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血迹前行不过二十米,在距离山脚小路不过五十米的地方发现了王勇的尸体。他浑身是血块,身上被尸斑和树叶包裹,不仔细看的话的确注意不到。
海城22:18分,小花山亮如白昼,沉重的警笛声包裹着小花山,公安局的各个部门也有条不紊地现场搜证。
警戒线内,法医正在查看尸体的腐烂程度,初步鉴定死者已死亡11天以上,不超过14天。
未避免大晚上出行发生意外,警察决定明天一大早通知死者王勇的家属,同时也在当晚直接传唤嫌疑人刘丽丽进警局接受询问。
再次见到刘丽丽,沈槐确定她的精神已经好转了不少,至少没有再一个劲地重复“我的男朋友来了”此类话语。但她态度也不算配合,进到审讯室后只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眼神茫然地不说话。
透过单向透视玻璃,沈槐能看到她在不停地用手掐自己的大腿,但面前警官的审讯,她依旧一句话也不说。
周谠正在审讯,见她一点儿也不配合,陡然询问:“半个月前,朱成在小花山拍摄风景时曾在山脚下遇到了你,当时天色不过十点,下起了小雨,你当时说你在山脚挖野菜,是否有这么一回事?”
听到“朱成”二字,刘丽丽眼睛疯狂眨动,随后眼泪涌出来,她怔怔地望着周谠,哑声:“你怎么知道?”这些话她确认当时只有朱成一个人听到,周围没有人的。
“是不是朱成回来了?他没有死对不对?他还活着对不对?”刘丽丽情绪略有些激动地双手撑在桌子前,俯身看向周谠,“他还活着对吗?”
“很抱歉,朱成于10.11日下午在海城野生动物保护区遭遇两只老虎袭击,你知道此事吗?第二天你去野生动物保护区拿走了朱成的摄像机,现在摄像机在哪?”
刘丽丽坐回座位上,抿嘴继续不说话,直到听到对面警察询问“是否推王勇下山后”,她的情绪再一次崩溃起来。
她质问:“他难道不该死吗???”刘丽丽唰的一下将自己的长袖拉到肩颈处,上面还有两道淤青的斑痕一直没能消退,而她手腕处因大力紧握的紫色瘀伤在灯光下较为明显。
“六年了,离婚六年了,凭什么他这几年可以一直过来骚扰我?”刘丽丽哭得无声,语气虽带着哽咽,但更有一种解脱的畅快,眼神充斥着强烈的愤怒和恨意,“死得好啊死得好,他这种人就该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审讯室内,对面的周谠沉默着;玻璃墙外,沈槐抿嘴默默无言。
“我被骚扰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呜呜呜?都离婚了他还可以打我……”刘丽丽崩溃地坐在椅子上,哽咽着,双手捂着脸,“都29了,我知道自己很废物,什么都做不好……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生活好一点……”
“这样活着,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安静地等刘丽丽情绪发泄完后,周谠叹口气,暖声道:“对于你的遭遇我们也很抱歉,没能及时帮助你。但当你遭遇骚扰和他人的伤害时,建议你报警,警察一定会给你一个应有的公道。”
刘丽丽捂脸痛哭:“……怎么报……”
刚结婚那会儿,王勇不敢打她,但结婚一年后一直没有小孩,村里人都说她有问题,娶她娶亏了都不会生孩子。后来去医院检测发现自己身体不易受孕,王勇这时候也开始天天喝酒,刚开始只是喝醉后指桑骂槐地骂她,后来清醒了不如意也骂她,再后来就变成了打……
没有人能帮她,娘家人都觉得理亏,让她忍一忍就好。
家里人都这样,她怎么敢把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哪怕这是警察。
和王勇离婚的那几年,是她最惬意最放松的时候,遇到朱成则是她最快乐的时刻,哪怕只有短短的三个月。
深陷泥沼时她爱上电视剧,当时脑海中幻想的伴侣,大抵就是朱成这样温柔可靠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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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丽丽的心理防线已经崩塌,在她情绪崩溃之时,周谠随意指出的几个问题也揭露了这场悲剧。
在没有见到朱成前,面对王勇的言语骚扰和跟踪行为时,刘丽丽是处于被迫承受的状态,她不敢反抗,也没有勇气去反抗。
这时的刘丽丽精神已经出现一点问题,她这段时间手机上的短视频、小说、古早电视剧以及她手机里些许的录音和照片,都足以证明她已经开始幻想出另一个“他”,一个能救她出火海的“他”。
后来朱成出现,不过萍水相逢,两人只是简单的摄影师和路人模特的关系,但却让刘丽丽有了新的寄托对象,这个幻想出来的“他”有了真实的音容笑貌。
或许是朱成给了刘丽丽一定的勇气,在再次遭遇王勇骚扰时的她,开始第一次反抗……然后反抗失败,身上的淤青和伤痕也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他这种人怎么不早点死……”刘丽丽提到他时,眼里满是嫌恶和憎恨,她当时已经对王勇有了杀意,但她也知道王勇是做厨师的,单凭力气她是无法与王勇对抗。刚好这时候她听到火锅店的服务员提及最近很火的一部剧,里面出现了“推下山崖”等字眼,于是她想到了一个很好的想法。
刘丽丽说:“我也不想的,如果他当天不跟踪我,如果他能放过我,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很难揣测休息日跟踪刘丽丽上山的王勇是怀揣着怎样的目的,但最终他在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刘丽丽推下了山崖。
“只是我没有想到,下山时我准备看看他掉到了哪,结果却遇到了朱成。”刘丽丽无比害怕朱成拍到了她杀人的景象,“我不怕死,我就是怕……怕他害怕我。”
但朱成意外说的那番话在本就精神紧绷的刘丽丽面前,无疑是在告诉她:我拍到你了,你快去自首。
“我只是想把摄像机拿回来……”虽然她也不懂那该如何操作,但她知道只要毁了这个摄像机,或许她就还能怀揣侥幸心理继续去过她不平静又平静的生活。
“所以朱成在野生动物保护区被老虎袭击的事情与你有关吗?你在他身上放了什么能引发动物疯狂的东西吗?”
刘丽丽沉默片刻后捂住头:“是我。”
“我在他身上洒了很多假荆芥粉末……”
但她没料到会发生那么严重的后果,她只是……只是希望朱成的摄像机摔坏。
单向玻璃墙外的沈槐长叹一口气,望向沉默的亡灵朱成,叹息:“她应该会被判处无期或死刑。”杀害了两个人,法律已经不会再宽恕她的罪行了。
朱成嗯了一声,跟着叹息:“心情复杂。”
“摄像机里,其实什么都没拍到。”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晚安~
第52章 河里钓到的尸体 运气太差了
刘丽丽的事情尘埃落定, 而她藏匿起来的专属于朱成的摄像机,就藏在她小单间的床底下。
可惜她没读过多少书, 更没接触过摄像机,所以也完全不会操作,更无从得知摄像机里面的照片,并没有所谓的她杀人的“证据”。
拿到摄像机后,她也仅仅是将它藏匿。此刻重返刘丽丽小单间的沈槐打开摄像机,与亡灵朱成一起欣赏他的杰作, 真诚感慨:“你拍的真好看。”
朱成回过头来再次看到那老虎犀利野性的眼神,流露出些许的震撼与崇拜:“这才是真正的野兽,没想到临死前我倒是拍出来了。”
沈槐哭笑不得,却又一次由衷地佩服他的乐观。
摄像机最终封存在朱成的房间里, 与满屋子的摄像作品一起, 充当他残留人世的证据, 及给他父母的最后礼物。
当晚的亡灵公交车抵达龟寿碑时, 朱成笑眯眯地和沈槐击掌告别,背影瞧着潇洒无比。
沉寂了两天的沈槐偶尔从周谠的嘴里知道两句刘丽丽案件的后续,她家里人、王勇的家里人以及朱成的家人都齐聚警局, 展开了一场世纪大撕逼, 当日盛况现在还有警察记忆犹新。
为了好好透透气, 散散心,沈槐特地充当电灯泡夹杂在沈女士和沈爸中间,跟着他们回了一趟城郊老屋。
沈爷爷和沈奶奶种了一辈子的地,虽然大片大片的农田都被征用建造了飞机场和高铁站,但他们贼心不死又特地在西郊村里买了小院子, 租了八亩地, 院前院后种满了应季的蔬菜, 院后还搭了葡萄架,种了若干果树,小日子无比惬意。
沈奶奶他们习惯了城郊的生活,也只偶尔才会进城来在梧桐园小住半个月。回到老屋的第一天,沈槐就睡了个太阳晒屁股,他穿着棉质加绒睡衣,爬起来躺在院门口的躺椅上,一边悠闲地看着门口长辈们聊着闲话,一边拍照将惬意好风景发给周谠和老大。
周谠这会儿还在工作,没及时回复。
老大消息回复得很快,他那边也发了照片过来,是一张搓麻将的照片。
老大:“约吗?三缺一。”
沈槐:“……丑拒。”
万恶的富二代的搓麻将游戏,他才不要参与。刚入职时他也玩过两局,品味不到其中的乐趣,不如探案有趣。
没一会儿周谠的消息也回复过来,他发了一张猫猫大哭的表情包,配上一张中午泡面+火腿肠的照片,附言:周一日常。
沈槐看得大笑,语音发送出去:
——哈哈哈你怎么就吃泡面,最近有什么新案子吗?
警局的周谠戴着蓝牙耳机,将语音重复听了三遍,才带着笑意继续语音回复:
——你是周扒皮吗,这才刚歇息两天。
——上午忙忘记了,吃泡面方便。
小赵在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见周队把自己的泡面给扒拉了过去,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后点开了微信,笑得一脸满足。他好奇:“老大,你拍我泡面干吗?”
最重要的是,笑得这么古古怪怪,一看就不正常。
周谠嘴角笑意落下,给了他一个白眼,把泡面放在他面前:“吃你的吧。”
小赵:“……”哼!
回老屋第一天,沈槐在门口的躺椅上躺了一天;回老屋第二天,沈槐跟着沈奶奶去地里忙活了半天,摘了青菜打扫了院子;回老屋第三天,沈槐跟着沈爷爷去钓了半天的鱼,然后有些沉迷于钓鱼的这个满足感。
于是第四天,新晋钓鱼小哥沈槐登场,坐西郊村口两公里外的的河边,开始了钓鱼。不过他运气不算好,村里的其他钓鱼大叔们好歹钓上了那么两条,他是一条都没有。
奇了怪了,沈槐一边默默吐槽,一边叹气觉得自己今日运气不佳。正想着呢,就发觉自己的鱼钩动了那么几下,他瞬间就得劲了,慢慢拉线往上提的时候,只感觉自己的鱼钩像是挂上了什么重物,哟呵是个大货!
沈槐站起来使了老鼻子劲,鱼竿弯成完美的弧形,随后猛地绷直——银色的鱼钩浮出水面,没有鱼,只有一块略有些残缺的有些褪色的布,上面还沾着一丁点的碎肉。
???碎肉?
沈槐收线,鱼钩回到他自己的手上。他看着手心里那块湿漉漉的布和碎肉,心里一大句卧槽要出口。
没等他反应过来,手就下意识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拨打110:“喂这里是海城西郊小扇子庄,我在河里发现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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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警察赶来,还是熟悉的周谠和小赵警官。
沈槐坐在小板凳上朝他们两人笑得一脸讨好,他发觉自己真的有柯南属性,真的走到哪哪里就发生命案。
这实在是控制不住啊。
当然这也是周谠第一次和沈槐全家撞上面,沈槐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聚齐了,正站在河边观望着那具村里人打捞出来的尸体。
一具能看得清面容的,长相清秀且年纪尚小的女尸,尸体上还绑着一块大石头,防止尸体浮起的大石头。
她叫春娃,14岁,小扇子庄人,就读于城西中学初中部,目前初二。
“春娃不是老李家的丫头吗,她应该在学校啊。”村里的人都认识春娃,这会儿看到春娃的尸体,心中的震撼就别提了。
老李家得到消息从菜园子赶过来的时候,还完全是个懵的,直到看到尸体的那一刹那才停下脚步,眼圈发红,狰狞着望着四周看热闹的村民:“哪个?是哪个害了我们家的娃!!!”
春娃的妈妈已经克制不住地冲到尸体前抱着尸体哭,一边哭一边咒骂杀人凶手。
绝对不是自杀——在场人心中都有这个认知,尸体上绑着的沉重石头就足以说明一切。
但是谁?春娃还这么小,不过14岁的年纪,有谁和她有这样的仇恨?
警察们在周边安置警戒线,有打捞队员在河中央继续打捞,暂时没发现其他和春娃相关的物件。沈槐作为第一个报警和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自然要做一下笔录。
他摸了摸鼻子,叹气:“我钓鱼的时候以为钓到了什么大物件,结果钓上来一个被撕碎的布片和一丁点的碎肉,然后我就报警了。”
尸体被打捞上来后,也能看到碎片来自于领口处。
沈槐现在怀疑他的鱼钩沉底碰到了尸体,勾住了她的领口,误以为是大鱼的沈槐使劲,最后带出来一小块碎布和碎肉。
小扇子庄的大路上安装有监控,但是河边和农田边并没有摄像头。
警局一行人去到村委会调取摄像头一帧一帧地查看,在10.28日周日下午四点左右,在大道上看到春娃和庄里的其他三个孩子一起背书包朝村口外的公交车站走去。
春娃的妈妈含着眼泪跟着一起看监控录像,看到这时激动地指着自己的孩子:“昨日她还在,她们到学校住宿,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
小扇子庄距离城西中学不算特别远,从村口走到公交车站需要十五分钟,从公交车站到城西中学又得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所以村里上了初中的学生,都直接申请的住校。
毕竟初中生还得上晚自习,如果是走读的话不太安全,家长们也忙于田里的农活或在附近打工,没有时间接送孩子。
春娃家里也是这样的情况:妈妈在家操劳田间地里的事,爸爸则是附近的泥瓦工和小工,干的是些零散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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