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承谦心里酸疼,顿了顿才说:“没多少钱,不还也可以。”
安扬态度很坚决:“要还的!”
秦承谦没接他的话,沉默了一下,转而说道:“我有一个朋友,是心外科的专家,改天可以让他来给你看一下,也许他能有办法治好你的病。”
安扬头摆得像个拨浪鼓,一个劲儿说不用了不用了太麻烦了!今天晚上的检查他都快负担不起了,又怎么用得起专家给他看病呢?!
秦承谦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适时地说道:“你不用担心钱,我这个朋友最近正在对一类罕见典型病例做研究,我觉得你的情况跟他的研究方向很接近,等他确认一下,如果真在他的研究范围内,他可以给你提供免费的治疗机会。”
安扬听得愣住了,世上还有这种好事吗?这种好事儿也会轮到他头上吗?不会有什么陷阱吧……
“你觉得怎么样?”秦承谦问。
“我……”安扬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不太清醒,不适宜做任何决定,“我考虑考虑吧……”
秦承谦没有再逼迫他,留了电话,说考虑好了打电话给他。
两个人又没什么话说了,相对沉默地坐着,客厅重新被四面八方传来的杂乱声音占据了。
突然,背景音一样纷乱嘈杂的声音里掺杂进了一丝不和谐的因素,粗重的喘息、娇弱的低吟和那极具规律的律动,都昭显着隔壁正在发生的事,更要命的是,听声音那还是两个男人……
安扬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整个人束手束脚。
秦承谦也不太自在,几乎是在这声响出来的瞬间,他的脸色就铁青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看了看对面坐立不安的人,秦承谦不忍心呆下去了,他清了清嗓子,站起来往外走:“太晚了,你休息吧。”
“你……你要走了?”安扬红着脸跟上去。
“嗯,”秦承谦边走边说,“一会儿记得把东西吃了,不要吃太多,不然肚子不舒服。”
“好……”安扬点点头,手足无措地把他送到门口。
到了门边秦承谦停下来,握着门把手试探地拽了拽,单薄的房门发出一阵吱呀,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回头叮嘱安扬,叫他睡前一定要把门锁好再把茶几摆到门前抵住,看他点头了才往外走,到了门外又回身说了一句:“一会儿听到声音不要出门。”
“嗯?”安扬没懂他的意思,愣愣地看着他。
秦承谦没回答,顺手替他把门关上了。
没出一分钟,安扬就懂了那句话的意思了……
隔壁房门传来一声巨响,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与此同时,那阵恶心粘腻的声音戛然而止。安扬听见有人骂了句脏话,接着是开门声,门开后几乎没有停顿就传来一阵重物撞击的声音,期间夹杂着一人的闷哼和另一人的尖叫。
安扬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手都搭到门把手上了,又听到秦承谦冷清的嗓音低低响起,看来他不是受伤的那一个……
安扬放下手来,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站在门口,听着秦承谦的脚步走远了才转回身来,一回头就看到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水杯,突然反应过来,那个人……还没有喝水呢……
第7章
上个月工资刚发下来,安扬取了一千打算还给秦承谦,取完钱卡里还剩下八百,这八百就是接下来一个月的全部生活费。
不过安扬平常不买新衣服,也不讲究吃喝,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少,何况外婆留给他的钱还剩下一点,要紧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应急,所以八百块过一个月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安扬还是心事重重,他到花店应聘的时候只说了自己心脏有问题,但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却没说,经过昨天的事,他有些担心老板和老板娘会辞退他……不过即使老板和老板娘真的那样做了,安扬也不会有怨言,毕竟谁都不会愿意放一个随时会犯病的定时炸弹在自己店里。
安扬做好了心理准备,等着老板打电话来委婉地叫他滚蛋,可是一天过去了,也没等来这个电话……
这并没有缓解安扬的忐忑,下午跟阿达见面的时候,他表达了自己的忧虑,谁知阿达严肃地说:“我没告诉他们昨天的事儿。”还叮嘱安扬:“你也不要跟他们提这事儿了。”
安扬意外又感动,觉得阿达不愧是个贴心又够义气的好朋友。
谁知阿达紧接着又说:“他们要是知道我害你进了医院,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安扬:“……”
虽然出发点不一样,但好在殊途同归……
本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原则,安扬和阿达达成一致: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断了挨打的后顾之忧,阿达没了心事,开始关心朋友,再次跟安扬确认秦承谦没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昨天安扬被秦承谦强行带走后,阿达回过神来差点儿报警,几次跟安扬打电话确认安全,才放下心来。虽然已经知道秦承谦是做好事送安扬去医院,但昨天秦承谦的神情实在太可怕了,给阿达的冲击太过强烈,凶恶印象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改不过来了。
一聊之下,得知昨晚从医院出来秦承谦不仅送安扬回了住处,还给他买了吃的,阿达做沉思状,喃喃自语:“不对不对……这个人不对劲!”
安扬忍不住为他辩护道:“你别这么说,他只是看上去凶了一点,又不太爱说话,其实人还是很好的。”
阿达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安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安扬不明所以:“怎么了?”
“那样一个人!你说他人好?!”阿达满脸难以置信,“你真没觉得他有什么问题吗?”
安扬疑惑:“有什么问题?”
看着安扬一脸无辜的样子,阿达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了,这个人怎么就一点儿自我保护的意识都没有呢?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长得多好看吗?!心里翻涌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还是没说出来,阿达一甩手:“算了算了,看你的书吧!我不跟你说了!”
就当是他想多了吧……最好是他想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阿达也开始相信可能的确是自己想多了,因为,秦承谦再没到花店里来过。
阿达对此表现得很开心,安扬却有些不是滋味,并且罕见地失眠了。
最近安扬住的那栋老楼安静了许多,不知为什么,突然一天开始,楼里便没有人放舞曲,也没有人大声吵闹,小孩子也不哭闹了,好像老老少少的邻居们一夜之间都开始讲文明懂礼貌了。
小屋里安静宁谧,本该是一个良好的睡眠环境,可安扬现在处于失眠状态,没有了嘈杂声音的陪衬,却反倒显得有些孤独冷寂。
安扬缩在被子里,左翻翻右翻翻,心里空落落的,总是睡不着,无论睁眼还是闭眼,总能看见秦承谦的影子在眼前晃……他觉得,这是因为自己一直记挂着要还钱给他的缘故。
安扬本来打个电话给秦承谦,可是想起秦承谦留电话时说的心外科的专家的事情,就又有些犹豫,他还没有考虑好要怎么办,如果轻擦问起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医院和医生,他有一种本能的抗拒,包括秦承谦提到的那个专家,他并不觉得他们可以给他带来什么新的希望,只觉得他们意味着某种未知的变数,他不喜欢变数……他对人生没有过多的期待,只希望现在的状态能够平平顺顺地维持得久一点,久到可以让他平安地读完大学,就很好了。
安扬蜷在小床上,手里摩挲着一个小小的木头剑,半晌,像是自言自语般地道:“他为什么不来了呢?”
深夜的小屋空空荡荡,没有人给他回应。
第二天早上,安扬和平常一样早早起床,洗漱完毕,简单地煮了一个面,准备吃完之后坐公交车去学校,最近学校寝室里的几个室友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微妙,为此他已经很少回寝室住了。住在这边距离花店更近,而且就他一个人,自由自在,就只一点,需要早起半小时赶公交车。
时间有点晚了,安扬草草吃了几口面,抓起书包准备出门,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屏幕上赫然显示着秦承谦的号码……
安扬一下子紧张起来,按下接听键的同时连带着脊背也挺直了。
“喂。”
“我是秦承谦。”可能是怕安扬不记得这个号码,秦承谦自报家门。
“嗯。”语言障碍这时候好像转移到安扬身上了,他原本有很多话想问,但此刻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大概是怕对方觉得自己太冷淡,又干巴巴补了句:“你好。”
殊不知这句“你好”说出来,更显得生疏……
好在秦承谦没有在意这个,开门见山切入主题,说他上次提起的心外科专家到了,要带安扬去见一见。
“什么?”安扬懵了一瞬,下意识地拒绝,“不是说要等我考虑好吗……我还没考虑好……”
秦承谦安慰他:“没关系,只是让他给你做个检查,不需要你做什么。”
“可是……”安扬迟疑着找借口,“可是我还要上课,没有时间……”
“请个假吧。”秦承谦干脆利落地替他做了决定,“等着我,我现在来接你。”
安扬还想说点儿什么,可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第8章
安扬万万没想到给他做检查的专家是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还说着一口他听不懂的外语……
秦承谦理所当然地充当了翻译的角色,据他介绍,这位专家叫马修,在R国有自己的研究所,是心脏病研究领域的顶尖专家。
检查的过程中安扬显得有些沉默,一直没怎么说话,面对马修的询问也只是做了很简短的回应。
“怎么了?不开心?”秦承谦敏锐地察觉到了安扬的情绪。
“没有啊!”安扬摇头否认。
“那是紧张了?”
这回安扬没有否认……
“不用紧张,”秦承谦很自然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只是做个简单的检查,别的什么都不干,没事儿。”
安扬被他揉得缩了缩脖子,好像真的放松了不少,过了一会儿,突然抬头道:“我把钱忘在屋子里了!”
“什么钱?”秦承谦问。
“要还你的钱,我放在书包里,忘带出来了……”
秦承谦眼神黯了一瞬,顿了顿才说:“不着急,以后再说。”
也只能以后再说了,安扬闷闷不乐,他看了看秦承谦,忍不住又问:“你最近去哪儿了?”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唐突,于是又加了一句:“最近都没见你去花店。”
秦承谦像是没想到安扬会问这个,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我去了一趟S市,一个朋友遇到了点儿麻烦,要我帮个忙。”
安扬哦了一声,忍不住想秦承谦好像有很多朋友,这个外国专家是他的朋友,在S市还有朋友,大概真的是人很好吧,所以到哪里都可以交到朋友……正想着,那边秦承谦又说:“现在已经解决了,最近都不用再出门。”
安扬愣了一下,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个,只好又哦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安扬的错觉,他感觉秦承谦的心情好像突然变得很好……
头一次见到雇主如此平和温顺,马修忍不住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感叹,果然,爱情可以创造奇迹!
马修并不是秦承谦的朋友,他们是非常纯粹的雇佣的关系,换句话说,秦承谦是他绝对意义上的老板,马修所有的身家性命,包括研究所,全部掌握在秦承谦手里。不过,他的确是心脏病研究领域首屈一指的专家,甚至说他是无出其右的世界级大佬也不过分。
多年来,马修一直想不通雇主为何会毫不吝惜金钱地支持他的项目,无偿为他的研究所提供资金支持,如今看来,这个漂亮得如同天使一般的东方男孩,就是最明显的答案……在雇主的眼里,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这个男孩带来健康。
几个小时的检查之后,马修变得严肃起来,秦承谦的好心情也戛然而止。
秦承谦把安扬送去休息,独自跟马修进行了一番很长时间的谈话,表情开始越来越凝重。
安扬的情况很复杂,要想彻底康复只有两个方案,一是换心,二是手术修复心脏缺损,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两个方案都不是很好推进,由于安扬血型特殊,心源较之普通人更加不好找,说不定等来心源时他已经因为器官衰竭而离世了……而手术的话,安扬的身体状况又不允许贸然手术,按照马修的说法,以现有的技术和手段,如果进行手术,即使是他亲自主刀也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一旦失败,安扬将永远沉睡在手术台上……而且,即使手术成功,倘若术后保养不当,也有极大的可能会引起各种并发症,到时候情况可能比现在还要糟。
秦承谦心情阴郁,他记得上辈子安扬来到他身边的时候已经做过手术,那时候都是些什么人给安扬做的手术?连马修都只敢保证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那些人,他们怎么敢?!
秦承谦不敢再想下去,他问马修,如果不做手术,只保守治疗,安扬可以活多久?
马修不无惋惜地说五年……看到雇主猛然沉下的脸色,又慌忙改口,说或者八年……如果保养得好,十年往上也说不定……
秦承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冷着声音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治好他,否则,你和你的研究所,将会去另一个世界继续服侍他。”
马修苦笑,他清楚雇主一向言出必行,这绝不是什么无关痛痒的恐吓……
想着男孩没有血色的脸,马修说:“我会寻找尽力寻找更好的治疗方案,不过,他的身体状况如果一直这么糟,我有再好的方案也不敢轻易给他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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