蹲下伸手扫去墓前雨水裹挟的杂草,望着墓碑上的名字久久没有动作。
赵蕈莹是赵姨娘的闺名,但嫁了夫便再也无人提及,即使是沈杨也是从赵姨娘曾经的陪嫁丫鬟岚夕嘴里得知。
雨下大了,‘哒哒哒’的砸在伞面上,蹲在墓前的人站了起来,对着墓碑轻声唤着。
“娘,羊羊回来了。”
一阵风吹过,吹地伞晃动了一下,就像在回应来人说的话。
初时,人懵懂,不知来到了何处,谨小慎微。
待到赵姨娘去了后,沈杨才找回丢失的记忆,还有那份从未变过的亲情,可只能望着眼前的墓碑唤一句,回来了。
雨夹杂着风重重砸在人身上,墓园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夫坐在车辕上,边上站着一位撑伞的少女,即使被风雨吹得狼狈依旧守在外面。
马车里走出另一位少女,两人容貌很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一个沉稳,一个娇俏。
下来的少女在雨水中撑起伞,依旧被打湿了鬓发。
“姐姐,你先上去躲一会雨吧。”
“没事,我在这等王妃回来。”
刚下马车的少女皱眉,担忧道:“我在这等王妃就好,姐姐你快些上马车暖暖身子吧。”
另一人迟疑了一下,正要收起伞回马车上,却听到雨声中传来的脚步声,二人停下动作齐齐望去。
氤氲的雨幕中出现一抹撑伞的淡青身影,似雨中青竹,任由风吹雨淋亦立于世间。
伞面抬起,露出的脸正是沈杨。
而刚才说话的两人是如弦和如心,经过半个多月的路程,她们回到了京城,还未歇歇脚,王妃就被太后唤进宫,然后又是长公主和其他官员的拜访,直到今日,王妃才得空来墓园看已逝的母亲。
“王妃。”
如弦和如心齐声唤了一声,沈杨收起伞走上马车。
“回去吧。”
马车在雨中缓缓驶离郊外的墓园,马蹄踩在泥泞的小路上溅起水花,风吹起车帘,沈杨回头看了墓园最后一眼。
嫁过人的妾是不允许葬入祖坟,所以沈杨亲自为赵姨娘修建了陵园,待到他日自己身死,骨肉陪伴赵姨娘。
沈杨闭上眼,回忆半个月以来发生的种种。
大哥沈振依旧想规劝沈杨投入三皇子门下,却被沈杨一次次婉拒,大哥不解,渐渐不再问及,看向沈杨的目光很是挣扎。
押送的鞑靼人似乎知晓自己要去向哪里,为了保证自己不再泄露部族的线人,于是绝食,以求身死,几次饿晕过去后,终于引起了沈杨的注意。
为了保证这人的存活,沈杨找姜神医开了一个药方,并让倚风割断他的手筋脚筋,以保证他再无能力反抗,每天用一根细竹管灌流食进去。
动手的时候,沈杨也在场,半夜里静得吓人,甚至没有一丝月光,只有燃烧的火光。
鞑靼人看出他们想干什么,恨恨地瞪向始作俑者沈杨,但身躯被束,口中塞了布,他挣扎地动了一下,如果能活动,或许早就把人碎尸万段。
倚风的动作很麻利,很快鞑靼人的手脚血流如注,然后被士兵迅速用草药包扎起来,鞑靼人面无血色,唯有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宛如恶鬼。
火光摇曳,沈杨站在那望着,脸上病态的白在火光的映照下似乎比鞑靼人更像鬼。
待到血腥味散去,士兵取出鞑靼人嘴里的布,鞑靼人躺倒在地上,盯着沈杨虚弱的骂了一句,因为是鞑靼语,没有人听得懂。
可是曾经选修过俄语的沈杨却听懂了,脸色一沉,用俄语有些磕绊的回答了鞑靼人,后者一听眼神都变了,死死盯着沈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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