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堪称人间最美好也最忐忑的那一份期待,终于沉甸甸地落到了实处。
和他的喜欢一样掷地有声。
钟秦把席彦不知如何安放的手攥进掌心,然后慢慢、慢慢地跟他十指紧扣。
两个少年修长而细瘦的手指交叠在一起,又轻、又亲昵地摩挲着,指间缠绕着涓涓缱绻的喜欢。
钟秦仔仔细细去看席彦泛红的眼角、鼻头和轻抿的嘴,语气似乎难得有些愉快:“以前不觉得你脸皮这么薄?”
席彦气势汹汹地瞪着眼睛,收紧手指,抓着钟秦的手一起,往钟秦大腿上锤了一拳:“我算是明白了,谁跟你一比,那脸皮都算薄的!”
纯情高中生钟秦看起来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
两人坐在一起安静了一会儿,谁都没说什么,但并不觉得尴尬,只是避无可避有点紧张,也都需要消化一下自己有男朋友了的既定事实。
半晌,钟秦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在席彦手背上点了点:“去洗澡?”
席彦嗷了一声,还是抓着钟秦的手舍不得放,一点要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钟秦想了想,说:“在这儿坐一晚上,还是上去躺床上?”
席小狗果不其然立马站起来:“我去洗澡了!”
钟秦勾着嘴角,松手放他走了。
席彦准备上楼拿衣服,刚走到楼梯口就又撤回来,反向走去了吧台边,把钟老板亲自做的、五十二块钱一杯的皇家贵族八四年的卡布基诺端起来,仰起头吨吨吨喝进了肚子里。
钟秦看着席彦乐颠颠上楼的背影:“……财迷。”
等席彦急匆匆拿着衣服冲进卫生间,水声稀里哗啦响起来,钟秦还坐在那儿没动。
钟秦虽然看起来像个游刃有余的渣男,但……好歹席彦也是他的初恋。
该紧张的时候他也会紧张,该偷乐的时候他也要偷乐。
席彦去洗澡了,奶油只好去找它后爹玩,虽说是“玩”,但奶油也只是乖乖巧巧趴在钟秦的脚边。
钟秦被他聪明的狗儿子逗笑,也可能……是他原本就想笑。
于是钟秦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奶油立马接到信号,兴奋地站了起来,整个扑进钟秦的怀里。
钟秦抓着奶油的两只耳朵使劲揉了几下,带着笑意说:“你今天也很开心吗?”
奶油最喜欢钟秦这样揉它耳朵,它睁着两只玻璃珠般的眼睛,不停甩着尾巴,还要抬头把鼻尖往钟秦手里送:“嗷呜!”
钟秦低声笑了笑。
然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手上动作一顿,接着就埋下头,在奶油脑门上席彦亲过的地方……轻轻亲了一下。
柯基崽子们顿时酸得炸开了锅。
等钟秦也洗完澡上楼时,席彦正坐在书桌边。看他那不停转笔和抖腿的样子,应该是在做物理作业。
奶油安静地趴在它的窝里,天气已经不冷了,它不再缩成一团,而是习惯性地翻着肚皮睡。
天花板顶上那盏暖黄色的大灯没有开,只亮着挂在桌前墙壁上的一根简易白织灯管,让并不安分的席小狗身上也蒙上一层跳跃的光。
钟秦有点意外,觉得这个时间,席彦要么应该在和奶油闹着玩,要么应该在床上当毛毛虫,反正不该是在做作业。
钟秦走过去看了一眼席彦的卷面,还把专注解题的小同学给吓了一跳。
钟秦问:“你是做作业还是做贼?”
席彦顺了顺胸口,一本正经道:“我就是想写点卷子冷静一下。”
钟秦视线扫过他这张写得磕磕绊绊的物理卷子:“嗯,冷静了吗。”
席彦沉默片刻,把笔一扔:“冷静不了,物理实在是太无理了。”
钟秦嗤了一声,并没有写张卷子冷静一下的打算,而是往飘窗下的床走了过去:“那就睡觉。”
已经要十一点半了,虽说这个时间对于爱刷题的小同学来说不算晚,但好歹也是养生系列推文上建议的入睡时间。
“……”席彦盯着钟秦整理薄被的背影,嗫嚅道,“我……你……你不会让我去睡狗窝吧。”
钟秦莫名其妙地回头扫了席彦一眼。
这人害羞的时间也太滞后了一点,为了“同床共枕”而加快洗澡速度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不好意思呢。
但……无论是席彦下意识想和他亲近的反应也好,还是后知后觉的这份小小忐忑也罢,都让钟秦感到愉悦。
因为关系不一样了。
以前那些偷偷摸摸的小心思,仗着“你不知我知”的掩护而变得明目张胆。
而现在彼此明明是可以正大光明向对方袒露自己的关系,却反而束手束脚了起来。
就是因为……关系不一样了。
钟秦垂下目光,下巴依旧习惯性地微微抬着一些,说出来的话可能专门治席彦这些乱七八糟的小毛病:“有胆子睡暗恋对象,没胆子睡男朋友?”
席彦:“…………”
男朋友说话已经给他留足了面子,照他这非但不纯情甚至还蔫儿坏的性格,别说睡男朋友……被睡还差不多。
席彦清楚认识到了现实的严峻,于是抬手就把灯管按灭了,拖鞋都没穿好就气势汹汹朝钟秦冲了过去,纵身一跃挂在钟秦身上,找了个别的切入点来控诉:“谁暗恋你了!你脸呢!”
钟秦扬扬眉,如席彦所说,相当不要脸地借着席彦这股冲劲儿顺势往身后一倒——
“……哎!”
席彦头一回没被钟秦稳稳接住——两个人一起重重栽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席彦幻听,还是他们真的在床上砸出了砰的一声。
“汪!”奶油被惊醒。
咚咚、咚咚。
席彦的心跳也霎时变得很快。
他一手紧紧搂着钟秦的脖子,另一手攥着钟秦的胳膊,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重心不稳给吓着了。
钟秦陷在虽然薄但足够柔软的被子里,低低笑了。
“故意的吧你!”席彦把自己撑起来一点,勉强把心脏拦在嗓子眼里,低骂说,“床结实吗你他妈就摔!砸坏了我俩一起睡狗窝啊?!”
钟秦话里别无他意,听者却觉得意味深长:“结实,你可以随便闹。”
席彦几乎趴在钟秦身上,他那点七拐八拐的心思又不知被钟秦带到了哪条高速路上,脑门儿又要开始冒烟了。
钟秦适时拍拍席彦后背:“下去,你好重。”
席彦瞬间就想起了胡学向他透露的那句“我喜欢瘦的”。
席彦面色严肃:“……在一起第一天你就嫌我胖了。”
钟秦:“……?”
这是什么小情侣必过难关吗。
学神钟秦显然不会在这种题目上白白送命,他干脆抱着席彦翻了个身,利落地把人裹进被子里,并且暗示……明示了一下:“我明天还要早起上课,你去遛狗。”
席彦脑内翻译了一下,这句话直译过来应该是“快点给我睡觉”的意思。
席彦撇撇嘴,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忽然要求道:“……钟老板的特殊服务套餐里包不包含抱着睡觉这一项啊。”
不知是路灯还是月亮,些微朦胧的亮光从隙了条缝的窗帘中隐隐约约透出来,洒在席彦的眼睛上,让席彦眼里也含起细碎的光。
钟秦便伸手碰了碰席彦的眼角,说:“如果你想的话,可以有。”
席彦顿了顿,又问:“那……捏脖子服务呢?”
钟秦对得寸进尺的席小狗说:“今晚限免,以后付费。”
席彦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大满意,但他还是秉持着“有总比没有好”的良好态度,把脖子稍稍抬了起来。
于是钟秦也就顺着他,把手臂伸到他侧颈底下:“我手麻了你就开心了?”
席彦没憋住,一脑门砸在钟秦胸口,乐颠颠地笑了一会儿。
钟秦只能叹口气,又回手轻轻揉了揉席彦后脑勺上细软的头发。
席彦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就待不住了,他把脑袋抬起来,发梢蹭过钟秦的下巴,蹭得钟秦心里也有点痒痒。
席彦迟疑着开口:“我……”
钟秦尾音上扬着嗯了一声。
席彦想了想,模模糊糊看着钟秦被他抱过好几次的脖颈,然后犹豫了一下,把脸埋进钟秦的颈窝,模棱两可地说:“我……遇见你真是个意外。我明明已经……像走在既定好的人生轨迹上了……”
钟秦愣了一下,但只当席彦是想说自己是超出他计划的部分,没有往别处细想,因此钟秦并不能完全理解席彦所说这句话的特殊含义。
那些流转在时光里的忐忑、孤独、希冀与珍视,都是席彦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但即使钟秦不知道这些,却仍可以十分恰好又十分笃然地对席彦说:“没有既定好的人生——你和我的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
席彦发怔半晌,心里忽然敞亮了。
……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
这段时间,席彦偶尔感到烦恼时用来自我安慰的那句“既来之则安之”,在这个瞬间变成了真正的释然和踏实,就好像命运的一切安排总有其深意。
席彦枕着钟秦的手臂伸了个舒坦的懒腰,舒展一下身体后又重新窝回钟秦怀里,忽然懒洋洋地有了一点睡意。
在睡过去之前,席彦蜷着脚趾,故意蹭过去贴在钟秦脚心,话音里带着坦诚的笑意和依赖:“钟秦,阿秦……我好喜欢你啊。”
第60章 新的一天(三)
第二天一早,闹钟响起。
钟秦很快转醒,想要抬手按停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然后……有一坨玩意儿阻碍了他翻身的动作。
席彦——他昨晚刚刚收获的男朋友,此时正枕着他的手臂,有点不满地哼唧了一下。
临近夏日,天亮得很早。
在钟秦醒来之前,就已经有些微日光透过并不厚的窗帘,映进了“另一伴”的小阁间里。
奶油四脚朝天,翻着肚皮躺在让它安心的厚大软垫上,奶白的爪子竟被破晓的天光映出一层亮亮的毛边。
被子歪斜着,有一角落出床边,里面蒙着两个睡意矇眬、不规不矩又长胳膊长腿的少年。
小阁间地方不大,有种地板都离天花板很近的感觉。
无论是屋里杂乱的桌面、随处摆放的狗窝、随意扔在地上的衣服,还是隐隐听见的窗外鸟鸣,都容易让这里显得些许拥挤。
——就好像世间所有的惬意与温暖,都被塞进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了。
或许是因为清晨刚醒,钟秦的思绪就围绕着睁眼见到的这个人开始飘忽起来。
……席彦睡觉的时候似乎对光线特别敏感。
有时他刷题忘了时间,书桌上白织灯管的亮光就会留到很晚,等他终于停下数理化各科题目的“批量生产”,再回头看向床上的席彦时,那人一定会像只虾米一样,背对他蒙在柔软的被窝里。
偶尔,他早上会比闹钟先“醒”,天还刚蒙蒙亮,分不清透进来的是日光还是路灯光,席彦就已经改变睡觉姿势,用后脑勺对着头上的飘窗——半趴着睡觉了。
再比如……现在。
席彦把眼睛贴在他的手臂皮肤上,脸整个埋进了他的臂弯里。
钟秦想,席彦不是个乖顺的人,但却总有特别乖顺的时候。
钟秦想了片刻,他再不需要按着席彦的脑门把人推开了。于是他便照心里一直期望的那样,紧了紧胳膊,把跟他保持着“礼貌距离”的席彦朝自己的方向揽了揽。
席小狗在睡梦之中,十分自觉地,又把对光线敏感的眼睛贴在了钟秦的颈窝。
找喜欢的位置时还轻轻蹭了蹭,鼻尖也蹭到钟秦的喉结,有点让人痒痒。
……钟秦当了这么多年的学神,头一回发自内心地不想起来去上课。
又磨蹭了十来分钟,到了再不起床就要从踩点变成迟到的时间,钟秦微不可察地露出一点遗憾和不舍,往后撤了一点,想把自己的胳膊从席彦的狗头底下抽出来。
——席彦就是这个时候醒过来的。
席彦迷迷糊糊半睁着眼,脖子下面压着一道令人安心的体温,入目的竟然是钟秦明显凸起的喉结。
席彦半梦半醒,大脑缓慢运作,模糊意识到自己可能正舒舒服服地窝在钟秦怀里,而钟秦——现在已经当了他好几个小时的男朋友了。
席彦还没来得及不好意思,只意识不太清醒地嘟囔了一句:“唔……阿秦?还没走呢……我终于比狗重要了?”
这次钟秦离得近,总算听清席彦在说什么了。
而且钟秦觉得……联运会那天早上,席彦醒过来张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好像就是这句。
钟秦决定迟到两分钟,把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问清楚:“马上走——什么比狗重要?”
“唔,”席彦似乎是想揉眼睛,但又懒得抬手,于是就把眼睛靠在钟秦脖子上“揉了揉”,然后迷迷瞪瞪地说,“以前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你……都不在床上,不是上课就是喂狗……反正不陪我睡……唔,渣男……”
钟秦:“……”
他男朋友莫名很爱跟狗争宠。
虽然这话不能当着席小狗的面说——但渣男今天是真的不太想去上课了。
钟秦稍微坐起来一点点,席彦就立马贴过去抱住了钟秦的腰,明明眼睛还闭着,说话已经不饶人了:“你还跑……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你不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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