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担心我?”
裴西楠唇齿间都是柠檬混着酒液的微醺香气,蒸的阮夭脸颊都微微地发红。
他看起来好像有点开心,眉目都舒展开,像是飘着一层浮冰的融融春水。
“这酒度数很高的。”阮夭蹙起眉心,凑近了打量裴西楠烧红的脸颊,完蛋,主角受看起来也不会喝酒。
裴西楠在阮夭面前无由来地想逞英雄,发烫的手心握住了阮夭雪白手腕,对着晏徽挑衅似的笑笑:“没事,我能喝。”
系统很担心地说:“主角受是摇滚歌手,不能喝太多酒的吧,伤嗓子。”
阮夭更操心了,主角受的事业线也是很重要的,绝对不可以为了这个受损。
乔心妍鲜红色的指甲在烟雾缭绕的卡座里明艳得厉害,她凑得离阮夭很近,甚至因为离他太近兴奋地指尖都在颤:“夭夭,你要喝吗?”
“来这里是有规矩的哦,迟到十分钟罚一杯酒,你迟到了半个小时,要喝三杯哦。”晏徽身边是个身材高大的外国男人,名叫艾里森,是国际一线演员,演过好几部商业电影。
金发碧眼的男人很好奇地看着东方来的小美人,感觉一股恶劣的火从小腹一直烧到喉咙,怎么有人光是漏张脸都烧得人口干舌燥的。
忍不住想欺负他,看他哭起来是怎样的感觉。
只是见一面,就想把他藏起来只能自己看。
“这三杯我替他喝了。”裴西楠向来对自己很自信,三杯酒而已,还不至于到狼狈地步。他在娱乐圈里也算沉浮了三年,怎么不知道这些人劝阮夭喝酒的时候心里怀着多么龌龊的想法。
但是阮夭不能让他再喝了。
带着些微凉意的手按住了裴西楠还要继续逞强的动作。
“别喝了。”阮夭低着蝶翼似的长长的羽睫,语气也是轻轻的,但是在裴西楠灼烧的心里骤然浇了一捧沁凉的清水,让他整个人都冷静下来。
“夭夭……”裴西楠下意识叫他的名字。
阮夭接过他手里的酒没有任何招呼直接一饮而尽。
他实在没有喝酒的经验,喝的又急又凶,晶亮酒液顺着洇红的软唇滑落到瓷白深陷的颈窝,浸湿了领口一小块布料。
所幸酒杯比较小巧,盛的酒液也不多。
阮夭被呛了一下,眼里迅速浮起一层亮晶晶的泪光。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他的脸上,这张桌子上就没有度数低的,阮夭刚喝下,双颊上就漫上了靡艳的绯色。
衬得没有被酒意侵染的肌肤白若霜雪。
单从领口探出的一段柔软纤细的脖颈,因为不胜酒力而微微垂下,宛若垂颈的天鹅。深蓝色的发丝覆在霜白后颈上,漂亮得让人心惊。
裴西楠没有想到阮夭会为了他出头,一种古怪的情愫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请问宿主大人是否要花一百积分兑换解救药丸?”
自己的酒量居然差劲到这个地步阮夭是着实没有想到的,迷迷瞪瞪地努力睁大了眼睛,眼前的人物却好像隔上了一层薄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阮夭总觉得那个不怀好意的导演在嘲笑他。
就算是喝醉了也能看得出你嘴角很过分的弧度啊!
系统小商店的解酒药丸其实也就是起到稀释酒精副作用,不让其伤害人体的地步。服用了之后阮夭还是晕晕乎乎的,感觉自己还像踩在软绵绵的云端。
阮夭喝懵的时候其实很乖。
坐在裴西楠身边一动不动,用那双含着粼粼水光的琥珀色眼眸很专注地盯着裴西楠,一直盯到冷酷少年内心都开始发慌。
“怎么一直盯着我。”裴西楠皱起眉,还要挺着很不耐烦的样子别别扭扭地捏住了阮夭的脸颊,软嫩脸颊肉从他的手指边溢出来。
阮夭被捏痛了“唔”了一声泪眼汪汪地推裴西楠的手。
“很疼。”他口齿不清地呜咽着,只是握住裴西楠的手腕,很可怜地看着他,也不会打人,也不会咬。
本来就笨,喝了酒直接化成一团可以捏来揉去的糯米糍。
好像谁都可以上来欺负一下。
“他好像喝醉了。”乔心妍伸手想拉阮夭的手,茶色眼眸逐渐加深,“我带他去楼上包厢休息一会儿。”
裴西楠挥开她的手:“我来。”
原来劲歌热舞的中心舞台这个时候已经安静下来,蹦累了的客人们围在吧台边喝酒,偶尔可以听到细细碎碎的笑声传来。
有喝醉的酒鬼跑到台上去拉着麦克风唱一些荒腔走板的歌,调子七上八下的折磨人的耳朵。
台下的人就给酒鬼喝倒彩让他滚下来。
阮夭对音乐好像特别敏感。
他转过来很专注地听酒鬼唱歌,末了弯唇一笑,他很得意地和裴西楠说:“我唱得比他好听多了。”
裴西楠把他扶起来:“嗯嗯,你唱得好听。”
阮夭察觉到他的敷衍,淡墨扫过的眉尖浅浅地蹙起,闹脾气似的把他的手推开了:“我是认真的。”
他直视着裴西楠的脸,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不信吗?”
他的目光扫过卡座里的其他人,大家都是用一种看小猫发脾气似的眼神很古怪地瞧着他,宠溺的,又像是在打量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儿。
没有人相信一个醉鬼说的话。
阮夭无端地有点难过,但是这点伤心很快被别的情绪淹没了。
他推开了裴西楠的手,摇摇晃晃但是一步一步很坚定地走到了空无一人的舞台上。
裴西楠在后面叫他他也没有管。
阮夭很久没有碰过舞台了。
酒吧里的舞台小小的一块,顶灯都是昏昏的,照着那张如梦似幻的容颜,海水一般的蓝发柔软而和顺地垂在霜白侧脸,如同深海里化作泡沫的小美人鱼。
人们本来都在自顾自地喝酒,等着疲惫过后的下一波狂欢,但是当阮夭站在上面的时候整个酒吧的视线中心都变成了他。
“我靠上面那个小哥哥是谁啊,太好看了吧!”
“我看着有点眼熟,是不是明星啊?”
“他是……我去,我知道他,他是阮夭!参加过《追光》选秀的!”
“他好漂亮啊呜呜,能不能上去要个vx啊!”
“他是要唱歌吗?”
阮夭垂着眼,自顾自调整了一下话筒的位置。
好像一切都是正开始的时候,他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怀揣着尚还炙热的希望笑意盈盈地开口:“大家好,我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一首英文歌。”
顶灯的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调亮了,圆圆的聚成一束温柔的白光落在台上少年的头顶,在湛蓝的发顶晕出深深浅浅的静谧光影。
“Oh,nowhere left to go(何去何从)”
“Are we getting closer,closer(我们是否日益亲近)”
“No all we know is no(不,我们都明白并非如此)”
阮夭的声音一直很好听,从裴西楠第一次见到他时就知道了。但是他从来不知道阮夭唱歌的时候,会是这样的。
华丽又哀愁的嗓音,本该清亮的少年歌声里又含着一股子满不在乎的慵懒颓废,主歌是低缓忧伤的呢喃,到了副歌部分更像是肆意的情感宣泄,放荡无畏,自由浪漫。
裴西楠此刻相信古老的塞壬传说一定是真的,他心甘情愿在海妖的引诱下撞碎桅杆,同震动灵魂的歌声沉入海底。
“They say we\'ll rot in hell(他们说我们将为孽缘步下地狱)”
“But i don\'t think we will(可我从未认同)”
“They\'ve branded us enough(我们受够了束缚)”
“Outlaws of love(以囚徒之名,为爱逃亡)”
他是天生的歌者,情感的转变运用自如,收尾咬字时的颤音美到惊心动魄。
酒吧里本来不耐的絮语彻底消弭,只剩下舞台中心一团小小的努力释放的影子。
阮夭应该还是醉着的,但是当他透过黑暗的人群,精准地找到裴西楠的时候,笑容清明又漂亮。
两颊酡颜在苍白灯光下越发像是雪地里一撇旖旎的朱砂。
浅琥珀色的眼眸里水光几乎要漫溢出来,偏偏如此专注又深情地瞧着不远处自己“深爱”的少年。
裴西楠想起自己最开始搜集到的阮夭的资料。他的视频太少了,但是裴西楠仍然可以看到当初选秀第一期,顶着栗子头的漂亮小孩,笑得眉眼弯弯,很得意地说他的特长是唱歌。
他不该敷衍他的。
裴西楠短暂的十八年人生里头一次有了后悔的情绪。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首歌是亚当兰伯特的《outlaws of love》,我高中的时候超级喜欢听。
这首歌是唱给同性恋的,歌手自己也是。背后故事也挺难过的,欧美那个宗教背景你们懂的。
第65章 桃色传闻(9)
阮夭唱完歌的时候其实力气便已耗去了大半,他含笑捏着话筒对台下的观众说了一声“谢谢”,身体就因为骤然上涌的酒意软绵绵地倒下了。
没有预料之中摔倒地板上的疼痛。
裴西楠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不熟练又努力很温柔地把阮夭接到了自己的怀里。
“裴西楠!”台下有人惊呼了一声。
打在头顶的那束白光消失的恰是时候,裴西楠借着黑暗把阮夭扶到了更安全的地方。
阮夭眼前迷迷糊糊的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雾纱,只能看到少年眉骨那枚闪着凌冽冷光的眉钉。
阮夭很瘦,偏生一身雪色皮肉都是软糯的,抱在怀里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握紧了那把不盈一握的细腰。
手感特别好。
“好听吗?”阮夭半阖着眼睛,垂落的浓密眼睫下一弯浅色的月光,靠在裴西楠耳边的时候声音轻软又甜蜜。
裴西楠不擅长哄人,耳朵都红透了,结结巴巴地说:“好听的,你醉了我带你去休息一会儿。”
他拧着眉毛,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盯着阮夭那张泛着潋滟桃花色的脸,明明动作都放轻了生怕把他磕疼了,嘴上还是不轻易饶人:“酒量这么差还要喝,麻烦精!”
阮夭连眼睑上都烧着一层灼灼的粉色,乖巧地窝在裴西楠怀里任他动作。
像一只完全信任主人的猫咪。
裴西楠手足无措地抱着一只香香软软的阮夭,半大少年连走路该迈哪条腿都稀里糊涂的。
盛以容的车也是这个时候来的。
盛以容这人是S市的一个传奇,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一手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在整个S市都称得上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早些年据说还有点黑色的背景。
没有人不会认识盛以容的脸。
一身漆黑整洁的昂贵西装,带着斯文的金丝眼镜的苍白男人走进酒吧的时候整个酒吧里的人都霎时间被一股无形的气场震得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特别是男人身后还跟着好几个身形高大的保镖。
乔心妍额上沁出一点冷汗,她饮下酒杯里最后一口伏特加,红唇弯得妩媚而多情:“盛总怎么也有闲心来我这家小店喝酒?”
盛以容的平光眼镜随着他微微低头的动作闪过一丝摄人的寒光,薄唇浅淡地勾起:“我有只小猫跑进来了,我来带他回家。”
乔心妍手心在发冷,描画精致的眉眼笑成新月的模样:“我们这里可跑不进小猫小狗的,盛总怕是看错了。”
“有没有在这里,找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乔心妍这下连笑都维持不住了:“再怎么说这也是我开业第一天,您这上来就给要砸我的场子,不合适吧?”
盛以容两根冰凉纤长的手指抵上了乔心妍尖削的下颚,他们说话声音算不上响,更何况是在喧闹的酒吧里,两人距离看起来更像是一对耳鬓厮磨的情人:“乔小姐的酒吧,我一定会好好捧、场的。”
男人的眼睛没什么温度,冷冷地盯着乔心妍:“实不相瞒,我这只小猫陪我很多年了,如果找不回来,我会生气的。”
“我记得乔家最近是不是有个项目,还挺重要的。”
乔心妍的脸色骤然发白。
盛以容随便寻找了一处高脚凳坐下,娴熟地打了个响指。调酒师战战兢兢地先是看了自家老板的脸色一眼,旋即递上了一杯新调好的鸡尾酒。
“想必乔小姐冰雪聪明,自然应该知道要怎么选。”
乔心妍沉默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轻轻地“呵”了一声,从一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细长的女士烟点上了。
红唇咬着香烟,吐出一点飘渺的云雾。
她指尖夹着印着殷红唇印的香烟,笑容躲在雾纱后面狡黠而魅惑:“那盛总就自己找找看吧。”
二楼卡座上探出一个扎着马尾的英俊男人,深刻的轮廓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如同西方顶级的雕塑。
男人邪笑着望向酒吧长桌前的两个对峙中的人影。
“艾里森,那个小家伙好像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呢。”
金发碧眼的外国男星转着手里的酒杯,用流利的中文说道:“这样才更有挑战性,不是吗?”
在盛以容走进来的一瞬间,裴西楠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所幸来之前乔心妍还特意告诉他厨房的位置,那里的后门直通酒吧九曲十八弯的后巷,只要出去随便绕一绕就能把盛以容甩掉了。
“阮夭,你还好吗?”裴西楠在乔心妍和盛以容对峙的时候便借着黑暗的遮掩扶着阮夭藏进了走廊。
阮夭眼睫上还黏连着一颗颤颤巍巍的泪珠,他这么一晃,水珠便顺着长睫滚落到他的脸颊上,像是哭了一般。
“我还好。”他脱力似的倚在裴西楠肩上呢喃着。
裴西楠说:“听着,盛以容过来了。”
这句话不亚于一颗核弹瞬间把阮夭炸清醒了。
被酒精染上酡红的脸颊刹那血色尽失,瞳孔都不由自主地放大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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