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予叹了口气,坐下后试探道,“裴导,您今天这是,”
“这是周达非的事。”裴延打断了林浅予,“你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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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周达非来说,今天还挺不错。
《禁书之周》开机有段日子了,这部戏全片的氛围都是平静之下暗潮涌动,对表演、打光和画面拍摄等等的要求都很高。
周达非筹备初期为了省钱打算自己兼了摄影,后来却还是专门请了个摄影师,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然而饶是准备充足,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大家还是拍得有些艰难。大部分人都难以发挥出个人水平的极致,拍摄进度常常跟不上通告单的安排,慢得可以。
今天上午拍的戏,算是整部电影的第一个关键情感点。拍之前周达非颇为担心这场戏会一直熬到下午甚至晚上,但拍起来竟然一个上午就完成了。
周达非能感觉到,全剧组人员——包括他自己在内,已经逐渐建立起默契并且进入状态。
由于上午进度快,午休开始得也比较早。周达非还不怎么饿,他在片场整理了一下上午拍出来的素材,同时还在手机上跟赵无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今天是林浅予翻黄历挑出来的“诸事不宜的好日子”,上午赵无眠和她一起去看了《无限趋近于零的恋爱》。
赵无眠:「你这部电影挺好的。」
赵无眠:「上座率不错,观众的反应也不错。」
周达非笑了笑。他知道赵无眠喜欢鼓励人,可赵无眠不会讲假话。
赵无眠:「唯一让我不满的是,」
周达非:「......?」
赵无眠:「你知道彩蛋里还拍到了你吗?」
周达非:「???没印象了,估计不是我剪进去的。」
赵无眠:「当我看见银幕上的你拿着剧本一脸严肃地给女主角讲戏,一瞬间我犹如回到了跟你一起排练话剧的日子。」
赵无眠:「哇塞,那可真是噩梦一场。」
周达非:「.........」
思前想后,周达非决定略过这个话题。
周达非:「那传说中的五元小食代金券是真的吗?」
赵无眠:「是真的!」
赵无眠:「就是今天没来得及用,等下次吧。」
周达非:「你俩中午没一起吃个饭?」
周达非:「天冷了,该搞点羊蝎子火锅了。」
赵无眠:「我下午要给导师的课做助教(哭哭」
赵无眠:「林浅予也去电视台了。她今天晚上要录节目,说是那个嘉宾很难相处,还中午就到了。她要请人家吃饭。」
周达非:「...哦。」
...难相处的嘉宾?
不会是裴延吧。
他隐隐约约想起来,之前林浅予好像提过一次裴延要上她的节目。
放下手机后,周达非继续剪素材。
没一会儿,他收到了林浅予的微信。
林浅予:「周达非。」
周达非:「????」
林浅予:「看在我今天自费去看你电影的份儿上,」
林浅予:「请你摸着良心告诉我,」
周达非:「...?」
林浅予:「你爸是谁。」
“......”
周达非心里蓦地一沉。他知道周立群经常接受采访、上节目做嘉宾,时不时地就会去电视台。
周达非:「EMMM......发生什么了?」
林浅予:「呵。」
林浅予:「我也不跟你装了。今天这个诸事不宜的好日子,德高望重的周立群教授和年少有为的裴延导演同时驾临我们电视台。」
周达非:「。。」
林浅予:「裴延晚上录我的节目,中午我请他吃饭,好死不死碰见你爸。」
林浅予:「我又不知道那是你爸!」
林浅予:「于是我就去打了个招呼。」
周达非:「...」
林浅予:「好家伙。裴延看到后上去就是一顿阴阳怪气值拉满的冷嘲热讽。」
林浅予:「他就跟你的毒唯头子一样,战斗力爆满,把你爸怼得一句话说不出最后拂袖而去。」
周达非看着林浅予的话,发现自己对此并不感到怎么意外。
裴延在外人面前很严肃,可实际上毫不古板,还喜欢捉弄人,某些时候甚至有些幼稚。
他骂人的水平毋庸置疑是很高的,周达非从前领教过。
周达非脑补了一下裴延阴阳怪气怼周立群的样子,觉得还挺有意思,不知不觉笑出了声。
周达非:「周立群今天被气到了?」
林浅予:「对。」
周达非:「那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
林浅予:「话说...你跟你爸关系很不好吗?今天闹这么一出你爸会不会回去骂你啊。」
周达非:「不怕,我八百年前就拉黑他了。」
林浅予:「那你爸会跟你妈说吗?」
周达非:「那就更不怕了。」
林浅予:「?」
周达非:「我妈在跟周立群闹离婚。」
可能是因为心情好,周达非今天下午拍戏特别在状态,效率是开机以来最高的一次。因为进度快,收工也准时,天黑了没多久就结束拍摄了。
收工后,演员去卸妆了。周达非照例留在片场整理今天刚拍的素材,再为明天的拍摄做好准备。
罗木卸完妆,离开前走了过来。
周达非抬起头,“怎么了罗老师?”
罗木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周达非,“你今天倒是有几分天才导演该有的样子。”
“.........”
罗木走后,片场没多久就空了下来。周达非七点多才完成工作,他总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回到住处吃完饭,周达非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将将八点。
要不要看今晚裴延的节目呢?
周达非想着,打开了电视机。
《浅予会客厅》正播至片头,一段十秒的广告后画面切入了熟悉的演播厅。
“大家好。”林浅予坐在沙发上,身姿优雅笑容知性,“欢迎收看本期的《浅予会客厅》,我是主持人林浅予。”
“今天我们有幸再次请到了知名导演裴延。”
伴随着林浅予的介绍,镜头切向裴延。裴延也不主动跟观众打招呼,漫不经心地笑了下了事。
“裴导今天心情如何?”林浅予在正式提问前寒暄道。
“我今天心情特别好。”裴延一张口又是熟悉的腔调,“我上一次心情这么好还是银云颁奖典礼那天。”
“.........”
周达非看着节目,一股子阴阳怪气扑面而来。
他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林浅予也是。
“哦?那裴导今天打算跟我们分享些什么?”
裴延悠闲地靠上沙发背,浑身散发着慵懒又精英的气质,“没记错的话,上次来这儿,我跟林小姐谈了些月亮与六便士的问题。”
“是的。”林浅予咬字清晰,意味深长,“那真的是令人难忘的一天。裴导的口才震惊了所有人,在我台脱稿发挥的历史上堪称经典永流传啊。”
“我对那天倒是印象很好,所以又来了。今天我主要想聊聊,”裴延嘴角一掀,眼底的笑意却渐归平静。他清了下嗓子,开口掷地有声,“对他人追求月亮或六便士的路程自以为是地横加干涉是一种多么恬不知耻的行为。”
林浅予:“.........”
电视机前的周达非:“.........”
第112章 北京下雪了
起初,林浅予以为裴延要紧贴时事,在节目上对周立群干预周达非上大学的事冷嘲热讽。
但很快,她发现自己天真地低估了裴延。
这个晚上,裴延在电视上引经据典、指桑骂槐。他没有对任何人指名道姓,但谈及的范围非常广泛。
从自以为是地为孩子规划人生路径,到蛮不讲理地对他人的选择指指点点...可以说是既暗讽了周立群,又明嘲了酸腐文艺片人。
他用词诙谐毒辣,态度随意豁达,最后话风灵活一转,竟然还能顺势绕回《左流》上,实是令人瞠目结舌又啧啧称奇。
裴延极懂人心,善于制造话题。他知道今晚之后关于自己的争议和猜测绝不会停止,却并不在乎。
一方面,《左流》已经借这一波获得了该有的曝光度;另一方面,裴延谈论了他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
周达非今晚从头到尾看完了节目。他能感觉到裴延骂的人很多,特别是,这其中也包括裴延自己。
这种感觉是很奇怪的。
周达非不是个喜欢自怨自艾的人。尽管过去是一团五彩斑斓的泥淖,可他对于裴延的恨意很早就消退了,他真正关注的始终是自己未来的事业。
关于过去,更关心的人反倒是裴延。而周达非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并不反感裴延动机不纯的自我反省。
虽然这种反省——纠其本身,不会给周达非带来任何他想要的东西。他也没想过要从中谋取丁点儿的利益。
节目录制完毕,裴延和林浅予从演播厅里走出。
裴延上节目从来不化妆,也没人敢逼他化。因此节目录完后他也不需要卸妆,下节目就打算走人。
“周达非知道今天的事。”林浅予似乎想了想,喊住了裴延。
裴延脚步一顿,他下意识是不安中又有些期待的,“他知道什么?”
“我先前跟他说过您要来录我的节目。”林浅予下了节目后气场倒是更强了几分,“中午您刚怼完周立群我就告诉周达非了。”
“.........”
“他怎么说?”裴延问。
林浅予:“他对您气到周立群的行为大加赞赏,并且表示今天是个好日子。”
“.........”
“但是,”林浅予一笑,扬了扬完全没用上的台本稿,“我已经打定主意,再也不会让您上我的节目了。”
“.........”
周达非的反应让裴延心情像飘起来了一样。对于林浅予的话,他觉得好笑,又有些奇怪,“可是之前不是说过我会自由发挥吗?你也同意了啊。”
“是。”林浅予点了下头,“但我同意是因为想自我挑战一下。”
“现在我发现,接住嘉宾漫无边际的自由发挥对我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也就没必要多费功夫了。”林浅予说着自己笑了出来,“以前我跟周达非说过,一件事情的无趣,似乎是从我征服它开始的。”
从电视台出来,裴延打算去自己位于北京的住处。
裴延的妈妈再婚后就搬至了北京。离过年已经没多久,裴延今年决定回趟家。
这个季节的北京滴水成冰,道路两侧的各式商店里却点着透亮的暖色灯光,照得整条街明媚繁华。路上经过了一座有名的大学城,裴延依稀记得,周达非的母校也在这里有一个校区。
裴延曾经过这里很多次,却几乎每次都是视而不见。
道路旁有一家影院,敞着的大厅里人不少。门口支着的易拉宝有一个是周达非的《无限趋近于零的恋爱》,裴延眯着眼睛瞧了瞧,下方隐约印着个福利活动的宣传。
裴延让司机开车去找停车场,自己就地下了车。
与周达非不同,裴延向来在穿着上极为讲究。今天他要上电视节目,身上黑色的西装竟有几分华丽,外面披着的羊绒大衣垂至膝盖,风一吹开,显得腿又长又直。
裴延遗传了他舞蹈演员母亲的美貌,比起英俊更适合用好看来形容。他在外人面前神情疏离,一看就与周遭人有些不同。
这里人的大多是学生,而裴延身上展露的与他们的年龄差距,是会惹人艳羡的。
“这部电影今晚还有票吗?”裴延走到前台,指了指周达非电影的海报。
“不好意思啊先生,”收银员并不认得裴延,却从气度就觉得他并非无名之辈,“这部电影今晚的场次被A大的学生包了。”
“哦?”裴延皱了下眉。
我还没包场...
就有别人包了?
“对的,因为这部电影的导演是A大毕业的,说是他们学长。”收银员笑笑,“要不您看看明天的场次?也送小食代金券的。”
“.........”
“不用了。”裴延一笑,转过身离开。他本就是一时兴起,有更多的人愿意为周达非贡献票房是件好事。
从影院里出来,裴延站在门口《无限趋近于零的恋爱》的易拉宝前,盯着下方“导演 周达非”几个字看了许久。
我竟然曾经试图阻碍周达非的梦想。
周达非梦想成真,明明是这世上第一等令人开心的事。
裴延想着,嘴角微微上扬。这部电影只是个起点,周达非的未来不可限量。
周达非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导演。
“您好。”旁边社团干事模样的男生试探着打了个招呼,“请问您,”
裴延偏过头去,发现他手上还拿着个平板,上面暂停着的节目正是今晚的《浅予会客厅》。
那男生看了看裴延,又比照了一下平板上的裴延,谨慎道,“您是...裴延导演吗?”
裴延看了那男生一眼,又往不远处看了看。那里三三两两聚集着不少学生,都饶有兴致地往这边看。
想必是裴延今晚过于招摇,学生们认出后派了个代表上前搭话。
“嗯。”因为周达非的关系,裴延今晚没有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们是包场来看这部电影的?”
“对。”那男生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也还算淡定,“周达非是我们的学长,也是前辈,所以他的电影上了就用社团经费包了场。”
裴延:“你们是话剧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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