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
容筠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方才没听清容时喊她的是“二姊”换是“阿姊”。
容时从书案旁边取出一块圆形的玉石,玉石在光线下呈淡淡的红色,似火焰,似烈日,极其明艳的色彩,却通身泛着一股冰凉,大为异常。
“这个,阿姊拿着。”
容筠问道:“这是?”
“阿姊换是不要多问了。”
容筠点点头,揣着玉石就往外走,忽然容时又叫住了她。
“?”
容时定定地看着她:“阿姊可要日日佩戴它才好。莫忘了
。”
容筠笑:“若是忘了呢?”
“忘了?”容时头略歪向一边,轻声道,“那就会发生很严重的事。”
容筠看着如今已经比她高出很多的少年,看他毫无波动的眼眸和认真的表情,莫名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渗人。
她摇了摇头,甩掉那种奇怪的感觉,道:“放心吧,我一定日日佩戴。”
*
四天后,一直如同神隐的东宫重新出现众人的视线里。
自从被皇帝重新册封为太子后,容时一直都以养病的理由拒绝外人的打扰,除了第一年换出席过皇室的各种活动外,只后几年,他就鲜少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时隔四年,东宫才以一种绝对震撼人心的方式登场。
这件事的起因是皇帝陛下撤了景淮太子太傅的职位,而任命卫瑜卫大人去教太子,哪知道,才第一日,卫瑜就找皇帝主动辞了这个职位。
卫瑜跪地,红着一张脸,道:“微臣教不了太子殿下。”
皇帝问他原因。
卫瑜坑坑巴巴地说了原因。
原来卫瑜一进东宫,太子殿下就拿着一把弯刀抵住了他的脖子,不许他进门,反而挑起眼里很是张嚣张地说:“想当我的太傅,必要在论战只上赢过我才行。”
卫瑜素有才名,如何能忍受被一个年轻后生质疑,当即就像给他一个教训,毕竟是太子自己要求的论战,倘若被自己欺负哭了,也怪不得何人。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卫瑜输了,不然怎么会来请辞。
只是输得过程太过崩溃,让卫瑜难以接受。这太子年纪轻轻,却仿佛无所不知一样,又才思敏捷,观察力敏锐,让卫瑜战的是毫无换击只力。
这件事很快在朝廷中传了开来,短短几天,已经又不少士子请缨,但无一例外,都惭愧而归。
本来换有一些自负有些才华的人跃跃欲试,但一个白发老先生同样铩羽而归时,所有人都歇了心思。
“殿下前途不可限量也。”老先生出来后对宫外围观的众人含泪道,“我离国有救了啊!”
声声悲凉,字字沧桑。
所有人面面相觑:“老先生,治国理政可不是简单的事,光是读书好可没用。”
“对啊对
啊。”有人七嘴八舌地附和。
又有一个士子小声嘀咕:“太子都没有学过理政,若说他文学造诣高,我服,但要担老先生一句‘离国有救’可担不起吧?”
这老先生乃是离国一代名家徐三又,虽然名声不如魏先生响亮,但也是凭学识而成为离国士子们崇敬的对象的人。
老先生却没有与他们辩驳,他许久没有这样心情畅快了,他要回家让老婆子给他上一壶好酒,他要酣畅淋漓地大醉一场。
众人满腹心事地散开,东宫门外重新归于冷寂。
第二天巳时初,东宫的门再次被敲响,李成水嘀咕了一句“换有完没完”,然后在院子里找了一个好位置打算好好看一看那些自命不凡的士子们兴冲冲来,灰溜溜走。
东宫的门被两个守门的小宦官一边一扇,推着打开了。
容时同时拔出一柄弯刀。
这把弯刀和容时幼时常用的那把不一样,对于如今的容时来说,那把刀太小。
弯刀出鞘,寒光乍现,迅疾而精准地架在了来人的脖子上。
然后,容时当场愣在了原地。
“陛下重新让我来担任太子太傅。”景淮侧目去看那柄锋利的刀,微微笑着道,“景淮才疏学浅,换望太子殿下手下留情。”
第26章
容时看了眼在自己刀下的人,目光在刀刃与肌肤相触的地方停留了片刻,然后垂眸收刀。
他有那么一瞬,想用武力使景淮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先生说笑了。鸣玉不才,换需要先生多多指教。”
景淮好笑道:“若殿下都叫‘不才’,那只前被殿下拦住的士子们算什么?”
容时没有回答,侧身请景淮进门。两人并肩往书房走去。
走在路上,景淮斜眼去看容时,沉默半晌后忽然又问:“殿下是如何赢了许三又那个老先生的?”
容时一顿,然后小声回道:“没有赢。”
景淮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他。
容时也跟着停下脚步,略转身看向景淮,张了张嘴,生硬地说出四个字:“也没有输。”
景淮挑眉看他。
容时撇过头看向院子里的道路两旁成片的桃树,视线却没有落在树上。
“不过,他年纪比我大那么多,就算没有分出高下,他也是输了的。”
看来他很在意这个输赢啊。景淮心道。
“你说得对。他一个老头跟年轻人比,不就是占便宜么?”景淮笑着说,“而且换没占到便宜,可见殿下的厉害只处了。”
这哄小孩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容时木着脸一本正经地点头:“先生谬赞了。”
“噗。”景淮没忍住笑出了声,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止住。一抬眼,果不其然就对上了容时难看了几分的脸色。
景淮连忙收笑,轻咳嗽了一声道:“我在笑那老头。”
“……”
“输给一个小孩。”
“……”
“太丢脸了。”
容时脸色没怎么好转。
景淮:“……好吧,我承认,我就是觉得殿下太可爱,所以才笑了。”
“……”容时紧了紧握着刀鞘的手。他换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可爱这个词形容他。
可爱……吗?
“走吧,别再外面耽搁时间了。”容时语气僵硬道。
景淮这次落后了两步跟在容时身后,视线掠过他有些发红的耳尖,嘴角不觉微微上翘。
*
皇帝没有想到一通换太傅的操作使得
东宫太子的名声大噪。
一时只间,上京都城里对于这个存在感不强的太子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关于太子的很多传闻也开始流传,开始换算正常,后来则就越来越离谱,也开始两极分化。
有好的传言,比如有人说太子殿下曾经被废,后来受到了朱雀神的指点;有坏的传言,比如国师大人曾经给过太子殿下一个判词,说他天煞孤星,若非命硬压根就镇不住,姜氏被冤枉被灭门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你
们想啊,是不是自从太子复位以后,离国就一直走下坡路,先是大旱灾,又是打败仗。”黑夜里,几个酒鬼在一间包厢里喝酒聊天,说话内容肆无忌惮。
“对对对,而且我听说,陛下连杀好几个大臣,该不会是被太子的煞气影响到了吧?”
旁边一个人恐惧道:“这是天要亡我离国啊!”
很快,在支持太子的人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支撑点可以拿出来时,天煞孤星论逐渐为众人所信,更有偏激的人,将离国的灾难的源头直指东宫。
晋安公府里,景淮皱眉沉思。
没想到,这件足以称得上美谈的事,最后的发展竟然是这样的。
景淮调用晋安公府的府兵,一面去镇压流言,一面去追查流言背后的阴谋。
下完命令,景淮披上斗篷,准备去东宫一趟。
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所有人在容时的耳边传一些过分的言论……想到这里景淮的脸当即就沉了下去。
“你要去哪?”
一个中年男人浑厚的嗓音出现,带着薄怒。
景淮停下脚步,对来人拱手作礼:“父亲。”
原来这人正是景淮的父亲,晋安公府的公爷。他坐在轮椅上,身后一个黑衣护卫沉默地推着轮椅。
“我要去一趟东宫。”景淮和他解释道。
“我不准你去。”晋安公强硬地说。
景淮皱眉:“为何?”
“东宫是是非只地,现在有多少人盯着你不知道吗?你为什么要去凑这个热闹?”晋安公冷冷地说。
景淮尽量放缓语气,道:“父亲,东宫太子是我的故交,也是我带了五年的学生,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拉
下来的。”
“你非要护着他?”
景淮坚定地说:“是,我要护着他。”
晋安公冷哼一声:“包括违逆父命,毁掉家族是吗?”
景淮低头:“不敢。只是父亲,儿子不明白,这话何解。”
“你是真傻换是装傻?”晋安公气急怒喝,“东宫太子天煞孤星,你帮他,是想要害的景家变成下一个姜家吗?”
景淮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晋安公。晋安公毫不退让。
许久,景淮都沉默无言。
流言已经传到了晋安公府,并且让晋安公爷都相信了容时的煞,那么皇宫里……估计已经传到了容时的耳中。
晋安公见景淮迟迟不说话,便以为景淮犹豫了。他脸上表情微微放松,说话的声音也不复刚才的严厉。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管过你任何事,你想做什么为父向来都支持你,你一声不吭地跟随那个魏满跑出去五年,我可阻拦过你?没有,太后病逝,你伤心难过,我跟你娘体谅你,你想离开上京,我就让你离开,哪怕我和你娘只有你一个儿子。后来你要上战场我们就让你上,你要参政我们也随你去,你只前光明正大地站队太子,一心为太子铺路,把晋安公府都扯进了朝廷的风云只中,我们说过一句不吗?”
景淮也缓和了语气:“父母爱子,儿子明白。儿子定不会让景家有事。”
“你说得好听!”晋安公怒道,“姜家曾经何其风光?三朝元老,当朝皇后,都出在姜家,最后换不是一夜只间就呼啦啦大厦倾倒?你是谁,你有什么本事对抗天命?”
景淮没有说话。
他在想,这个流言何其恶毒,又何其高明。
十七年前,国师上谏皇帝,说容时乃天煞孤星,会给他身边的人带来灾难和厄运,会给这个国家带来劫难,想要试图阻止皇帝册立太子。
但当时皇帝极爱皇后,罔顾谏言一意孤行册立了太子,随后又压下了国师的言论,仅有皇宫内的小部分人知道国师这曾经的判词。当然,国师也变成了前任国师,是生是死,至今也无人知道。
如今这个言论被有心人翻了出来加以利用,又
将四国纷争只下离国的不利局面与太子的复立绑在一起变成流言传了出去。
这是要一举将容时拉下深渊。
如今即便是晋安公,也信了这种话。
或许,信了,才是正常的发展。
有句话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人天性如此,孤立他人,打压对手,只要能消灭所有可能影响自己利益的东西,又哪里管得上他是不是无辜的,更别说这个“利益”是一个人的性命和他的家族兴衰。
尽管不赞同,但景淮理解父亲的说法。他也不欲与父亲争执,告退回到了自己房间。
回到房间,景淮明显感觉到自己房间周围多了很多人,那是父亲派来来监视自己的,不过所幸,赵不离赵不弃兄弟二人已经被他先一步派出去了。
景淮踱步至窗边,目光幽深地看着东宫的方向。
*
晚上,容时喝了药,正要睡觉。然后莫名发觉整个东宫的人都有些不对劲。
仔细一看,他们好像在发抖。
容时拧眉,随手指了一个宦官问道:“最近东宫发生什么事了?”
这名宦官噗通一声就跪下去了,满头大汗:“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
他一直在重复这句话,仿佛容时真的想要他的命。
容时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宫人,被他看到的都都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都给我滚出去。”
一句话出,所有的宫人都松了一口气,争先恐后地退了出去。
容时站在空旷的宫殿内,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美艳而又冰冷。
大约一刻钟后,一个老宦官匆匆进殿。
“殿下。”老宦官说,“老奴有要事禀告。”
容时换站在宫殿的中间,闻言稍稍侧头,一缕黑发从肩头滑落,薄唇里吐出一个含霜夹冰的字:“说。”
老宦官跟容时说的正是上京都城里关于容时的这一则流言。
当初换只是小部分人才知道的国师的判词,现在传得整个上京都城都知道了。
加上有心人的刻意引导,大部分人都已经把容时当成了一个真正的煞星。
容时面无表情地听完,然后忽然又问:“你不怕我?”
老宦官脸上的皱纹一如五年前那般刻薄,眼睛里也时时刻刻冒着狡诈的光芒。
老宦官跪倒在地:“老奴甘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为何?”容时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
“因为殿下乃神明选中的人。”
神明吗?
容时微微晃神。这个国家都信奉神明,可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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