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行,那明天叫我,”万燧靠着椅背,抬眼看他,“我陪你一起去。”
宇文秋愣了一下,立马站直了,打着磕巴,语气有些急:“不、不用,我自己可……”
万燧却第一次打断他说话:“想不想签给我?”
宇文秋抿抿嘴,沉默片刻,老实了:“……想。”
万燧点头:“那听不听我的?”
宇文秋垂首,不自觉抓了抓队服下摆:“……听。”
明明万燧说的是签给他。
……可宇文秋总感觉自己像是卖给他了一样。
不合身的队服袖子长出手腕一截,万燧垂眸看向宇文秋的袖口,鬼使神差伸出手,捏了捏他露在外面的食指指尖。
虽然他很快就放开了。
万燧说:“那就听话,上去休息。我可不想明天去你们公司的时候带着个病怏怏的小朋友,显得我好像没能力照顾好你似的——怎么让他们放心把你交给我呢,嗯?”
宇文秋被捏了一下的指尖下意识蜷住,藏在袖口下捻了捻,竟然感觉自己的体温顿时又升高两度:“现、现在吗?太早了……队长,我睡不着,再让我在这儿待会儿吧。”
万燧轻笑一下:“这是跟我撒娇呢?忘了自己说的以后什么都听我的了?不商量,去睡觉。不然要我上去陪你、给你唱摇篮曲吗?”
宇文秋红着一张脸,哦了一声直接落荒而逃了。
万岁爷和秋宝在训练室这种公共场所说小话,家人们必不可能完全心无旁骛地训练。
卓杰趁着开局前间隙,在万燧旁边偷偷摸摸、狗狗祟祟暗中观察完,评价道:“万岁爷,你这是哄人吗?你这叫欺负人、调戏人还差不多……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禁止办公室恋情,太影响干正事了。”
万燧扬扬眉,倒也没否认,而是用一种又遗憾又不太耐烦的语气说:“可惜年纪小,懂的少,什么时候才能分心想点除了游戏之外的事呢。”
卓大聪明往细里琢磨了一下,恍然后一脸麻木:“他什么时候能分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再这样下去,可能没几天就要去坐牢了。”
宇文秋回到房间关上门,没开灯。
不知是不是身体有些发热的缘故,他总觉得万燧碰过的指尖是烫的,烫得他皮肤发痒。
兜里的手机一震。
宇文秋靠在门上,微微眯起眼,看见万燧发来的消息:
「先睡。不介意的话别关门,我下训之后过去看看你」
宇文秋病了一天,直到这时才感觉有点呼吸困难,一颗心也像被万燧触碰过的指尖一样,莫名其妙地滚烫了起来。
半晌,他把垂下的手臂背去身后,红着脸,摸索着拧开了房间门的把手。
……自己睡着觉却给别人留门,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万燧下训上楼的时候,已经三点半了,晚上没有练习赛的话,正常结束训练都该是这个时间,只晚不早。
他上楼前,先去了一趟他并不熟悉的厨房,在各种长得都一样的橱柜间踌躇踱步了好半天,才摸到一个厚底的玻璃杯。
万燧捏着杯底,上了楼,杯子里是刚烧开的水,水温隔着厚玻璃好像依旧灼着他的指腹,是一种有些陌生的感觉。
他甚至完全记不起自己上一次动手倒水喝是多久的事了。
宇文秋的房门掩着,偶有夜风穿堂过,把门板撑开一道虚虚的缝。
万燧在门口驻足片刻,而后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进了屋。
走廊夜灯暂时亮着,灯光昏黄朦胧、温暖柔和,轻轻地蔓延进来。
宇文秋安静而舒适地窝在那一小片斜斜的光里,搭着条薄被,怀里……还揉着万燧那件随手扔给他穿的队服,白皙手掌间无意识仍抓握着的,是一个人的名字。
万燧恍然发觉宇文秋总是这样紧紧抓住他的名字,醉了的时候是、睡着了也是。
万燧把玻璃杯轻放在床头柜上,想了想,又把它挪到不碍事的位置上。
开水那点炽人的温度好像顺着指尖流淌进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坐在床沿,伸手抚开宇文秋额前的碎发,小心地探了探体温——
宇文秋的手却松开队服衣料攀了上来,软软扣在万燧的手腕上。
他好像皱着眉睁开了眼,又好像在辨别出来人时迷迷糊糊睡过去,嘴里轻轻喃了一声“队长”。
万燧由他抓着,看他重新踏实睡去,直到走廊夜灯熄灭,也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
***
第二天宇文秋睡饱醒来,一看时间,才八点钟。
房门关着,床头柜上放着杯凉白开。
虽然宇文秋完全不记得——但他知道昨晚万燧肯定是来看过他的。
这个认知实在让他开心极了。
小年轻,说自己身体好倒也不是假的。吃完药也休息足了,宇文秋周身的乏力褪下去,精神头又好起来。
……虽然才八点,但正好可以在离开基地之前给万燧做顿,呃,早午饭。
宇文秋把搁在床头的凉白开一口饮尽,伸了个懒腰,有些舍不得地换下身上这套“睡衣”,穿回自己的私服,把它们仔仔细细叠好了——因为他这次出门,是会回来的。
他又一点一点抚平万燧队服外套上的褶皱,抿着嘴犹豫一会儿,还是拿去放在了洗衣间的衣篓里。
宇文秋洗漱完,神清气爽下了楼,打算看看冰箱还有什么食材能做几个简单的菜。
但他万万没想到一下楼就看见万燧跟尊佛似的,正在客厅沙发上定着。
万燧抱着手臂,歪在沙发角落里闭着眼睛,他一腿屈着,另一腿伸了老长,应该是知道基地这个点几乎没活人,不怕把人绊着。
宇文秋一从楼梯口转出来就傻眼了,一只脚虚点着地面要落不落,愣是怕吵着人,没敢动。
还是万燧先开的口:“没睡。”
宇文秋哦了一声摸摸鼻子,踏着蹩脚猫步的脚丫子总算挨着地面了。他磨磨蹭蹭走过去,站在沙发背后,目光不自觉就像看什么稀奇玩意儿似的看向了万燧脑袋上一撮翘起来的头发。
“……队长,怎么这么早?”
“嗯,”万燧头靠在沙发背沿上,依旧闭着眼,声音带着点半梦半醒间的鼻音,“怕你不叫我自己先走了。”
没想到万燧特意起了个大早来抓人,宇文秋心想燧神gank真是一抓一个准,没由来一阵心虚:“不、我不会……”
“是吗。”万燧脑袋动了一下,睁开眼,目光含着懒意,仰着头自下而上地看向宇文秋,说,“那过来。”
说实话宇文秋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过来”——他已经站在离万燧很近的地方了。
可万燧仍催促地注视着他。
宇文秋只好往前挪了两步,贴着沙发根儿站,还没开口,万燧就又闭上眼睛,有意无意间用脑袋顶轻而又轻地蹭了一下宇文秋胸腹间的位置。
宇文秋身子僵了僵,垂眸看见万燧脑袋上那撮毛塌下去,心里却骤然柔软了下来。
万燧问:“不烧了吧,这么早就要回公司吗?”
宇文秋不自觉放轻声音,像不忍心打扰万燧身上难得一见的晨间懒意:“不烧了。我睡够了就起了。阿姨还没上班,我就说先下来做点吃的等……等你起来。”
万燧把宇文秋的话连贯起来想了一下,勾着嘴角笑了:“你又要给我做?”
宇文秋像“献殷勤”的小心思被抓了现行,有些赧然。
好在万燧逗完人也会体贴一下,不需要他回答,直接蹬鼻子上脸道:“想吃面,可以吗?我有点饿。”
宇文秋这瞬间竟然觉得万燧像只撒娇的大狗。
他怔怔地说“好”。
好像有什么感觉微妙地变得不一样,却又是那样自然而然。
宇文秋转身去厨房,万燧忽然偏头突兀地问:“秋宝,像你这样十八岁出头的,就没想过要花点时间和心思去……谈个恋爱什么的吗?”
宇文秋先是一愣,然后马上严肃正色道:“绝不会!队长你放心!我完全是事业型的!”
万燧啧了一声,闹心地把脸埋在沙发背上,不想说话了。
***
星汉娱乐。
王亚彬办公室里。
坐在沙发上的刁慈航穿了身妥帖的西装,如果不是身边那位一看瞌睡就没睡醒的万岁爷,那便更像商务精英人士了。
不止宇文秋,连李成碚都像个犯了错的熊孩,两人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地站在沙发背后,正对着王亚彬那张已然气绿了的脸。
王亚彬勉强维持着风度,要笑不笑:“刁经理,没想到您都转业了,对我们娱乐圈的事情还这么关心呢。”
“误会了,没转业呢,在哪儿不都是做运营吗,我的选手可比有些明星省心多了。”刁慈航掸了掸西装下摆,“当然,解除合约这种事,还得劳烦法务的朋友多操心。今天来呢,就是单纯陪小秋,这孩子脾气直,我怕他一时莽撞惹您生气,再稀里糊涂吃了亏——不过您一手扶持他走到今天,想必也是一心希望他好,能担待的。”
王亚彬憋不住了,怒道:“希望他好就别给他出幺蛾子!大好前程不要跑去打什么游戏荒废事业!在你那儿待过两天罢了,真把自个儿当他家长了!你去问问他正经家长赞不赞同让他解约!”
第42章 谈判
刁慈航赶在李成碚来接宇文秋之前到了基地,进门就撞见试图洗碗证明自己不是家务废的万燧被宇文秋从厨房赶出来。
刁慈航一阵头疼。
幸好他来得早,能在这个时间看见活蹦乱跳的万燧,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一问果不其然,万岁爷哄人哄着哄着,就要亲自上阵陪人去解约了。
“你是他律师还是他团队?有两个钱就以为自个儿上菜市场挑萝卜去呢?人家公司让你进门吗?”刁慈航翻了个白眼,“还得是本公主出马。”
李成碚原本就心惊胆战的,一看宇文秋被两尊大神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像个人质似的,顿时觉得今天的初步谈判是不会好了。
如他所料,刁慈航和王亚彬竟是认识,连虚与委蛇都免了,开门见山就拿出了抢地主的气势来。
刁慈航冷笑着:“他是成年人,不管他家长赞不赞同,都得尊重他本人的意愿。履行合约和解除合约咱们都按合同走,帮理不帮亲,小秋因为个人原因在期限内解约,该赔的,赔就是。”
王亚彬不松口:“您说得轻巧,我给他谈下来那么多商务,说反水就反水?他年纪小不懂事,您出入商场这么多年,不至于连个信誉都不讲吧。”
刁慈航不怒反笑:“讲,我当然讲。所以您那些个商务,凡是有合约的,按合约履行义务。没有合约的,自然就不作数。这和他本人与公司的合约是平行的,不冲突,如果其中有纠纷,就另作解决和商议。事发突然,小秋没提前跟您打商量是他做得欠妥当,但您给他签商务,也没几个过问了他本人的意愿。您想赚钱,他想追梦,都是为了自己,大家彼此彼此。当然,如果那些商务里有小秋喜欢的,我接手去谈就是,价钱肯定比您给的漂亮,不至于跟金主爸爸伤了和气。”
“你!”
确如刁慈航所说,王亚彬故意压着宇文秋的戏约,手上已签约的商务只剩下一个外设品牌的推广,连正经代言都算不上,几乎拍个广告就完事儿了,说实话也产生不了什么纠纷,刁慈航能这么硬气,肯定是看准了这一点。
但眼见着宇文秋越来越吸粉,商业价值逐步体现,王亚彬怎么甘心让他轻轻松松“按合约”赔钱走人?
王亚彬站不着理,开始画饼:
“小秋,退一万步说,你这半路出家的水平,去打那个……那个什么游戏,你以为你能跟人家一线选手比?拿人家的年薪?做梦也要做点够得着的,你还不如接了剧本,踏踏实实去试镜,趁着有机会,偶像往演员转型,我帮衬你,红是迟早的事,要什么风光没有?”
宇文秋正要开口,刁慈航就跟背上长眼睛似的抬手制止了他,然后说:“就知道您要提这个,这不,我们战队掏腰包的人亲自来了。”
王亚彬扭头看向似乎还在梦里的万燧,对“掏腰包”这三个字有点不敢置信。
万燧捏了捏鼻梁:“对娱乐圈不了解,说得不对您多担待。我有个疑问,偶像往演员转型这事,怎么被您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我还以为当演员看重的是演技——量产一批偶像,再批量转型,接的全是流水线作业出来的烂俗套路剧,这产业链倒是挺成熟的,也怪不得现在年轻人不爱看电视就爱打游戏。”
“再说报酬。恕我冒昧一问,在您的所谓帮衬下,他还有多久能火?两年?三年?还是五年?没火的时候就靠不入流的商务得过且过着,那火了之后您打算开多少签约费来抬他的身价?我觉得他没必要浪费青春。”万燧直起身,一双不见睡意的眼睛直直看向王亚彬,“您画饼三五年后能给到他的,我现在就可以。”
宇文秋一怔,他第一次见到咄咄逼人的万燧,有点不太适应。
原先他还打算只要能解约,哪怕自己吃点亏也认了,可现在他只用安安静静当个熊孩,麻烦事有家长出面帮他摆平,他安心待着就可以……而且他的家长凶巴巴的,好像并不打算让他吃亏。
王亚彬见状,画饼不成只能讲情:“小秋啊,公司从你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就培养你,去韩国的机会也给了你,你不要不知道珍惜。你现在是红了还是紫了?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年轻人可是飘不得啊。”
宇文秋没说话,因为有万燧替他说了:“据我所知当练习生是交了学费的,去韩国的机会也是他努力争取的,转过身来拿这个道德绑架他大可不必。”
“说到这儿了我顺便提一句,”万燧调侃一笑,说,“我这人不记仇,但不喜欢糊里糊涂被人扣帽子,关于贵司与贵司合作平台出的声明——说我引流,所以扣除了他的播放数据。大家真金白银买票上的车,扣了多少、依据什么扣的,不知道我们六位数的消费者、八位数的成交额,有没有权利要求查个明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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