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林浅予跟周达非分手后跟赵无眠在一起,有人骂她不知检点;而林浅予跟赵无眠分手后,又有人居心叵测地说周达非跟赵无眠才是真爱,所有的女生都是浮云。
……
这是一段非典型的三角关系。如今周达非开始旁观,才明白为什么在他人眼中诡异玄妙的关系能被他们三个处得那么自然。
人心复杂世事难料,人与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关系种类在永恒不止地变化着。
他、赵无眠、林浅予三人都是有着强烈个人意识和争取精神的人,在各自的道路上行走,时而相聚时而并肩时而渐行渐远。而真正重要的不是会变的情感种类,而是不变的品格。
这才是三人友情与爱情交织中真实合理的打开方式。
腌笃鲜还剩半碗,周达非三两口扒完,把汤倒进嘴里一口喝掉。
他现在身体里有股劲儿,恨不能立刻飞身回去写分镜。
午宴结束后,裴延携周达非与杨天告辞。
“那咱们就重庆见了。”杨天今天喝了点酒,脸红红的,笑着说。
裴延嗯了一声,“新修改的分镜已经发你邮箱了,个别变化你注意一下。”
“有啥好注意的,”杨天嫌弃道,“反正开拍前你肯定还会继续改。”
“周达非也一起去重庆吧?”
周达非脑子里还在想自己的青春与《柠檬凉》的分镜,眼神飘忽,过了一秒才回过神来,“对。”
“好,”杨天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裴延一眼。裴延没说话,表示了一种默认。
从杨天家出来,周达非发现李秘书正坐在车上等着,见他们出来连忙下车开门。
周达非有点奇怪,因为李秘书早上并未一起来。
“我下午还有点事,”裴延对着周达非道,“你打算怎么办?让人陪你在附近逛逛?”
“不了,”周达非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分镜,“我直接回去吧,《柠檬凉》的分镜还剩不少呢。”
裴延端详他片刻,嗯了一声,“那你上这辆车吧,让小刘送你回去。”
裴延说完,便往后面一辆车走去,应该是李秘书刚刚开来的。
李秘书落后裴延几步,小声问周达非,“裴老师让你画分镜了?”
“对。”周达非说。
李秘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快步跟了上去。
“裴老师,”车上,李秘书斟酌着开了口,“您看要不要安排人带一下周达非?”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做秘书不仅要认真负责,还要会揣摩领导的意图。
裴延正闭目养神,闻言唰的睁开了眼,皱了皱眉,“你准备找谁带他?”
“啊?”李秘书愣了愣,“我的意思是...周达非将来可能会有一些经纪事务,公司一般都是安排专人处理,也带他熟悉一些圈里的,”
“你觉得谁能带他?”裴延直接打断了李秘书的话,不耐烦道,“要不你去试试?”
“.........”
裴延这会儿心气不是很好,“周达非在我们公司是个特例,李秘书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吧。”
李秘书沉默片刻,“我明白。”
裴延没再说什么,重新闭上了眼睛,心里却难以平静。
他很烦。
其实裴延知道李秘书说的是对的。他已经决定让周达非成为一个真正的导演,那么各类事务总要有人专门处理,现在很多导演也是有经纪人的。
裴延不可能永远把周达非圈在自己怀里,连他跟别人说句话都盯着。
未来的周达非甚至可能还会有自己的团队,会跟很多不同的演员打交道,每一个导演都是这样的。
每想到这儿,裴延的心情就跟又希望孩子飞向广阔天空大展宏图又担心他飞着飞着就真飞跑了的家长一样。
裴延今天看见了毕佳佳去找周达非聊天。他当时隐隐不悦,下意识是想要找茬发火的,可碰巧听见毕佳佳最后那句话——不考虑前因后果,这就是句嘲讽。
裴延是个骄傲的人。他知道周达非也是,并会厚颜无耻地对周达非的骄傲感到骄傲,像碰瓷一样与有荣焉。
裴延曾经半开玩笑地承诺过周达非,任何对他有微词的人都可以消失。可周达非当时的表情不像是开心。
裴延能堵住悠悠之口,却改变不了事实如此。他自己要圈住周达非,又不能容忍别人这样评价他,并且是越来越不能容忍。
是裴延让周达非变成现在这样的。
周达非原本不是这样的。
-
周达非今天一个下午都在画分镜。
尽管剧本不能改,但分镜仍旧可以影响故事的基调和人物的性格动机。
周达非今天终于找到了这个故事的切入点,有了自己看待故事的视角和态度。他是兴奋的,不仅因为《柠檬凉》的分镜终于画顺畅了,更重要的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导演对故事的“改写”能力。
哪怕是相同的剧本,也可以拍出不同的样子,彰显这个导演有无态度、态度为何。
周达非顿悟后甚至有些感激裴延对他的压迫。
周达非画得行云流水,横线都快飞起来了。修改时他画得简略,只标重点,一下午过去改了个七七八八。
晚饭时间,裴延回来了。他难得地没有把周达非抓下来陪他一起吃饭,而是自己一个人静静吃了点,细嚼慢咽的。
周达非下楼的时候,裴延已经在喝汤了。
“老师,”周达非本能觉得情况有异,盛了碗饭慢慢在裴延对面坐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吃饭的时候才回来。”裴延说。
“哦。”周达非扒了口饭,眼睛却向对面瞟着,注意裴延的动向,“我今天下午改了下《柠檬凉》的分镜,有了点新想法。”
“嗯,”裴延点了下头,“待会儿拿给我看看。你最好能在去重庆前把这个画完。”
场面平和,对话正常,使餐厅的气氛愈发诡异。
周达非吃完饭,转身就要回书房去拿分镜。裴延直着背坐在他对面,忍了一个下午的话终究还是没吞下,“你今天跟毕佳佳聊什么了?”
“啊?”周达非脚步一顿,缓缓转过头来,不暴露自己眼神霎时间的反应,“没聊什么。随便寒暄而已。”
他的脑海里高速运转着怎么编那种半真不假的瞎话,可有些话他说得再真,裴延也知道是假的。
裴延对周达非的糊弄并不意外,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他现在不太关心毕佳佳到底跟周达非聊了些什么,他更膈应的是周达非对他毫不信任,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
晚上睡在一张床上卿卿我我,白天拿他当阶级敌人一样防着。
周达非身上强烈的抗拒气息让裴延不满,他抿着嘴咬了下牙,“你,”
周达非在裴延开口的瞬间嘴唇下意识一抖,裴延有瞬间起疑,随后忽的意识到:
毕佳佳最后一句话是嘲讽。
嘲讽。
尽管这个嘲讽未必有多大恶意,但周达非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踩的还是他最痛的地方——不知廉耻地向裴延低头。
他应当是羞于提及的。
裴延一句将将要脱口而出的质问被在舌尖猛的咬下,他心惊胆战地发现自己开始对周达非的痛苦感同身受。
周达非疑惑道,“什么?”
“你,”裴延打了个磕绊,强自镇定找了个新话题,“你刚刚说你对《柠檬凉》有了些新的想法?”
“.........”
第38章 从来不会无理取闹
周达非现在的感觉就像被皇上赐了杯鹤顶红,喝到嘴边才发现是养乐多。
裴延不知是觉得这里很闷还是怎么的,他不太自然地看了周达非一眼,“我到湖边外走廊去吹会儿风,你把分镜拿下来找我。”
“哦。”周达非说。
周达非觉得裴延莫名其妙,因为他本来刚刚就是要去拿分镜的。
初夏的夜晚气温适中,坐在岸边吹湖风凉意沁人,也不担心着凉。
周达非拿着分镜下来,裴延已经慵懒地靠在椅上,手上晃着的香槟映着头顶白色的廊灯,恍惚让人以为是一轮月。
“老师,这里的光好像有点暗。”周达非说。
“没事。”裴延喝完最后一口酒,把杯子放下,伸出二指从周达非手上把分镜扯了过来。
周达非在裴延身旁坐下,不动声色地盯着裴延的侧脸。
裴延难得的宽容并没有让周达非有劫后余生的安心。相反,他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裴延不是个会忍耐的人,周达非也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要耍阴谋诡计。
难道......是投鼠忌器?
“你换了个思路?”裴延看了几页修改就反应了过来,“跟忽然开窍似的。”
“.........”
“嗯。”比起裴延的态度,周达非还是更关注自己的分镜,“时间比较短,改得不细致,但我确实是对这个故事有了点新的想法。”
“或者说,我之前对这个故事就没有想法。”
“还真是有你的风格。”裴延不置可否地露出一个笑,“故事的画风一下子就变了。”
“你怎么好好想到把一个狗血青春伤痕故事改成这种文艺范儿的?”
“我,”周达非与裴延对视,目光相接的瞬间像一个胜负未定的回合。
他忽然有一个危险的想法,想试探一下裴延的底线。
“你什么?”裴延放下分镜。
“我...我昨天想到我一个前女友了。”周达非说。
“.........”
裴延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声音瞬间高了几个分贝,在僻静的湖边震得慌,“你说你想到谁了?”
“我一个前女友,”周达非淡定自若,“大学时候的。”
裴延惊得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半晌才咬牙切齿道,“你不会想告诉我,是你前女友激发了你的创作灵感吧?”
“也不完全是。”周达非神色如常,像在跟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分享无关紧要的经历,“只能说是她勾起了我对于往事的回忆,是我自己的青春给了我极大的灵感。”
“当然,她是我青春中的一部分。”
“.........”
裴延把分镜往桌上一扔。他胸前堵着口气,却发不出来。
裴延总不能因为周达非有前女友就找他麻烦。周达非这个样子,说没前任也是不现实的。
裴延更堵着的是周达非被前女友促进了艺术创作。
“她勾起你什么回忆了啊?”裴延皮笑肉不笑。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俗套的青春故事,连你都不愿意拍的那种。”周达非若无其事,却在暗暗观察裴延的表情。
“我这个前女友很有个性。一开始她追的我,但谈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又觉得我们不合适,”周达非随意道,“跟我说她看上了我一个朋友。”
裴延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想着,这种破剧情鬼才愿意拍。
“然后呢?”裴延冷着嗓子道。
周达非也不怎么在意,“然后我们就分手了,没多久她就跟我那个朋友在一起了。”
“.........”
裴延:“我很好奇,你跟你那朋友绝交了吗?”
“当然没有!”周达非像在回答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我跟我前女友最大的共识就是:我这个朋友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只不过他们没多久也分了,后来我们仨又处成了朋友。”
“……”
“我明白了,”裴延眯着眼睛点了点头,“你们三个的故事让你觉得《柠檬凉》的三角关系有别的解法,对吗。”
“对,就是这样。”周达非笑了下。
裴延的反应比周达非想象中要弱,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好事。
“你要表达的点是什么?”裴延客观地问起了专业问题。
周达非想了想道,“青春期是一个情感丰富却注定要从对情感过分幼稚的坚持逐步剥离的过程。”
“这些情感可能是友情、爱情,也可能是别的什么,甚至仅仅停留在好感,但终究大家都要走自己的路。”周达非凝视着粼粼湖面,“情感的变化与来去带来的大喜大悲都是暂时的,最后剩下的应当是祝福。”
“而不是夸张计较的嫉恨、爱而不得的执念以及由此衍生的恨意。这太俗套、太局气了,也不符合现实。”
裴延静静听着,“你没有执念,或许是因为你并不足够在乎。”
“少年时期几个月跟玩儿似的恋爱,能积攒多少深到不可磨灭的感情呢?”周达非笑着摇了摇头,“很多执念只是源于不甘和心底的戾气。”
“你大学的时候没有谈过这样的恋爱吗?”周达非随意往椅子上一靠。他们像两个阅尽千帆的成年人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分享不曾相遇的过去。
“没有。”裴延冷笑一声,“我跟你说了,我读书的时候可是很认真的,不像你整天不务正业。”
“读书认真跟谈恋爱不矛盾啊,”周达非继续刺激裴延,“我前女友大学修了四个专业,也不影响她谈了6个男朋友。”
“但是她很聪明,所以干什么效率都高。”
裴延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也不直接上钩,“你对你前女友评价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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