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月叹了口气,“我也是山里长大的。我们灵犀山上,也到处都是这些……还有猴子跑到我们大院里来找吃的。”
嗯,其实是抢吃的。
山里那群泼猴子,一个个的,嚣张着呢。
胡爷爷点头,“灵犀山啊,离这里不算远。听说那边海拔更高一些,冬天冷吧?”
“还好。”弥月笑着跟他闲聊,“我们所里有自己的锅炉房,冷不着。就是到外面活动的时候冷一些。”
胡爷爷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问他,“你们外出……是去巡逻吗?”
弥月被他的措辞逗笑了,“也算吧。灵犀山上那么多需要保护的地方,总要有人看着才行。”
“唉,”胡爷爷叹气,“要不是有那么些丧良心的坏东西,你们也不用这么辛苦。”
弥月也跟着叹气,“坏人……啥时候都会有的。”
只能说当初犀山部落的地盘太大了,所剩无几的都城遗址需要保护、墓葬群需要保护、无数可能的地点还需要研究所去勘察……
人手不足始终都是个大问题。
弥月叹了口气。
胡爷爷挺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些坏人一个个心肠黑得很,你们不要去硬碰硬。”
弥月在老人家面前一向乖巧,闻言点了点头。他心里还牵挂之前他讲的那个故事,忍不住又把话题拉了回去,“胡爷爷,你后来还见过深山里的那些人吗?”
胡爷爷想了想说:“我在泉水镇打工七八年吧,一共也只见过他们两三次,但他们跟山里其他村子的人都不一样……我也说不好哪里不一样,总之就是不一样。听张村的人说,他们那个村子又偏,路也不好走,所以他们的人很少下山。”
弥月心想这个张村大概就是占了一些地理条件方面的便利,所以深山里的村子才会选他们做合作的对象,但这个合作对象,显然不是那么靠得住的。
做中介,赚取差价,这在商业活动中是很常见的事,但要是抽成太多,那不是成了要挟?!
这种嘴脸,也未免太难看了。
深山里的人没有其他的选择对象,只能给张村的人不断让利。弥月觉得这明显不是什么好事,容易养大了饿狼的胃口。
“要是有其他合适的村子作为中转站,张村也不敢这么欺负人了。”弥月越想越气,“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
胡爷爷点头表示赞同,“镇子上也有人听说过深山里的那个村子,说他们住的地方太偏,祖祖辈辈都很少下山。张村,大概就是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村子了吧。”
弥月想不通,“那为什么不搬出来住呢?山外面生活条件总是会好一些。”
胡爷爷摇摇头,似乎对这话并不赞同,“凡事有坏处,自然也有好处。再说,他们的难处,外人又哪里会知道呢。”
这话说的比较有哲理,让人无法反驳。
“胡爷爷,”弥月问他,“你还听说过这个山里村子的什么传闻吗?”
这是弥月在生活里遇到的,除了林青山之外的第一个有可能见过他父亲的族人的人。当然,这一切也有可能只是一个误会。
但弥月还是想听他多说点儿什么。
胡爷爷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听说深山里有个山神庙,很有年头了。”
“供山神?”弥月有些好奇了,“是所有的山里人都信奉这位山神吗?”
胡爷爷想了想,摇摇头,“好像山神跟那个深山里的村子有什么关系。反正那边的人都是这么说的,说那片深山里是有山神的。”
弥月哑然失笑。
他想听听保山他们这个村子可能流传出来的故事,结果老人家给他讲起了山里的传说故事。
这种故事,对弥月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来说,通常会和“愚昧”两个字联系起来。
从常识上来说,像深山这样的闭塞的环境,是很容易产生这种迷信的、宗教式的崇拜的。对于山神、土地神的信奉崇拜,也大多会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根发芽。
这都是因为生活在这样闭塞环境里的人思想不开化所致。
“反正那个村子神神秘秘的,”胡爷爷笑着说:“我也只知道他们特别会驯养动物。我听人说,他们这种特别会驯养动物的能力,都是山神教给他们的。”
弥月听的笑了起来,然后……他的笑容突然卡了壳。
弥月有一种突然间被雷劈了的感觉。
仿佛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每一寸皮肤都被劈得焦黑,于是整个人都僵硬了。
因为直到几秒钟之前,他才把保山也有和他一样的、可以和动物沟通的能力这件事跟胡爷爷所说的“山神的神力”联系起来。
如果保山和他的族人都有这样的能力呢?
他们会不会被不明真相的人认为是得到了神灵的某种……神力?
或者,因为他们具有这样的能力,他们这一族的人会被不明真相的人看成是某种类似于山神一样的存在?!
山神,山神。
这两个字,说的不会就是他们这一族人吧?!
弥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六神无主地站了起来,想冲进办公室里去找林青山。
可他走出两步,才反应过来林青山还在跟村干部们开会,讨论村民们外出搞副业的问题。而他身旁的胡爷爷,也被他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正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弥月又心乱如麻地坐了回去。
枯坐了一会儿,弥月又模糊觉得他曾在哪里看到过“山神”这个词儿,不是那种闲聊天的山神庙啊那种性质的,好像是某种标牌似的东西……
左思右想,也没有从回忆里捞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弥月只能徒劳的放弃了这种天马行空般的胡思乱想。
再一看身旁的胡爷爷,竟然已经打起了瞌睡。
弥月只好把一肚皮的提问都忍了回去。
算了,他想。胡爷爷只是在泉水镇工作了一段时间,他本身跟山里的人没什么近距离的接触。他说的那些,估计也就是他所知道的全部了。
棚子里,小动物们还在虎头蛇尾地捉迷藏。
弥月捧着下巴看了一会儿热闹,觉得猎狗们也挺傻,一玩起来好像不会用鼻子似的,也不知道嗅一嗅味道,而是张大了眼睛傻乎乎地东张西望。
明明小狐狸就藏在它身前不远处的水槽后面。
弥月看着看着,心里忍不住难过了起来。
也不知那些住在深山里的人,现在都在哪里?
林青山原来的打算就是把该问的事情问清楚就回马家峪,不在金花村过夜的。
如今宋村长已经带头表态,说以后要好好约束村里的年轻后生。林青山觉得,该说的话就已经都说完了。
至于另外的事情,则进行的没有那么顺利了。
金花村的年轻人留下来的不多,其中有两个人有智能手机,但遗憾的是,都没能拍到那位老程。
当初带老程来村里的那位老五家里也没有老程留下的什么东西,而他家对门的邻居,是一位腿脚不大方便的大叔,也是宋村长嘴里说起的“宋老三”,他和他的儿子宋青都是老程的拉拢目标。
但宋老三不愿意离开村子,宋青又放心不下他爸爸,最后以父子俩打算包山种果树为由,拒绝了老程的招揽。
林青山还想找这位宋青谈谈,看看他对这位老程有什么印象。没想到宋老三却说宋青一大早就进山去下套去了,还没回来。
至于宋青有没有智能手机的问题,宋大叔也说不清。毕竟儿子都已经成年了,不可能事事都跟老父亲报备。
林青山也只能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遗憾地离开了。
出了村,猎狗们撒着欢儿冲到前面去了,其中一只的背上还驮着短腿的小珍珠。
大毛挂在树枝上一荡一荡地赶路,小毛则高高地盘旋在树林的上空,不时发出几声咕咕的叫声。
弥月托了一把林青山的胳膊,“不必这么赶,要不我背你?”
林青山冲他翻白眼,“我有那么老吗?”
弥月,“……”
林青山正想就这个体力问题好好跟爱徒分说分说,就听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狗吠。
马大叔侧耳听了听,对林青山说:“好像是发现了什么猎物。小心点儿,等下都站到我身后。”
*
作者有话要说:
弥月终于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第99章 风向标 他们会反复猜测,我是干什么去了
马大叔以为是猎狗们发现了什么比较大只的猎物。但弥月却听的清清楚楚,那几只大狗嚷嚷的是发现了一个人。
弥月凑到林青山的耳朵旁边,悄悄告诉他,“前面有个人。”
林青山扫一眼贴心的小翻译,“在等我们?”
弥月愣了一下,“这就不知道了。”
不过这人站在出村的必经之路上,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林青山搭着弥月的手臂,“过去看看吧。”
被大狗们团团围住的,是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肤色微黑,人长得挺壮实。因为无意中进了大狗的包围圈而显得有些拘谨。
一看见林青山过来简直就像看见救星,“林教授!我是宋青,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林青山心想果然如此。
嗯?宋青?那不就是刚才去过的那家?老程做客的那家对门的邻居?
宋青可怜巴巴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智能手机,“我……我有事想跟您谈谈。”
弥月带着马大叔走远了一些。
马大叔对金花村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给弥月作介绍说:“宋青这小伙子挺老实,就是不大合群。不过人很孝顺,家里啥活儿也不让他爹插手。是个好孩子。”
弥月觉得,这种老实孩子,大概最讨厌身边出现什么不安定的因素吧。
他也注意到了刚才宋青拿着的手机,很大概率,这孩子拍到了那位老程的照片,然后背着村子出来告状了。
果然,等到宋青转身离开的时候,林青山的脸色都变了。
弥月走过去迎了他两步,有些担心的问他,“师父,没事吧?”
“我没事。”林青山做了个深呼吸,转过头恨恨的骂了一句,“他妈的。”
弥月,“……”
马大叔也看着他,“不是宋家小子惹你生气了吧?”
他有些纳闷,觉得宋青那样的老实孩子不应该在林教授面前犯浑。
林青山生了会儿闷气,对马大叔说:“马哥,等咱们回村了,你找个机会跟村长提一句,让他当心点儿金花村。”
马大叔愣了一下,神情一下机警起来,“宋家小子说什么了?”
林青山左右看了看,虽然山林寂寂,不远处又守着一群膘肥体壮的猎狗,但他仍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
“走吧,”林青山在马大叔的胳膊上推了一把,“边走边说。”
说是边走边说,但是等他们都走出金花村的地界了,林青山仍然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马大叔心里憋不住话,来来回回瞄了林青山好几眼,忍不住问他,“到底咋回事?”
林青山回过神来,一脸郁气的对他们说:“宋青拍到了那个老程的正脸,已经发给我了。他之前还从对门邻居家里套到了一些关于老程的信息……”
马大叔诧异了,“这不是好事儿吗?”
“是好事。”林青山也肯定这一点,“你们一定猜不到他还跟我说什么了……妈的,那个宋村长,哪里是被蒙蔽了,他从头到尾就知道姓程的是干什么的!”
马大叔,“……”
弥月,“……”
马大叔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宋知道姓程的到他们村找人去干啥活儿,他……他竟然还同意了?!”
林青山磨了磨牙,“他不但同意,还暗中帮着他们在村里挑人。宋青没参加他们的活动,宋村长还堵到他们家门口把他骂了一顿,觉得他们父子俩不识抬举,赚钱的机会送上门来都不要。”
马大叔气得脸都涨红了,“这个老宋……这个老宋……”
弥月小声问林青山,“这个老程,给了他什么好处?”
“好处肯定是给了。”林青山说:“但这种事,宋青是不可能知道的。他只知道宋村长对老程特别客气。这几个人临走前,还到宋村长家聚餐。”
弥月皱眉。
如果参加聚餐的都是团伙内部成员,利益共同体,那他们到底商量了什么,外人确实很难打听到。
三个人沉默的往前走出一段,马大叔对林青山说:“那几个跟着老程走的后生,我都知道。要不我上他们家去打听打听?”
林青山连忙摆手,“刚才宋青还说,让咱们别去那几家打听。他说老程那个人精明得很,类似这种防范,人家心里有数。那几家的家人不会知道什么的。”
说不定这几家的家人看到宋村长这么热心地帮忙张罗,还对这位“程先生”特别信任呢。
马大叔生了一会儿闷气,挠挠头对林青山说:“也就我们村离他们最近了,我又成天在外面跑,真有什么事儿我就找村长给你打电话。”
林青山拍拍他的肩膀,“谢了,马哥。”
“说这客气话干啥?”马大叔有些闷闷不乐,“这些丧良心的东西……”
骂了几句,又觉得这样骂人也没什么用,他骂的那些人又听不见。于是……更生气了。
马大叔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林青山拉着小徒弟走在后面商量对策。
“村长要是给他们当后台,他们村的事情,外人可能不好打听。”这是弥月的顾虑。没看那个宋青都躲到村子外面来给林青山传消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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