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夏在他深邃的眼中看见了自己。
终于,林风起唇瓣动了动。
“因为……”
话刚出口,身后传来脚步声,两个姑娘有说有笑地结伴上厕所,然而看见走廊尽头墙角里的两人,双双噤声,然后对视偷笑着迅速跑进女厕所。
气氛顿时有点儿尴尬,林风起刚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
闻夏口袋里手机也在这时发出不合时宜的铃声。
这下是什么气氛都没了。
闻夏有点儿恼,推开两步掏出手机,是老闻同志打来的电话:“儿子,你人呢?刚刚看你门都推开了,怎么又走了?你就是去上厕所也上太久了吧?你廖伯伯和星沉哥都在这儿等你呢。”
背景音里没有嘈杂的乐声,应该是在包厢外面打的。
闻夏:“等我干什么,你唱你们的就是了。”
闻山海:“你这说的什么话?想偷偷溜是不是啊?上午不是跟廖星沉处得挺好的吗,别任性啊,快回来。”
说完就挂了。
闻夏叹了声气,看向林风起。
后者也看着他的,嘴巴张了张,被打断的话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
“我先回去了,”闻夏说完,转身就要离开,走了两步,他想起什么,回过头,“对了,还有一个问题。”
林风起下意识回应:“什么?”
“为什么——偏偏要跟我结婚?”
-
闻夏回到包厢的时候,老闻同志正和廖父勾着肩热情洋溢地唱着“朋友一生一起走”,桌上摆着几瓶酒,开了两瓶,都快见底了。
再看两人的状态,喝得不多,但挺上头的,没有一句在调上。
廖星沉坐在一边非常捧场,在两位陶醉于自己歌喉的老父亲需要掌声的时候递上自己的双手。看见闻夏,他松了口气:“你终于回来了。”
“辛苦你了。”闻夏说。
唱完一曲,闻山海开始起哄:“回来啦儿子?来来来,快点歌,跟小廖唱一首。你们年轻小伙子唱歌才好听呢,比我们这种老木头厉害多了。”
闻夏说:“我感冒,嗓子还没好透,你忘了?”
闻山海道:“少来,中午那剁椒鱼没见你少吃,吃香喝辣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感冒了?”
闻夏:“忘了吗那不是。”
廖父乐呵一笑:“行了老闻,别逼孩子,咱们出来是高兴的,小夏感冒就别勉强了——星沉,你来,你大学不是参加过什么乐队吗,还是主唱。给你闻叔叔和闻夏弟弟露一嗓子!”
廖星沉被赶鸭子是上架,唱了两首。
KTV包厢门上有一个小窗可以看见外面,闻山海和廖父没有注意,只有闻夏中途看见方连树一行人从门口走过,林风起自然也在其中。他们离开得稍早,大概去下一场了。
而闻山海和廖父抱着麦克风直到快天黑才罢休,走时还有些恋恋不舍。
夜色初临,度假山庄里灯火通明,夜晚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晚餐他们去吃的烤全羊,这一次没再遇到方连树一行人,两位老父亲下午唱歌的时候就和了些酒,晚上这一高兴,闻山海又喝了不少,廖父因为明天下午有台手术,没有再喝,而是以茶代酒。
两人侃天侃地,闻山海在生意场上千锤百炼,酒量好得惊人,从餐馆出来后又和廖父赶牛似的赶着闻夏和廖星沉去逛夜市。
宿野山庄里夜市街每天晚上八点开市,两排一字摆开,东头西尾,卖什么的都有,但还是小吃居多。
和上午一样,两位老父亲转眼就没入人群中找不着影了,徒留下闻夏和廖星沉无奈相对。
来都来了,两人只好慢慢从头开始逛。
逛到一半,闻夏手机铃声响起来,来电显示林风起。廖星沉瞥见他的手机屏幕,了然地笑笑,走到旁边的摊子前装模作样地浏览起来。
闻夏转身接起:“喂?”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说话,静谧的背景音与夜市摊的喧嚣嘈杂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像八年前,他们的少年时代那样。
闻夏又“喂”了声,叫他的名字:“林风起?”
那边这才出声:“闻夏。”嗓音低低的,微微闷哑。
他紧接着又叫了声“闻夏”,然后说:“我喝了酒,喝了……挺多的。对不起。”
闻夏:“喝就喝了,道什么歉。”
林风起说:“因为我做了你不喜欢的事情。”
闻夏顿了顿,问他:“你这是喝了多少?”怎么感觉有点醉醉的。
“……不知道,”林风起说,“他们一直叫我喝,我就喝了。”
“你现在在哪儿?”
“唔,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那头沉默了。
闻夏没见过林风起喝醉的样子,他一直很自律,从未失态过,只听周亦先说过他大学喝得酩酊大醉的那次。
他想了想,说:“你现在应该不在酒桌上了吧?”
那边低低“嗯”了声。
闻夏:“那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要。”
“?”
林风起说:“我不要你来找我。”
闻夏:“那你为什么打我电话?”
这个“为什么”,现在成了林风起的一个敏感点,他激灵了一下,瓮声瓮气地说:“因为……我找不到你。这地方好大。”
闻夏心跳有些快,他问:“那你不会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吧?”
林风起“唔”了声。
闻夏轻轻叹气:“你看看周围的路标,或者有没有什么店铺之类的,告诉我。”
找到林风起的时候,他正坐在一张长凳上,这里是通往住宿区的一条小路,这会儿往来游客稀少,大家都还在外面玩乐。
花圃从道路两旁延伸出去,初冬时节树影稀疏,林风起眉眼耷拉的模样在昏暗路灯下显得孤独又可怜,像只等待主人领回的大型犬。
听见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闻夏的双眼映着灯光,又因酒意熏染,明亮又朦胧。他神色恍惚了一下,像是有些不敢相信闻夏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
“闻夏。”他唤了一声。
“嗯。”闻夏应道。
“……你来找我了。”他说。
“嗯,我来找你了。”
林风起垂下头,声音喃喃:“明明应该是我去找你的。”
“可你不是找不到么。”闻夏说。
“嗯……我找不到。”
喝醉的林风起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闻夏问他:“你为什么要找我?”
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
今天闻夏抛了好多个为什么给他。
闻夏,好有求知欲啊。
林风起脑子钝钝地想着:“你下午……也问了我好多为什么。”
闻夏:“嗯。”
他微微蹙眉,思考了一下,说:“所以我找你,是为了回答你的问题。”
说完,他眉心舒展,重复确认一遍:“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
风轻轻的,带动稀疏的树叶,发出细细的窸窣声。
林风起的发也被风吹起,一瞬间像极了高中时那个令人心折的少年。
闻夏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心跳的频率也被风吹乱。
“我生气、不让你跟方淮说话、在乎输赢、跑来这里、穿和你搭配的衣服……”坐在长凳上的人略一停顿,被酒精糊住的大脑费劲地转动了一下,“还有,和你结婚。”
“这些都是因为……我喜欢你。”
林风起抬起脸看着身前的人,闻夏从未见过他这样柔和的神色。
“我喜欢你,闻夏,”他说,“我想追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风起,(__)!
填空题,一小题100分,请考生们谨慎作答。
-
第54章 醉酒林总
——我喜欢你。
这句话闻夏从高中等到现在。十年。
在他以为自己不会和林风起再有交集的时候,林风起出现了,说,跟我结婚。他开了一笔不菲的报酬,虽然如果放在过去,一个月区区二十万的月薪对闻夏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答应了,但也许当时就并不仅仅是因为那二十万。
又当他想要掐灭自己那点复燃的小心思时,林风起的日记本掉落在眼前,来得那样刚刚好。
闻夏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办法把这句话从他嘴巴里逼出来,现在成功了。
但是林风起他……
喝、醉、了。
他没接触过喝醉酒的林风起,但他自己曾经喝醉过——高中毕业聚会那天,他没有去,因为他怕看见林风起会舍不得。他知道自己和林风起志愿不同,也下定决心不再热脸贴冷屁股,以后也许很难再见了。
那天晚上闻夏拉着邹博彦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酒醒后一概不记得了,完全断片。
现在他不确定林风起的醉在他自己那儿是醉到什么程度,万一醒来后来一句:我不记得了。
那闻夏可能会想给他来一棒槌。
他垂眸与林风起对视,仿佛要被那轮从未见过的温柔旋涡卷进去。
闻夏不自觉舔了舔下唇,努力平复过快的心跳。
好半晌。
“你等会儿,”他掏出手机点开录音,放到林风起嘴巴边,“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林风起的目光里染上一点迷茫,但他很听闻夏的话,酒后也格外坦诚,对着手机乖乖复述一遍:“闻夏,我喜欢你。”
“还有呢?”
林风起困惑。
闻夏说:“不是还有半句吗。”
林风起歪头想了想,说:“我想追你。”
闻夏按下停止键,编辑保存:“明天再给你答复。”
“……哦。”林风起失望地垂下脑袋。
闻夏盯着他的发顶,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好软。
像在揉一只大型犬。
大型犬很是受用,微微眯起眼。
“为什么别人叫你喝酒你就喝,”闻夏忽然问,“你应该是可以推拒回去的吧?”
“想壮胆。”他老实地答。
“壮胆干什么,跟我告白吗?”
“嗯……”
闻夏加重了点力道,摁得林风起发出一声含混的呜咽,抬起头看他,有点可怜。
“平时怎么不见你胆子这么大,”他说,“还得靠酒壮胆。”
林风起委屈地抿了下唇,含糊地说:“我看见你……就很紧张。”
闻夏问:“为什么?有什么好紧张的,我会吃人吗?”
林风起摇头。
他皱起眉,懊恼地说:“你不会,你很好……我怕说错话,让你不开心。可好像越是这么想,就越弄巧成拙……”
林风起知道自己不善言辞,在面对闻夏的时候尤其如此。他本来以为经过大学、经过创业,经过生意场上的明算暗斗,他已经能够在任何场景下如鱼得水、与人周旋然后轻松脱身。这些年他就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
可闻夏……
唯独面对闻夏,他好像又变回了高中那个话都说不好的穷小子,任何社交技巧在闻夏面前全都不管用,笨拙得令自己恼火。
林风起坐在那儿生起自己的闷气,然后他听见闻夏说:“那你可以试试啊。”
他一愣,转头:“试什么?”
闻夏说:“试试不去考虑那么多,也不去在乎我开不开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是你自己说的么,我不会吃人,我很好,那你还怕什么?”
这个逻辑,好像挑不出问题。
林风起怔怔地想。
闻夏又倾身凑近一点,认真地看着他:“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
闻夏中途离开,老闻同志和廖父回来后就看见廖星沉一个人,还以为两人发生了什么不愉快。闻山海正要打电话,闻夏回来了。
“你干嘛去了?”闻山海问。
“上厕所。”万金油回答。
闻山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身为老子还不知道么,一看就是在说瞎话。
他们原本没有在这里住宿的计划,逛过夜市就打算离开,但闻山海和廖父是一起来的,现在两人都沾了酒,从这个县城回到市区路途遥远,又是夜间,与其花这一笔钱回家,还不如在这里住一晚,还能去泡泡温泉。
“你就是想泡温泉了吧。”闻夏吐槽。
“你懂什么,花钱回家和花钱在外面多享受一晚,那能一样吗?”闻山海哼道。
“那你们去吧,我先回家了,”闻夏说,“有点事儿。”
闻山海不高兴了:“你有什么事儿啊?”
“工作上的事儿,”闻夏说,“而且你孙子可是一只猫在家,来的时候你也没说要过夜,它在家没人照顾。”
闻山海神情动摇,但还是说:“你打个电话给小邹,托他帮你看看大鸽。”
闻夏看他一眼:“老闻同志,你真的醉得不轻,他没我家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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