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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那头有人走过来，韩程攥紧了他的手，转身躲开。
“去哪儿？不回家吗？”林春棠跟着他越走越走越快，最后小跑起来。
“走近路。”
抄近路就能一直拉着你的手了。
韩程心跳增快，心中温暖的洪水泛滥，翻涌，快要溢出来。
他压抑太久了。从他发现自己喜欢林春棠开始，程璐骂他一次，他就告诉自己一次，喜欢谁都不可以喜欢他。赵楠对他好一点，他骂自己一次，跟谁在一起都不可以跟他。
但没人忍得住喜欢的人三番五次的撩拨。
他问过林春棠很多次，确定要这样吗？真的想好了吗？
这其实也是在问他自己。
那天只要林春棠表现出一丁点不愿意，或者后悔，他就能马上停下来，再退回原位，重新讨厌他忽略他。
只要他不愿意。
可这只手攥得这么紧，完全不给他抽身的余地，还一遍一遍在他耳边念。
“韩程你抱抱我。”
“小程哥哥。”
……
他们奔跑过老式楼宇之间狭窄的小路，阳光照不进去，里面一股潮湿的霉味。林春棠被韩程拉着往前跑，脚下踩过泥泞——他猜那是没来得及化掉的雪。
他不明白韩程为什么这么着急，明明他们有一整晚的时间。
林春棠开始没话找话：“欸？你也知道这条小路？”
“我以前上小学的时候经常走这里。”
“前面过去就是我们家单元门口了吧？我记得以前这个楼口经常停一辆五菱宏光，着实挡路，还好今天没有。”
韩程头也没回，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我知道，你还扎过人家车胎。”
“……”林春棠不可思议道：“你看见了？”
他做这件事的时候明明很小心。
“就看见一次，然后有天路过，听见车主跟小虎妈妈吵架来着，说小虎扎他车胎，连续三天，这次终于被他抓着了。”韩程偏头看了他一眼，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笑意，“还会嫁祸呢？”
耳边是跑动带来的风声，还有两个人略微沉重地呼吸，韩程似乎和平常有一点点不一样。
林春棠笑着问：“那我小时候藏你作业本你知道吗？”
“嗯。”
两个人已经到了楼下。
林春棠：“初中的时候我在你书上画的猪头，你发现了吗？”
“发现了。”
彼时两个人进了韩程家。
关上门，他气喘吁吁：“那你还发现什么了？”
韩程把书包“哐”一下丢在地上，又蹬掉鞋，把他顶在门上，抱起他两条腿盘在自己腰上，粗喘着说：“发现，你这个人，从小坏到大。”
“我怎……唔！”
韩程迫不及待地吻上他的嘴唇，钻进他的口腔肆意掠夺。
“等，等下！”
林春棠撑住他的胸膛，嘴唇勉强分离开，额头相抵，轻轻喘着：“……你急什么？”
“我不急。”韩程又想吻上来。
他偏头躲开，舔舔湿润的嘴唇，不自觉又笑出声来：“去床上，门板太硬了，硌得我背疼。”
韩程顺势把头搭在他肩头：“还有更硬的。”
“你……”
林春棠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这话居然是从他嘴里冒出来的，随即抱住他，放声嘲笑：“你今天怎么这么不要脸？抬头让我看看，脸红了没？”
韩程的耳朵正贴着他脸颊，是滚烫的。
“抱紧了。”韩程托着他的屁股，走向卧室。
“欸，等会儿，鞋！没脱鞋呢！哎！”
他被丢上床，两只无处安放的脚悬空举着。他可不敢放下，以免这人事后找他算账。
韩程把他两只鞋扒下来，垫了几张纸靠墙放着，转过身来拉开校服拉链。
林春棠往后躲，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韩程：“这还是我小程哥哥吗？被鬼上身了吗？”
韩程脱得只剩一件打底，大手一把抓住他的脚踝，把他拖下来，摘掉碍事的书包，撑在他身上。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林春棠抬手去捏他红透的耳朵，“你是不是……开始喜欢我了？”
韩程嘴唇蠕动几下，却没给出答案，俯身再次吻下来，手开始在他身上游动，从衣摆钻进去，贴上想念已久的皮肤。
最后一丝阳光从卧室的窗台消失的时候，他们身上只剩内裤，缩进被子里。
韩程手掌缓慢向下移动，他把那只手按在自己小腹上。韩程不满意地抬头看他，额头已经有了一层薄汗，眼神里有藏不住的情欲。
“你说一句喜欢。”林春棠抬手抹去他额头的细密汗珠，“说一句，我们就继续。”
他像个循循善诱的幼儿教师。
他们面对面，距离近到稍微动一下就可以接吻的程度，却像是被同时点了穴，滚烫的呼吸此起彼伏，他们不同频率地眨着眼，一个坦然，一个躲闪。
时间久到他以为今天的亲密要到此为止了。
韩程声音里带着沙音，仿佛要说的话是一句要他命的最后遗言：“我……”
哗啦——大概是金属之间撞击的声响。
是从大门方向传过来的。
“欸？太久没回家了，钥匙都不知道是哪个了。”一个女人大着嗓门在门口说。
林春棠躺在床上，微微偏头，卧室的门留着一个巴掌大的缝隙，而透过门缝，正是声音传来的地方。
“璐璐阿姨回来了！”他一把抓住韩程胳膊，小声又急切地催促：“门，卧室门！你去关门！”
韩程被推搡下床关门，顺手锁上锁。
他站在门口半晌没回头。
而家里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程璐“哎呦”一声，随后放声喊：“韩程！小兔崽子！干什么呢？书包鞋子满地乱扔！”
“韩程？”
“上哪去儿了？在没在家啊？这挨千刀的。”
他在程璐的叫骂声中机械般转回头，正对上林春棠的眼神。
眼睛里全无方才的爱意和温暖，取而代之地是尴尬，无措和恐惧。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像一只无助的小动物。
韩程搭在门把上的手徒然攥紧了。
他想他说不出那个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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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假车～
第16章 16
“韩程！？”
“儿子？真没在家啊？”
程璐在外面叫了好几嗓子，见没人出来，对门外说：“我儿子不在家，你先进来吧。”
话音刚落，韩程换好了睡衣，从卧室推门出来，怔愣地看着门口。
“哎呦！”程璐吓了一跳，“你这孩子，在家不知道吱个声啊？”
“他谁？”韩程抓了抓乱七八糟的头发，目光凌厉地扫向被程璐拉进来的人。
那男人个子不高，鼻梁上架着扁框眼镜，黑皮鞋，一身老干部似的穿着，手上拎着一个旅行用的手提包，对韩程礼貌性地笑着。
“这是你秦叔叔。”
程璐化了精致的妆，红色的嘴唇性感而刻薄，任谁也不能一眼看出，她是个四十多岁的棋牌室女老板。
她做着和妆容完全不符的事情，蹬掉脚上的高跟鞋，没好气道：“你刚才干什么呢？叫你半天你都不出声。”
“睡觉来着。”韩程在沙发上坐下，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丝毫不避讳那位秦叔叔，“你不是说分开住就不往家里带人了吗？”
他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身体随意地倚在沙发里，眼尾向下，眼睛却谁都不看，轻慢地像个来收债的流氓。
程璐不以为意，把秦叔叔的包接过来放进自己房间里，长卷发一甩：“睡你的觉得了，带人回家怎么了？老娘没死之前，这房子还是我的吧？”
“你说话能不能再难听点儿？”
韩程从来不会顶撞程璐，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因为没必要，他妈最擅长把人气个半死，然后自己玩得开心，一切照旧。
可他现在烦躁极了，因为卧室里还有个人正躲在被窝里瑟缩着，等他解决好眼前的麻烦。
他眉头中间皱出一道沟壑：“没事的话我回去睡觉了，你们声音小一点。”
程璐权当没听见，兀自去了卫生间。
韩程潇洒地起身，走到卧室门口，下一秒手就要落在把手上，却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回头：“妈！”
来不及了。
——洗漱台旁边的架子上，还放着林春棠的牙刷，和那条淡粉色的毛巾。
程璐站在卫生间门口轻蔑地一声冷哼，转回头来看着韩程：“我从家里搬出去你是不是特别开心？连出去开房的钱都省了吧？你都能往家里带人，我为什么不行？”
他保持着傻瓜一样站立的姿势，僵直在原地。
“前几天你大姨她们来看我，还说什么小程上了大学就是大人了，我以后就能省心一点，等着你带媳妇回家了。”程璐长长的指甲捻着毛巾丢进垃圾桶，嫌弃道：“我都没好意思跟人家说，你不正常。”
“我也懒得说你，以后别往家里带，恶心。”
紧接着卫生间的门“哐”地关上，森森的凉意从他的指尖开始蔓延，随即心脏的跳动都变得沉重。
程璐本身嗓门就比较大，她大概以为家里只有他自己，说话更是一点儿没收着，林春棠肯定全都听见了。
他应该，从没被别人这样说过吧。
离他不远处秦叔叔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推了推眼镜：“你妈让我来你家住几天……”
听声音，这就是之前开银色小车送程璐回家的那个男人。
“随便，反正别来烦我。”韩程没等他说完，反手甩上卧室的门，上锁。
屋里，林春棠坐在床上，已经悄悄把衣服重新穿好了，见他回来一惊，指了指门外，摆口型道：“没发现我？”
韩程摇摇头，并着排跟他坐在一起。
门板根本挡不住程璐的声音：“不用搭理他，就那个死德行，驴脾气跟他爸一样。”
林春棠没来得及穿袜子，小腿自然垂在床边，不自觉晃了晃。
气氛太尴尬了，尴尬到想脚趾抠地。
他没想到程璐知道这件事，他本来是想穿好衣服推门出去，说自己没带钥匙先来韩程家里写作业的。可是程璐什么都知道，只要他从这扇门出去，就相当于坐实了他们的关系。
璐璐阿姨骂人的功力一点都不减当年，知道说什么，对方才是最痛的。
他忽然想起，体育馆那个充满灰尘的房间里，韩程问他的那句。
“你不觉得我恶心吗？”
他那时背对着韩程，看不到他说话时的表情。
也像现在这样吗？
韩程坐在他身边，双臂向后支撑在床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地盯着房间某处发呆。
林春棠抬手去摸他的脸，被韩程偏头躲开了，于是他把手搭在韩程手上，指尖扫过他的纹身，然后拍拍他的手背。
他无比地确定他没有收到的那个答案，是喜欢。
他想告诉韩程，不恶心的，喜欢一个人不恶心的，是别人有偏见，是他们错了，你喜欢我更没有错，而我也会热烈地回应你。
可是你转头看看我啊，你转过头来就会看见我满眼的爱意。
我会赤裸而直白地告诉你，浓烈的喜欢可以抵过所有尖酸刻薄的言语。
可是你看看我啊……
外面的两个人还在说，韩程也始终没有转过头来。他们没办法交流，甚至连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是啊，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就喜欢男人了呢。”
韩程忽然抬手捂住他的耳朵，带着他仰倒在床上，一时间他只听得到自己的擂鼓般的心跳。
从侧面看，韩程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被冰封住了。在他面前，韩程似乎总能把自己的情绪藏住，冷漠的眼睛里似乎盛着一潭死水，就像十年前他在楼道里第一眼看见韩程时一样。
他很心疼，把捂住他耳朵的手扯下来攥在手里，可韩程好像已经没有回握他的力气了。
他们就那样躺着，什么话都没说，直到听见大门又一声响——程璐他们出去了。
“回家吧。”韩程说。
林春棠从床上爬起来：“你要不然去我家吧。”
“万一楠姨回来呢？”
“也是，”他又躺回来，“再吓就真他妈萎了。”
“……操。”韩程笑骂一声，推他，“你赶紧走，他俩去超市了，一会儿就回来。”
“那我撤了。”林春棠爬起来穿袜子，“我真的觉得你抱我进屋这个举动太正确了，要不然鞋在门口，璐璐阿姨肯定就能发现了。”
“嗯。”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真的被发现了怎么办？万一璐璐阿姨刚才真的推门进来了呢？”
“她从来不进我房间。”
他书包拉链被扯开了，卷纸散出来几张，他正弯腰去捡，假装不经意地说：“不是，我想说的是，被发现了也没关系。”
“你愿意听她天天骂你？”
“璐璐阿姨才不会骂我呢。”
韩程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叹了口气：“那是因为在她眼里你跟我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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