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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塔之下(近代现代)——因之

时间:2021-12-17 10:33:11  作者:因之
  眼前遍体鳞伤的少年竟然还穿着一身明显价格不菲的西服,银灰色的丝绸领带散开,皱巴巴地挂在脖子上,绣着暗纹流光溢彩的布料沾上了斑斑血迹。
  炎一的视线有刹那停住。
  少年西服胸前的口袋盛着一朵半枯萎的玫瑰,层层叠叠的暗红花瓣边缘呈焦黑卷曲,显得浪漫而颓唐。
  “我叫季玺。”他开口,说话的时候血液从嘴巴渗出来,“我是申城基地最高统帅的……咳!”
  季玺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被自己的血呛到了,伤痕累累的躯体筋挛般得颤抖着,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内脏碎片。
  炎一无措地托住他的后背,隔着西装,少年的脊骨触感分明,他佝偻着背。
  那是一种很清晰的感觉,能清晰地感知到生命在自己掌下流逝。
  良久,季玺终于咳完了,他两手费力地撑着地试图把自己竖直,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坚持一下。”炎一见状半扶半抱把人扶住,“我带你去治疗所。”
  季玺用仅剩的力气抓住他的袖子:“你带我进城就好,其他不用管。”
  “……别去治疗所。”
  炎一盯着他,皱了皱眉。
  “你快死了。”
  “我知道。”季玺平静地说,“就当帮我个忙吧。”
  炎一知道他没法把人丢下不管。他的良知让他做不到对一个濒死的少年置之不理。
  最后他把季玺带回了家。
  他替季玺将沾满血迹的西服脱下,布料和干涸的伤口粘在一起,炎一只能用剪刀替他把衣服剪碎,然后用家里的医药箱进行简单的消毒处理。
  炎一的包扎技术还不错。他取下西装上的那一支玫瑰,花茎上的几根小刺都被削剪得很干净,只留下几个小小的孔洞。
  他用手指轻柔地摩挲着花茎上的伤疤,嘴上说的却是:“扔掉?”
  季玺瞥了他一眼:“扔掉。”
  炎一却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反而找了个空罐头小心地把花插了起来。
  季玺露出嫌弃的表情:“花要放在花瓶里。”
  季玺就这样在炎一家住下了。
  季玺的伤情没有恶化,也没有好转,他每天只能和死尸一样躺在炎一家客厅的沙发上,幸好沙发前有个小电视,他每天只能看电视解闷,等炎一回家给他投食。
  这里是华国最大的基地之一,北城基地。
  季玺从新闻里得知,北城基地的生产水平和申城基地不相上下,甚至用的还是全国统一的那一套信息管理系统,点数计算和身份认证系统,以及相同版本型号的安全核验仪器。
  安全核验仪器……
  华国专利,发明于十年前,检测畸变感染准确率高达99.9%以上……
  季玺感到全身因为寒冷而颤栗颤抖,血液几乎要凝结起来。
  他不相信,没人敢相信的事,就这样发生了。
  三天前,季玺亲眼目睹申城基地的最高掌权人,他的祖父季瑄,死状可怖地倒在自己面前,喷涌而出的血液浸湿了一块手工缝制的波斯地毯。
  老人的心脏被一只畸变人从胸膛掏出,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房间,让人几欲作呕,而季玺耳边还回荡着畸变人咀嚼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时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季玺今年二十岁,他是季家整个庞大氏族第四代唯一的血脉。
  这二十年间,他从没亲眼见过畸变人,末世对他只是一个书本里的遥远概念。
  他住在申城基地中心海拔最高的明珠塔之上,脚下是万家灯火,头顶是漫天星辰,残酷的现实从来不值得他操心。
  就在那一刻他有了末日的实感。
  他从没见过畸变人,或者说其实他曾经见过许多人,但他从不知道他们是畸变人。
  感染畸变病毒后48小时内身躯就会开始腐坏,变得面目狰狞,失去理智,只有攻击本能,这些特征每一个生活在末世的人都烂熟于心。
  自从华国研发安全核验仪器后,人类进入了长达十年的和平期,十年间,畸变人被牢牢隔绝在城外,基地是现实中的乌托邦,城内的人类歌舞升平,逐渐习惯了安逸的日子。
  他们并不知道,那些畸变人其实早就隐藏在人类社会中,与人类外形无异,甚至智力上也毫无区别。安全核验仪器根本发现不了他们。
  现在整个基地里潜伏了多少这样的畸变人?他们存在了多少年?申城基地已经沦陷了,北城基地呢?
  没人知道,他们都活在一个美梦里。
 
 
第3章 不可以把沙发当成棺材
  “吃饭了。”炎一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季玺回过神,炎一已经从厨房走出来了,他戴着个碎花围兜,一身的油烟味儿扑面而来。
  炎一在沙发边蹲下,看他,他发现季玺的眉心不自觉地皱着,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
  季玺也瞅他,两人的脸贴的很近,鼻尖几乎能碰到对方。从季玺的角度,他能很清晰地看到面前的男人根根分明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
  不得不说,即使以季玺挑剔的眼光,这也是个十分帅气的男人。
  “我脸上有东西?”
  季玺用上唇和下唇碰了一碰,做出一个“没”字的口型,却没有发出声音。
  倒不是他伤到了声带,其实就是懒,不想说话。
  炎一不知是看懂还是没看懂,问:“先吃饭?”
  季玺抿了下嘴,这个动作表示“嗯”。
  炎一将季玺身下的抱枕抽走,把自己一只手臂放了过去垫住他的后腰,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膝弯,轻轻松松就将季玺抱了起来。
  这时季玺动作缓慢地抬起垂落一只手,冰凉的手指沿着炎一的胸前慢慢地蹭到了男人的后颈。
  “怎么了?”
  季玺用指腹摩挲着那一小块温暖的皮肤,然后手指捻着绳结一抽,碎花围兜的拉绳松开,落在地板上。
  男人静静地盯着掉在地上的围裙,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季玺。
  季玺嫌弃地嗅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用仅有的力气小幅度地推了一下炎一。
  “有味道。”他屈尊纡贵地说了三个字。
  炎一看着地上静静躺着的粉色碎花围裙,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随后他什么都没说,抱着季玺一脚跨了过去。
  餐桌上摆着两盘菜和两碗白米饭,还有一锅涮锅水一样毫无货色的汤。
  炎一拉开凳子,把人托着坐下,季玺不想动弹,乐得跟半身不遂一样躺在他怀里。
  炎一吃一口,喂他一口。
  特地买的鸡蛋做成了炒蛋,金黄的蛋搅拌得十分均匀,炒的又香又嫩,刚出锅还冒着热气,最后淋上酱油,鲜嫩的鸡蛋香气四溢,色泽更是诱人无比。
  一盘炒蛋最后全进了季玺的肚子。
  他吃得胃都有点撑住,饱腹带来了一种异常充实的满足感。
  当天晚上季玺开始发烧。
  炎一家只有一张木板床,季玺晚上也只能睡在沙发上。炎一把自己的被子和风扇都给了他——天气很热,紧闭的窗外传来隐隐约约的蝉鸣。
  季玺满身汗湿,一会儿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一会儿却像是坠入了三尺冰窟,但他没发出太大的声响,只余略显粗重的喘气声,回荡在寂静的房内。
  炎一卧室的大门敞开着,季玺其实只要喊一声他就能听到,这是雇佣兵的职业病,周围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季玺没了意识,他很难受,梦里,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株藤蔓,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生长,蔓延,所到之处残留下一片焦热,燃烧着,发着光,形成一团小小的光点,最后无数途经的微小光点汇聚成型,变成一颗初生的太阳。
  天亮了。
  季玺感到一只大手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额头。
  他又睁开眼。
  男人帅气的脸迎着晨光,半明半暗。
  炎一高大的身子蹲在沙发边,一只手仍搭在他的脑门上没来得及收回,季玺花了一秒钟观察他的行为,得出的结论是他大概想通过这种原始的方式探测自己是不是发烧了。
  季玺没看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但他知道一定糟糕透顶,他感到一阵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在他身体深处嘎吱作响。
  这种感觉却让他感到熟悉。
  整个申城基地最高的建筑名叫明珠塔,是申城基地政府的中央枢纽,也是季玺的家。
  整座明珠塔耗时二十年建成,外形呈尖顶圆锥型,底部面积大约有一个小城镇那么大,整座塔共两百一十一层,总高度接近千米,可堪通天。
  就是这么一座塔,季玺从最高处跳下来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他十岁那年,他趁家里的佣人不注意,砸碎了落地窗后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因为他从出生后就没有离开过那个顶层的小房间,他对死亡和危险尚且毫无概念,他只是想离开那个地方。
  在玻璃破碎的那一刻整座高塔的警报被触发到最高级别,基地最精锐的特种部队从四面八方蜂拥而入,季玺甚至在坠落的高空欣赏到了这一幕,就像看慢镜头电影一样。
  如蝼蚁一般的人类缩成一个个小黑点,朝明珠塔聚拢而来。
  然后,他落地了。
  这个过程没人能阻止,即使天神下凡也不可能起死回生,有时候生命就是这么奇妙。
  但他却活下来了。
  触及地面的时候他只可能成为一团肉泥,季玺并不觉得多么疼痛,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意识,没有知觉。
  等他再次睁开眼,他才感受到了生命中最剧烈,最难以承受的痛苦,那是一种肢体全部被拆解粉碎的然后在一瞬间全数翻涌而来的剧痛。
  他的声带和面部肌肉,以及一切用来表达这种究极痛苦的器官都损伤了,本能的求生欲被激发到最大,和表达疼痛的神经像绷紧到极致的橡皮筋,不断地左右两边撕扯着他的神智,日复一日,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他是一滩烂泥,一声不响,一动不动地躺在无菌医疗舱内,周身插满了管道、针头和感应片。
  他看到自己的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都守候在隔离间外,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都带着沧桑,和他看不懂的情绪。
  那段时间,他只要入睡就会发高烧,每晚都会经历同样的梦境。
  三个月后,季玺被推出治疗舱,他看起来与从前无异,只是瘦弱苍白了不少。
  世界末日后,人类的体质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医疗技术更是突飞猛进,寻常的感冒不会再侵扰人类,他们更健康,更强壮,寿命也更长。
  季玺从小就没有生过病,就像几十年前人类会注射疫苗一样,现在基地有条件的人类婴儿出生后普遍都会接种生长激素来促进生长发育,让体格更加强健。
  这些年出生率始终在骤降,他们经受不起任何一个新生儿夭折的惨重代价。
  救了季玺的正是生长激素。
  当然,季玺当时受伤后注射的生长激素并不是基地大规模使用的那一种。SZ-127,申城基地近年来最顶尖的科研成果,极限生长因子制剂,顾名思义,用于加速人体细胞繁殖分裂,在理想条件下甚至能够达到近似初生胚胎的效果。
  也就是说,他们用这种生长激素,让季玺重新长出了一副身体。
  但SZ-127的使用范围极其苛刻,因为药效过猛,一不小心就会引起心脏骤停,而且价格极其昂贵,因此SZ-127被研制出来后就立刻被划入了科研所的A类禁用药品,季玺是唯一一名活体使用者。
  季玺出院后依旧住在高塔上,有时候被允许在接受充足保护的前提下去附近的城镇逛一圈,作为他的家人在那次事件后对他最大的妥协。
  随后,在季玺二十岁这一年,他又一次不可避免地从万丈高空一跃而下。
  这一次他不是自愿的,畸变人占领了整座明珠塔,他不可能闯得出去,那一刻,他没有多想,只是凭本能选择了一条逃生的出路,也许奇迹还会再发生一次。
  这一次他很幸运,他落在了明珠塔外围的防滑缘上,楼下不远处就是季家的停机坪。
  随着沉重的撞击,熟悉的疼痛浮上来,季玺很清楚地知道,和当年一样,自己浑身的骨骼和内脏都几近破裂移位了,但这次他的大脑完全没有受损,他没有片刻失去意识,他始终非常清醒。
  于是他当机立断又跳了一次,落在停机坪的空地上。更幸运的是,他的那架直升机是虹膜和指纹认证,没有加装设备安全锁,是他十八岁时曾祖父季瑄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开着直升机一路北上,他记得季瑄死前断断续续地说——
  让他去北城军方找一个叫“吴千枢”的男人,请他帮忙。
  申城的畸变人在发现他逃走后就开始追踪他,他没有时间迟疑,身体巨大的疼痛折磨着他,他却不得不全力集中精神,这么多年下来,人的体质大幅增强了,大脑神经却一如既往的脆弱,稍有不慎就会干脆地绷断。
  炎一捡到他的时候他脑中还残留着最后一根弦。
  SZ-127是被严禁使用的药,季玺从小就知道,他不可以在没有确认安全的前提下进入任何一家陌生的治疗所或者科研所,不能让任何人得到他的活体细胞。在申城,季家可以一手遮天,在北城,他会被送上审判法庭,或者永生永世绑在实验床上任人宰割。
  “炎一。”他突然喊了一声,三天来,他很少和炎一说话,这是他第一次叫炎一的名字。
  炎一正裹着围兜在厨房里做早餐,昨天买的鸡蛋还剩两个,他今天做蒸蛋。
  大概是为了防止油烟再次呛到他,炎一将厨房的门关上了,他没听到季玺叫他。
  男人打着碗里的蛋液,给他留下一个忙碌的背影,炎一的身材极好,肩膀平直宽厚,他今天穿着一件洗得破破烂烂的汗衫背心,线条分明的肌肉凸显出来,麦色的皮肤上挂着点点汗珠。
  过了一会儿,炎一关了火,端着盘子出来,紧接着又捧出两只热气腾腾的碗,随后,他想起什么似的解下了围兜,很随意的撩起汗衫下摆擦了擦汗,精壮的小腹和整齐的腹肌在季玺眼前一闪而过。
  跟往常一样,炎一走过来蹲下,伸出手作势要抱他。
  “炎一。”季玺又叫了一遍,这两个字在他的唇舌间捻过,圆润润地吐出来。
  一瞬间炎一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随后静静地看着他。
  “我要跟你说件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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