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毛咧开嘴傻笑起来。
弥月也笑了,小声对它说:“好吃。”
包子的馅儿调得好,一口下去满满的青菜香气,丝毫也不显得油腻。
弥月忍不住给自己也夹了一个。
小毛也凑过来在大毛的包子上叨了两口,又不感兴趣的把脑袋扭到了自己的碟子前面。弥月夹了两只白灼虾给它,让它自己慢慢磨牙。
别说,王小虎这人不咋地,开的饭店还挺有档次。
弥月一边喂自己的小伙伴,一边旁听林青山和王小虎的对话,猜到王小虎要新开什么厂子,结果被林青山走自己的关系给搅黄了。不得已,王小虎这才摆下阵势,以赔礼道歉为名,软硬兼施,想走通林青山的路子。
弥月觉得王小虎想的太美了。他家老师素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已经得罪了他还想卖好……简直就是做梦。
王小虎跟林青山山上山下做了多少年的邻居,但两人碰面的机会并不多。
王小虎不是文化人,对半山腰的犀山博物馆是不感兴趣的,林青山偶尔会下山访友,但他结交的人也都是退休的学者之流,跟王小虎这样的人是没有有什么来往的。
这就导致了王小虎对林青山的了解有限,还以为拿商场上虚虚实实的那一套就能把场面圆过去。
林青山却不怕得罪他,话也说的明白,“王小虎,你也别叫唤委屈,你既然先冲着别人使黑手,就别怪别人拿黑手来还击……这才叫公道。这个厂子若是别人去做,跟我无关,我是不管的。但你不成。只要有你投钱,就不成。”
王小虎眼风一扫,见座中人闻言都已经换了表情,不少人还心思活泛起来了,不由得有些惊怒。他也确实没料到林青山的人脉手段能这般厉害,恰恰打在他的七寸上。
林青山这话一说出口,秦夫人率先起身,大大方方的表态,“之前以为林教授是要把清水镇的投资商一网打尽……原来是听岔了。既然只是王老板和林教授的私怨,我们这些外人就不掺和了。”
弥月早见识过了这位秦夫人的号召力,果然她一起身,一多半的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这一次,大家连理由都懒得找了,反而跟林青山都挺客气,出门之前还都面带笑容的寒暄两句。
再看包厢里剩下的几个人,脸色都不大好看了。
弥月低头忍笑。觉得这几位大兄弟也是够倒霉的。先是被他用二青恐吓,现在又被他的老师一把卡住了钱袋子。真是……又伤身又伤心。
林青山见弥月和他的宠物也都吃饱了,便大大方方的起身告辞。临走之前还不忘了撂下狠话,“我劝王老板就吞了这个哑巴亏,既然你先伸手,总要有被人打回去的心理准备。至于以后,你若是气不过,只管放马过来,看看在这灵犀山的地头上,你是不是真的能一手遮天。
师徒俩一走出海鲜酒楼,弥月就冲着林青山竖了一根大拇指,“师父威武!”
林青山没理会他的马屁,伸手摸摸他抱在怀里的猴子,微微一叹,“弥月,你怨恨他吗?”
弥月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被王小虎收买的那位研究所的内奸。能引得林青山出手,不用多想,肯定是他们师兄弟当中的某个人了。
弥月心里不是没想过这些问题,迷迷糊糊也有了一些猜想,只是没有证据,心里不敢肯定罢了。
“怨恨谈不上。”弥月垂眸,心头有些发沉,也说不出只是失望,还是有别的什么,“但遇到这种事,谁也不会觉得高兴。”
林青山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手势跟摸猴子差不多,“你跟着我的时间最长,人人都知道我是把你当儿子养的。我也说不好有没有对你格外偏心一些,但有的人难免就会这么想。”
弥月不由一笑,“师父做的很好了,师兄弟之间挺公平的。”
林青山自己琢磨了一会儿,摇摇头笑了,“大概也确实偏心了吧。不过你做的比他们都好,我不偏着你难道去偏那些偷懒耍滑的家伙吗?”
弥月辩解,“师兄们倒也没有偷懒的。”
“不说他们了。”林青山叹了口气,“我已经打发他走了。以后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个好运继续在行里混,若是遇到了,就当不认识吧。”
弥月心里一惊,他知道林青山一定会惩罚这位内奸,但他没想到惩罚会这样严重,直接把人撵走了。
弥月迟疑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是……二师兄吗?”
二师兄王周,性格开朗,爱说爱笑,哪怕是上山给所里送粮食的人,他也能跟人家打成一片。
要是博物馆那边临时请他去做讲解,那更是……离得多远都能听到那边传来的笑语喧哗。
王周这个人,就是有这种能耐,他出现在哪里,哪里就热闹的像过年。
林青山低头给自己点烟。
烟雾腾起来的时候,他眯了眯眼,语气淡淡的说了句,“他被人推荐到我这里做实习生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心思太重。但老秦那时候要退下去了,除了我,也没人能带学生了。总不好把他推给你大师兄带。”
弥月愣了一下。听这意思,似乎是推荐人比较有来头,或者是跟林青山的交情比较深,以至于他没办法推辞。
弥月颇有几分稀奇的感觉,“师父你也有看人情的时候啊。”
林青山笑微微的斜了他一眼,“皮痒了?”
弥月脖子一缩。
大毛也学着他的样子,往后躲了躲。
林青山看得好笑,耐着性子解释了两句,“我又不是神仙。但凡是个人,谁还没有欠人情的时候?”
弥月更好奇了,“谁啊,谁这么大面子?”
“这人你大概也见过了,”林青山说:“就是滨海市古玩收藏协会的南会长。”
“哦,”弥月拉长了声音,“是他呀。我还真见过他。一个老狐狸。”
林青山不想多说这些,他关心的是弥月的心理健康问题,“你二师兄到咱们研究所也就这么几年,我看他的意思,也不是很适应穷乡僻壤的生活,总念叨什么买车买房的事情。离开这里,说不定他心里也是高兴的。”
弥月嗯了一声。
两个人顺着街道往前走,林青山侧过身在弥月的脑袋上摸了摸,“难过吗?”
“说不上。”弥月摇摇头,语气稍稍有些落寞,“其实我也是有感觉的……你不是也总说我跟小动物似的,看人都靠直觉吗?二师兄虽然对我一直挺和气,但他给我的感觉,并不太好。”
他侧过头打量着路边正在关门的杂货店,神情是有些好奇的,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淡漠,“就好像他在山上给大家理发。他的手艺是不行,也没有受过什么专业的培训,给大家都理得乱七八糟的。但每次轮到我,总会有些格外的失误,有一次还给我耳朵后面剃秃了一块。”
王周总会及时道歉,会挂着一脸笑容打趣他即使秃了也还是灵犀山第一帅。但他掩藏起来的微妙的恶意,弥月是感受得到的。
于是从那以后,他就不再让王周给他理发了。他宁可让头发长到肩膀,乱糟糟地披在耳后,让师兄弟们笑话他在模仿艺术家狂野的造型。
除了理发,还有一些类似的小动作。弥月有的时候甚至分不清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但他还是在心里慢慢的疏远了这位二师兄。
*
作者有话要说:
整顿师门~~~~
第60章 弥月 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弥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向林青山证明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介意的,只好含糊的表示,“知道是他,不痛快也是有的,也不是特别失望吧。反正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林青山淡淡说道:“出了这样的事,我有时候忍不住就多想一些,觉得是不是有人在打咱们研究所的主意。”
“一直有人在打啊,”弥月挑眉,“你看这山里山外的盗墓贼,来了一拨又一拨,都没断过……”
林青山摇摇头,“我说的不是他们……不,或许就是他们吧。你说,如果他们其实是一伙儿的……”
虽然只是假设,但弥月也听的心惊。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林青山在担心什么了。
“师父,你不会是怀疑南长生吧?”弥月瞪大了眼睛,“因为王周就是他推荐过来的?然后王周又跟王小虎扯上关系?”
林青山淡淡说道:“有什么不可能?”
弥月哑然。他也是见过盗墓贼的,知道这些人为了偷东西,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至于南长生有没有能力把这一拨一波的匪徒都掌握在手心里……说实话,弥月是真的不知道。
他只知道南长生有钱有势,为人也十分的精明。
“这要是团伙作案,”弥月咋舌,“团伙的规模也太大了吧?这……这得多大的团伙啊……”
林青山嗤的一笑,“傻孩子,别费这个脑筋了。”
弥月摇摇头,“师父,我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个守墓人,给犀山部落的亡灵们守着坟墓,但凡有人来捣乱,就想方设法把他们送官……”
林青山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大毛紧紧搂着弥月的脖子,见身边这个陌生人笑起来,它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紧张的转过头看弥月的表情。
弥月安抚地跟它顶了个脑门,对林青山说:“二师……王周是回滨海去了吗?”
林青山脸上笑容微微淡了些,“大概吧。”
弥月点点头,十分平静的说:“那或许以后还有机会见面。”
林青山的脚步一下停住,他侧过头警觉的打量弥月的表情,“怎么回事?”
“我说不好,就是一种感觉吧。”弥月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滨海那个地方很……很复杂,很多事情都搅在一起。然后又牵扯到了不同的人……”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五月桥上。
小小一座石桥,桥头桥尾各有一座精巧的凉亭,凉亭周围种着几株垂柳,夜色里宛如一群披头散发的女人,衬着河边孤零零几座路灯,显出一种荒山野岭似的肃杀来。
小镇上没有那么多的夜生活,入了夜,街道上就显得冷冷清清的。
林青山把弥月拉进了桥尾的凉亭里,“就在这里说吧。你在滨海都遇到什么事儿了?”
弥月把大毛放在一边的石凳上。这毛猴子不等挨着石凳,就一蹦三尺高,窜上凉亭旁边的柳树,自己玩去了。
弥月坐下来,觉得从河面上吹来的凉风擦过脸颊,凉丝丝的,特别舒服。
他舒了口气,“这里倒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比酒店里可靠多了。”
林青山也不催促他,只是望着不远处黑沉沉的河面。
这条河河面并不宽,但到了春夏之际河水却会比平时更深一些,镇上的孩子都不敢下河。
弥月望着熟悉的景色,身边是他生平最信任的人,他的心也不知不觉平静了下来。
他把他在滨海的所见所闻一一告诉林青山。
讲他如何打听王英和犀山琴的下落,与南长生的意外相识,讲他与封桥被人算计,险些丧命的经过,也讲那一场有些莫名其妙的技术比赛和新朋友封桥家里遇到的麻烦事……
当这一切都说完之后,弥月抬起头,迟疑的看着林青山说:“还有……有一个人,大概怀疑到我了。也不知道对咱们研究所有没有什么影响。”
林青山挑眉,微微有些诧异,“谁?!”
“他叫荆荣。”弥月干巴巴的说:“猴子谷的杀人事件,警方报了悬案。荆荣说,他们的部门,就是负责核查这些报上去的悬案。”
“他怎么怀疑上你?”
“下山的时候,王小虎打劫,我带了条蛇去吓唬他。”
弥月想来想去,觉得能让人怀疑到他的,应该就是二青那件事了。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把毒蛇养的那么听话。
林青山,“……”
绕来绕去,竟然又跟王小虎扯上了关系。
林青山可不觉得王小虎是小角色,这人一边跟滨海的拍卖行勾勾搭搭,一边又把手伸进了研究所,搭上了不安分的王周。
如果说,真有盗墓贼们团伙作案这回事儿,王小虎绝对会是链条中承上启下的重要一环。这个叫荆荣的人既然盯上了王小虎,又怎么会因为一条蛇就轻而易举的转移目标?
林青山想到这里,就觉得这人不管是怎么吓唬弥月的,但他盯上弥月,应该只是顺带。至于牵连到研究所,那就更不可能了。
无论这人想从弥月的身上找出什么线索,注定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件事,本来也没有线索。
“要说起来,我也是见过这个人的。你下山之后,就有人来了咱们研究所,我记得他拿的是安全部的证件。”林青山回忆了一下,“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也精明,不大好哄弄的样子……还问了我几个问题。”
弥月的心头微微一跳,“是不是问我当时有没有回来?”
林青山点点头,“每个人当时在什么地方,都问了。所以我当时还真是没有联想到你身上去。”
弥月心想,这就是荆荣的狡猾之处了。
打草不惊蛇。
夜色渐浓,薄云散开,露出弯弯一线的弦月。
月色清淡如水,照着林青山温润从容的面孔,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事,都不能牵动他的眉头。
弥月心里的那一丝紧张,不知不觉又沉寂了下去。
他想起荆荣,想起他狡黠带笑的眼睛,告别时他送来的那把钥匙形状的暗器,和那句“保护好自己”。
弥月的眼神柔和下来,脸上慢慢的浮起笑容。
林青山转过头,看见弥月脸上还没有散去的笑容,微微愣了一下,“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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