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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们误闯了死神的领地，所以我们每一个人都受到了惩罚，这是我们应得的。”
“他们的无知和冒犯让他们罪行深重，死神决定在取走他们的灵魂之前，让他们饱受苦难和惊惧的煎熬，是我解脱了他们。”
“如果我犯了罪，那么为什么我还要带着他们的尸体走出来呢？”
“我带他们离开，是因为我希望我的朋友们能够好好安息，死神虽然收缴了他们的性命和灵魂，但是他们的肉体安在，仍旧有回归的那一天。”
年轻男人回答着记者的问题，他言语恳切，面色认真，如果不是因为嘴里所说的内容太过惊世骇俗，恐怕任何人都会因为他的真诚而下意识地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陆励然还记得这则新闻视频的最后，采访记者问那个男人：“你的同伴以死亡告终，你说这是他们应得的惩罚，那你呢？你完好无缺地回来，活得好好的，你的惩罚在哪里？”
年轻男人定定看着镜头后的记者，他忽然笑起来：“谁告诉你，我是完好无缺的呢？”
“我向死神献祭了我的脾脏、我的胃……”他一边说，一边撩起自己的衣服，宽大的蓝白竖纹病服下，是一片凹凸不平、疤痕扭曲的身体。
对面的记者显然没有想到，一声清晰的倒吸声被录入镜头里。
难以想象，对方居然能拖着这样的身体离开那片原始森林，甚至还带着六具尸体。
似乎，真的只有死神的应允才能解释这样玄乎的情况。
采访到这里结束，这则采访视频被无数人转播、剪辑，出现在各大论坛平台上，播放量高达十个亿。
似乎也是从这个视频开始，茫崖泉周边被归属为【死神的领地】一说，才被更加广泛地知晓承认。
陆励然向DFA提出的要求之一，就是亲自到访那间病房前，与那名年轻男人面对面交谈。
离开基地后不到一小时，便有专车等在了楼下，直接将陆励然和柯戟两人送达目的地。
路上，陆励然和柯戟还收到了来自DFA整理的官方艾肯密林资料，详尽程度远远高于陆励然之前让系统帮忙整合的、以及自己在网上犄角旮旯地方里搜到的东西。
还算做了个人。
陆励然在心里默默评价。
上了前往最高级别精神病院的专车后，陆励然和柯戟便抓紧时间浏览了一通资料合集。
陆励然对野外环境条件非常熟悉，荒星的热带丛林也去过不止一处，虽然不同的热带丛林都有自己的特色，但万变不离其宗，都是互通的，因此浏览资料信息的速度飞快。
长达二十几页的资料信息，在短短不过三十分钟的路上就阅览完毕了，脑海中也有了一张大致的艾肯密林地形图。
至于柯戟，纯属作战经验丰富，天赋异禀，一目十行对于这位最年轻的联邦总指挥官阁下而言，只是基本操作。
仍旧是来负责接应的徐恩镇，见陆励然和柯戟只是在短短半小时不到的功夫里，便关闭了浏览用的光屏，完全是一副走马观花的样子，忍不住抽了抽眼角，委婉劝道：“陆先生，艾肯密林是我们星球上最危险的无人区之一……”
陆励然看过去，有些疑惑：“我记得艾肯密林的边缘分布着不少土著部落，这算是无人区？”
塞亚部落就分布在茫崖泉的附近，现在看来，也仅仅是在艾肯密林的边缘处——所谓“边缘”，只是相对艾肯密林占地上万公里的辽阔面积而言。
徐恩镇闻言噎了噎，她迟疑着道：“少数土著部落的确分布在艾肯密林的边缘，但是人数加起来也不足千人，相较广阔的艾肯密林占地，这些部落也只是沧海一粟，艾肯密林仍旧是我们广泛定义内的极端危险无人区。”
陆励然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接受对方对“无人区”的定义。
尽管在他眼里，这样的“无人区”条件已经非常不错了，至少有部落延续至今。
而在荒星，“无人区”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人区”，没有部落、居群能够在其中分布生存。
荒星被列为A69星系最危险的星球，确实名副其实。
陆励然没有向徐恩镇多解释什么，但见对方仍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自己，他不由挑眉：“还有什么问题？”
“您是不是应该再仔细看看我们传来的资料？鉴于艾肯密林的危险程度。”徐恩镇轻咳一声。
陆励然笑了起来，原来是为了这。
“嗯，我心里有数。”他回道。
徐恩镇：“……”
她又看了看旁边的柯戟，就见对方也一脸平淡地微微颔首，赞同陆励然的话。
徐恩镇彻底放弃了让对方认真研读资料的念头，她在通讯器上发了一条反馈内容，将自己监察到的情况如实汇报了回去。
譬如陆励然和柯戟两人只用了二十八分钟的阅读时间，把长达二十二页的资料文件翻完了。
“我们到了。”徐恩镇看了眼窗外，专车直接将他们送到了最深处的关押处。
一行人从车上下来，陆励然看了眼面前的建筑物，砖红色的外墙有些褪色，看着像是干涸的血迹，光是看着就让人有些不舒服。
走进室内，室内的色调与外墙一致，显得空间更加拥挤，他扯了扯嘴角，哪怕是精神正常的人类，长期被关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会发疯吧？
不过但凡被丢进这里的，精神状态都远远异于常人，或许这些外在因素反而能压抑一下他们过分活跃的精神状态。
在徐恩镇的带领下，陆励然和柯戟直通走廊的尽头。
那名从艾肯密林里活着出来的年轻男人就被关押在其中。
房门被打开，却见隔着房门，居然还有一面铁栏，这是三年前那则新闻采访视频里没有的装置。
陆励然微微皱眉，透过铁栏的缝隙，他看见房间里的那个男人，状态已经完全不能与三年前视频中的状态相比了。
对方像是以三倍速的速度迅速苍老着，脸颊深陷，眼眶青黑，瘦如皮包骨。
他将病服扯开，如同披风一样披在瘦削单薄的肩膀上，袒露出肋骨分明的身体，被剜走脾脏和胃的部分几乎与后背粘连在了一起，以至于整个人不得不佝偻着背脊，看起来诡异极了，仿佛是对折在了一起。
徐恩镇道：“这就是王元明，你要见的人，他的状态很差，医生说你们只有十分钟的交谈时间。”
“但是事先提醒你们，他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很有可能他一句也不会说，你们不要抱太大希望。”她看了眼那个慢慢挪动到眼前来的男人，补充了一句。
陆励然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他注意到那人身上的伤口有新增的，也有陈旧的，他低声问徐恩镇：“他有自残倾向？”
“嗯，但他称之为是死神的印记。”徐恩镇道。
陆励然微眯起眼：“是么……”
等到对方来到他们面前，陆励然看到对方双眼浑浊，瞳仁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白膜，患了严重的眼疾，理应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但是对方却像是仍就视物正常的样子，径直走到了陆励然眼前。
“你好，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当年……”徐恩镇率先开口。
然而她话未说完，却见那人仿佛像是被激怒了一样，猛地扑上铁栏，因为过久没有修剪过的指甲又长又弯，锋利异常，在金属铁栏上蹭过，发出刺耳短促的声响。
徐恩镇惊得小声尖叫一声，猛地往后退开一步，被柯戟掺扶了一把，才避免跌坐在地上。
陆励然站在原地面色不变，现在他知道为什么这里会多出一面铁栏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徐恩镇，顿了顿，换了个说法：“死神……阁下他，是否还有其他的指示？而你还没有完成？”
徐恩镇愣住，满脸惊讶又疑惑地看向陆励然。
而王元明——冲上来的那名年轻男人——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缓慢移动脖颈，白茧似的一双眼睛对准陆励然，看起来静得诡异。
在徐恩镇不可思议的注视下，已经有整整两年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的男人，居然张开了嘴，失焦的眼对着陆励然，似乎能看见对方一般：
“你……”他顿了顿，似乎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过话，舌头有些僵硬，以至于他不得不花一点时间慢慢调整自己的舌头——
“能帮我吗？”王元明问道，但他却慢慢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并不信任眼前的人。
陆励然面不改色，他沉默了几秒，在徐恩镇都有些忍不住催促的时候，他才缓缓点头：“但你能给我什么？”
王元明弯起一个笑容，他松了口气，重新回到铁栏前——
这一次，他才相信陆励然，他说道：“我可以给你死神阁下承诺我的一切。”
第256章 囤钱养崽第二百五十六天
十分钟的交谈时间实在短暂，加之对方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每说一句话都要在嘴里绕一圈，吐字囫囵，意思全靠半猜半理解。
至于对方所说的“回馈”，陆励然半分都没放在心上。
他之所以这么问，纯粹是看出了对方的心理——只有索取才能让人最快取得一个陌生人的信任。
陆励然想要知道的，只有对方在当年那件事故中，扮演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角色，以及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王元明的口中，他们七人算是慕名而去，死神领地的噱头就像是曼陀罗花一样，吸引着一群年龄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艾肯密林虽然危险，但只要有接引人，其实也算是一处旅游胜地。
每年平均都有上千人前往艾肯密林，呼吸森林氧吧，感受热带雨林的风貌，而其中出事的概率不过百分之五，大多数人都只在密林的边缘地带徘徊。
就像王元明一行人，又或者说是那位结盟星球的指挥官。
凑巧的是，王元明几人中，有一人便是从小与当地土著走得接近，父亲是“摆渡人”，专门为当地部落与外界文明搭起交易桥梁。
于是顺其自然的，有人接引带路，王元明几人顺利走进了艾肯密林。
他们在里面待了三天，密林的外围周边其实已经被人为地踩踏出了一条路径来，很少会有走兽路径，除了蛇虫之类需要提防外，算是相对安全了。
一行人嫌不够过瘾，忽悠着向导往深处走。
他们深知这里的土著居民对茫崖泉的敬畏，始终没有坦白他们的目标是茫崖泉，直到向导意识到不对劲后，一行人才笑嘻嘻地承认。
不出意外地，向导坚决果断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在王元明几人询问路线的时候，更是严令禁止他们靠近那片区域。
失去向导的一行人只能在原始森林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他们身上有导航有定位，原路返回并不困难，但一行人并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于是他们一头扎进了密林的深处。
与向导分离了不到半天，队伍里便有人出现了不适的症状，开始呕吐、浑身发红疹，而到了夜晚，这样的情况变本加厉，腹泻、高烧……
光是这些还不足以击垮那些年轻人，直到队伍里有一个人浑身肿起了怪异的脓包，脓包鼓出皮肤几公分高，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炸开。
那人浑身痛得发抖，他一抖，那些鼓包也跟着颤抖，颤巍巍得仿佛一座肉山都在乱动。
然后身上相邻的鼓包一抖一撞，挤在一起，“噗嗤”一声，果然爆了开来，脓水顿时从疮口里涌出来。
待到脓水流尽，那人皮肤下消瘪的地方爬出了一条条黑红花纹的百足虫，虫子就在他的疮口里钻进钻出，粉红的嫩肉被锋利的尖鳌划开，痛得对方惨叫不止。
这是第一个人，也是王元明的男友，王元明用一把小刀扎进了男友的喉咙里，替他结束了这样非人的痛苦。
然而这怪异的病状并没有因为那人的死亡而结束，反而像是一场看不见的瘟疫，像是死神的影子，在他们之间悄无声息地传播开来。
短短两天的功夫，一行六个人里，一个接一个地出现相同的症状，所有人从一开始的惊恐到后面的麻木。
轮到王元明的时候，他已经痛晕了过去，只剩下他一人了，他以为自己会被野兽叼走，却没有想到，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艾肯密林的边缘入口处，再往外走几百米，就是艾肯营地。
而他的身后，是所有同伴的尸体。
他们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而同理，王元明浑身上下都是血，既有他自己的，也有同伴的。
有人发现了他们，尖叫着引来了所有人——警笛声、紧急救护艇、大声的询问……充斥王元明的耳朵，而他只记得脑海中隐约有一道声音：
“……还有一个人……”
王元明说他是死神的傀儡，替死神收割，替同伴解脱，并没有说错。
他说他还没有完成任务，因为死神的名单上还有一个人活着。
陆励然皱起眉头：“你们的向导？”
王元明咧开嘴角：“你果然知道。”
陆励然：“……”
十分钟的探视时间到了，陆励然几人被要求离开。
哪怕有着DFA特权，十分钟就是十分钟，多三十秒都不允许。
不过很快，陆励然也明白了为什么会设置十分钟的严格要求，隔断的大门还没关上，身后的王元明却出现了克制不住的攻击企图，哪怕知道有铁栏拦着，仍旧恨不得扒开铁栏冲上来。
“为什么会这样？”陆励然问徐恩镇。
徐恩镇仍旧心有余悸，闻言看了一眼，说道：“这个情况一直都有，只是越来越严重了，一旦和人相处时间超过十分钟，就会出现这样的攻击企图。”
陆励然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不过方才徐恩镇明明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元明冲上来打断，那可和时间没有多少关系。
回到了车上，徐恩镇将陆励然和柯戟送回住处，然后又回到了基地，详细将之前在王元明那处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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