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宁悠的余光突然瞥见阿姨打开了手机摄像头,正光明正大地偷拍他。
是那种举着手机自拍,把宁悠也拍进去的那种偷拍。
宁悠的视线直直地看着屏幕,屏幕里的阿姨自然注意到了宁悠。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按下了快门键。
收起手机,阿姨对宁悠说道:“小帅哥。”
阿姨明显不怎么说汉语,不仅吐字不清,还带着浓浓的口音。
但简单的三个字足够表达她的意思——她觉得宁悠是个不常见的外族小帅哥,所以新奇地拿出手机把他拍了下来。
明明是个很冒犯的举动,但在这民风淳朴的环境中,宁悠却感受到了阿姨的热情。
他也拿出手机,和阿姨合影了一张。
如果换作其他环境,宁悠一定不会这样,因为合影之后等待着他的将是无穷无尽的聊天,而这是他最想避免的情况。
但阿姨不怎么会说汉语,乐呵呵地和宁悠合影之后,又该干嘛干嘛,丝毫没有打扰宁悠的意思。
大约一个小时后,中巴车路过了哈纳斯湖景区门口。
之前在等待通路的那段时间,小赵结识了不少景区的工作人员,这次她正好可以拜托她认识的人,把宁悠送去山上的图瓦村,否则宁悠还真没办法进入到景区里面。
汽车在卫生院门口停下,外面的广场上依稀还能看到篝火的痕迹。
宁悠顾不上回忆,拖着箱子飞奔到卫生院的大厅,然而前台的护士却告诉他,他来的时机不凑巧,就在不久前,李暮才刚刚出院。
“他没什么大碍吧?”宁悠问道。
他大概知道李暮受了刀伤,却不了解具体什么情况。
“伤在胳膊上,已经打了破伤风,只要注意伤口不被感染,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
担心了一路,宁悠总算放下心来,他给李暮打了个电话过去,结果通话提示仍然是那令人恼火的关机。
“你是在给李暮打电话吗?”护士显然看出了宁悠没能打通电话,“走之前他说找林长有事,今天周末,林长应该在家里。”
“谢谢。”
宁悠已经去过林长家两次,从卫生院出来,他凭着记忆中的印象,拖着大行李箱在四通八达的小路中穿行。
尽管行李箱很沉,拖着走也不容易,但此时宁悠的心情还不错,倒没有很着急。
因为李暮并不知道他来了这里,他可以尽情地想象,李暮见到他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可能是目瞪口呆,也可能是难以置信,总之两人重逢的场景一定充满了惊喜。
然而在村子里转悠了半天,宁悠越走越迷糊。
事实证明,某位路痴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图瓦村的木屋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他在一个路口绕了好几个来回,最后还是一位村民给他指明了方向。
和别人家不同,林长家的木栅栏门总是开着,仿佛在欢迎每一个人的到来。
告别那天时的场景还记忆犹新,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宁悠也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再次回到这里。
“林长。”宁悠来到木屋门前,敲了敲敞开的木门,站在门边问道,“你在家吗?”
“哪个?”林长从里屋出来,见是宁悠,露出诧异的神情,“是你啊,你不是回去了嘛?”
“我听说李暮受了伤,专门回来看看。”
说到这里,宁悠忍不住往屋里瞟了两眼,心里已经做好了跟李暮相见的准备。
林长立马看出宁悠是在找李暮,说道:“他刚走啦,不在这里。”
“不在?”宁悠的眉尾立马向下耷拉,露出失望的神情。
这已经是第二次落空,宁悠心里顿时没了对惊喜的期待,只想快点见到李暮。
“你很关心他嘛。”林长说道,“还专门过来看他。”
宁悠点了点头,没有否认:“毕竟他在林子里救了我。”
“你还真是有心。”林长道,“不过他没什么事,就是刚受伤时没当回事,失血过多了都不晓得。他刚去了消防中心,帮着年检居民家的灭火器,你可以去那边找他。”
“谢谢。”
这次宁悠没再浪费时间,直接找上路边的村民,问清楚了消防中心的方向。
“你找李暮吗?这边已经忙完,他回山上去啦。”皮肤黝黑的消防小哥说道。
“又不在?”宁悠简直被折腾得没脾气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绝对不会再带这个28寸的行李箱,现在他只想随便找个地方,把这重得要死的箱子给扔掉。
“你去他家找他吧。”消防小哥说道,“不过他也不一定在家里。”
“那他会去哪里?”宁悠忍不住问。
“可能在巡山吧,我也不知道。”消防小哥道,“最近也不知他怎么回事,尽找些事给自己做,胳膊都受伤了还非要来帮忙年检灭火器。”
“谢谢,我还是去他家找他吧。”宁悠说完拖着箱子打算离开,不过这时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难为情地开口道,“能麻烦你找辆车送我上山吗?”
在这件事上,宁悠非常有自知之明,若是要他独自拎着箱子上山,恐怕天黑了他都到不了李暮家里。
消防小哥非常爽快,去隔壁警务点找了个警察小哥,最后是由警察小哥开着公车把宁悠送到了山上。
小木屋里果然没有人,院子里也不见哈日的身影。
短短一周未见,木栅栏里修起了马棚和牛棚,看样子正如消防小哥所说,李暮真是给自己找了不少事做。
小木屋的大门和之前一样没有上锁,因为李暮从来不担心有人来他家偷东西。
宁悠把箱子拎进玄关,屋内倒是没多大变化,物品的摆放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包括他的牙刷和毛巾。
乍一看,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似的。
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宁悠又开始期待两人重逢时会有怎样的惊喜。
他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没有找到他最想找的双人合照,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此刻愉悦的心情。
下飞机后一路赶来,也没来得及去一趟洗手间。
宁悠又熟门熟路地来到厨房外的小木房子,发现这里已经安装上了顶灯。
遮挡的东西还是之前的拉帘,毕竟装门还得上铰链,的确有些麻烦。
宁悠解开纽扣,拉下拉链,对准位置,开闸放水。水声哗啦啦地响起,以至于他没有听到外面响起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宁悠?”
拉帘骤然被人拉开,宁悠下意识地转过上半身,差点没吓得灵魂出窍。
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但他的脸上没有惊喜,只有错愕,并且他的眼神正逐渐往下……
“你在干什么啊!”宁悠猛地回神,着急地吼道。
他赶紧转过身去,抖干净最后几滴,飞速拉好拉链,气势汹汹地走到李暮面前,道:“有人正在使用卫生间,你有没有搞错啊?”
哪有人为了搞清楚卫生间里的人是谁,直接把门打开确认的?
别人正在进行中啊好不好!
“抱歉。”李暮总算回过神来,眼底深处浮现了淡淡的笑意。
他往下扫了一眼,压抑住上翘的嘴角,调侃道:“小仙女,你尿你鞋上了。”
宁悠的脚上穿着一双黑色马丁靴,是他从新疆回去之后特意买的,就是为了跟李暮的马丁靴凑成一对。
谁知才穿第一天,就遭遇了这种不幸。
“那是水。”宁悠用他全身的力气保持淡定,声音颤抖地自我催眠。
“你确定不是你刚才转身——”
“你给我闭嘴!”
宁悠不想再听李暮多说任何一个字。
他真的好难过,难过得快哭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重逢。
第28章 仙女下凡
好在宁悠的马丁靴是皮革面料,不用担心“不明液体”沾在上面擦不掉。
他黑着一张脸用淋浴花洒冲干净鞋尖,头也不回地朝小木屋正门走去,大有把李暮当作空气的架势。
李暮跟在宁悠身后,好笑地叫道:“宁悠。”
宁悠没有吭声,迈进玄关之后,拎着大行李箱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儿?”李暮赶紧拉住宁悠的胳膊。
“你放开,我要回家。”宁悠甩开李暮的手,费劲地把行李箱提到了门槛外面。
人在气头上,什么决定都做得出来。不就是拖箱子下山吗?下山能有多费劲!
“别生气。”李暮单手把宁悠的行李箱又给拎了回去,“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先好好休息。”
前一秒行李箱还在手里,下一秒又回到了玄关,宁悠被迫感受了一番力量上的绝对碾压,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现在是显摆他力气大的时候吗?
“箱子我不要了。”宁悠没好气地扔下一句,扭头就要离开。
不过还未等他迈开双腿,李暮已经上前一步,从背后圈住他的肩膀,情绪不太对地说道:“为什么你总是要走?”
李暮整个人埋在宁悠的颈窝,像一匹高大健壮的黑马低头向人示好。
宁悠被抱了个猝不及防,他没听懂李暮话里的意思,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上次分别是共识,只有这次是他要走,哪里来的“总是”?
“在梦里。”李暮低声道,“你总是会离开我。”
什么啊……
宁悠在心里嘀咕,这臭糙汉原来是长了嘴的。
“你还知道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宁悠自然不会这么容易消气,“你手机为什么老是关机?”
“卫生院借不到苹果充电器。”李暮抬起脑袋,加重手上的力道,把宁悠圈进怀里,“关了机正好可以忍住不联系你。”
宁悠也有过同样的想法。
每当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不得不找些事情来分心,否则他总是忍不住拿起手机,一边想要联系李暮,一边又希望李暮联系他。
最后实在心烦得不行,索性把手机关掉,一了百了。
“那我们的合照呢?”宁悠心里的气消了一些,但还是不想便宜了李暮,“你为什么没有放在床头?”
身后响起了窸窸窣窣掏口袋的声音,下一秒,合照出现在宁悠眼前,只见相纸上已经出现了不少折痕,可见有人经常把它拿在手里。
“在身上。”李暮道。
照片上的两人紧紧挨在一起,都是一副眉头深皱的模样,好像在提醒宁悠这场重逢的不易。
宁悠一下没了脾气,但又不想显得没骨气,正考虑说点什么给自己台阶下,却听李暮又道:“我想你了,悠悠。”
宁悠再也绷不住,转身扑进李暮的怀里,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道:“你真是讨厌死了!”
鼻尖涌入马鞭草的香气,是宁悠无比怀念的味道。
“是,我讨厌。”李暮笑了笑,揉着宁悠的后颈道。
“你的伤呢?”宁悠抬起脑袋,“疼不疼?”
“你来了就不疼了。”李暮道。
宁悠轻哼了一声:“油嘴滑舌。”
“是,我油嘴滑舌。”
李暮什么都不反驳,只是微笑地看着宁悠,心里还在回味美梦成真的感觉。
怀里的白天鹅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明明脑袋小小的,身子却鼓得跟个球似的,可爱得让人想欺负。
“话说,”李暮突然想到一件事,微微收起下巴,看着怀里的人道,“我百度了你,你已经快三十了。”
话里的潜台词很明显:说好的二十二三呢?
宁悠隐隐听出了对他“装嫩”的指责,他猛地从李暮怀里弹开,心虚地用食指戳着李暮的胸膛道:“你让我叫哥哥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那来吧。”李暮握住宁悠的手。
“什么?”宁悠问。
“找我算账。”李暮道,“你想怎么收拾我?”
宁悠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的想收拾李暮。但看着李暮那深沉的眼神,他突然红了脸,嗖地抽回自己的手道:“你想得美。”
期待得越久,相见时反而没有预想中那样的轰轰烈烈,只有一份熟悉的恬淡悠然。
李暮的伤在左边小臂上,大概有个十来公分,没有伤到骨头。
宁悠只看到了一圈圈洁白的纱布,并没有亲眼看到伤口,也莫名感到了一阵疼痛。
此时已临近中午,宁悠一边拧开水龙头洗菜,一边对身旁的李暮说道:“你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其实本该李暮做饭,但宁悠不忍心让他操劳,便主动揽过了打杂的活。
水龙头里出来的水跟冰水没什么两样,宁悠只在盆里淘洗了两下,双手就被冻得通红。
他开始在心里纠结,是要多洗两次,完全洗干净,还是随便淘两下完事,这样就可以少挨冻。
然而纠结了半天之后,宁悠猛然回神,他怎么可以纠结这种事?当然是必须洗干净才行。
想到这里,宁悠突然发现身旁的人已经好久没有接话,他转过脑袋,发现李暮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便问:“你看我干什么?”
李暮笑了一声,道:“看仙女下凡。”
宁悠立马扔掉手里的白菜叶子,看着某个没心没肺的人道:“李暮!”
李暮顿时笑得不行,他来到宁悠背后,环住他的腰道:“仙女辛苦了。”
“你!”宁悠恼羞成怒,他挣开李暮的怀抱,转过身去就想揍人一顿,但不料他的拳头被李暮牢牢接住,下一瞬间,一个温热的东西堵住了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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