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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岁(近代现代)——priest

时间:2021-12-20 11:16:11  作者:priest
  得意忘形的奚平飞远了,没看见他方才盖灵印的地方,树枝无风自动起来。少顷,一条形如四足蛇的小灵兽渐渐显形。
  小灵兽方才看见有个人在树上鬼鬼祟祟地弄了个什么东西,好奇地爬过去查看,什么都没发现。它有点疑惑,伸爪在树干上挠了一把。这小东西分明只有巴掌大,看着憨态可掬的,爪伸出来,却弹出了根半尺来长的指甲,利刃似的,将树桩砍出一道寸余的缺口!
  灵印顿时泄了灵气,被那四足灵兽伸出长舌一吸,“天涯共此时”几个篆书在树干上闪了闪,随后消失了。
  灵兽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
  奚平还不知道自己被一头“四足蛇”抄了后路,他已经混到了灵兽池边。
  两拨修士将灵兽池里的水汽搅起老高,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一个黑衣人正好被蜀国修士的符咒击落,眼看要落在灵兽池边的法阵里。
  奚平缠灵丝悄悄脱手,在法阵上轻轻一勾。法阵中畅通的灵气瞬间走岔,将旁边的碧章石都崩了起来,阵废了。
  奚平看准时机上前,在废阵上轻轻借力,伸手捞起那受伤的黑衣人,小声道:“师兄小心。”
  那黑衣人听了他地地道道的金平城西口音,黑灯瞎火的也没怀疑,只说道:“多谢,去坎位帮忙。”
  奚平:好嘞,没问题。
  他游鱼似的,顺势插进战局,不着痕迹地混进了黑衣人堆里。
  摆着架势随便摸了会儿鱼,他混到了大网旁边。
  大网里兜的灵兽太多,绵龙被挤在最中间,够不着。奚平试探着伸手拽了一把那捕灵大网,才刚一拉,就有一道冷厉的视线朝这边投过来。
  不行,乱碰捕灵网会触碰那位筑基前辈的灵感。
  正好这时有南蜀修士提刀冲他冲过来,奚平飞身闪开,任由对方的刀落在捕灵网上又弹出去,假装捕灵网是他“艰苦御敌”时不小心碰到的。
  夜色中,近乎隐形的缠灵丝悄然缠住南蜀修士脚下御剑,那凶猛冲杀的南蜀修士只觉脚下一空,循环不止的灵气忽然被打断,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他一头往下栽去。奚平趁机将对方手里的长刀捞了过来,“嘿哈”着乱挥一通,“奋勇”得相当逼真。
  落到他周围的视线这才走了。
  奚平松了口气,寻思道:水面上还是太明显了,不如我下去试试。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在又一批南蜀修士袭来之时,没等对方碰到他,就浮夸地往后一仰,“被击落”进了灵兽池水中。
  惨遭碰瓷的南蜀修士愣了一下,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又被一道符咒抽飞了出去。
  庞戬没有轻举妄动,他躲在暗处,正仔细研究那几个熟悉的名字出什么招——开窍期修士有了灵骨以后,会得到独一无二的神通,比如庞戬的穿墙和白令的化纸。这些神通不是凭空出现的,早在修士还只能依赖外物时,就会流露出不同的偏向、亲近不同的仙器。这些偏向是遮住灵相也掩盖不住的。
  他越看越觉得,这些“邪祟”就是驻矿办的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大宛驻矿办联系,突然从不见光镜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庞戬:“……”
  奚士庸这狗东西什么时候混进去的!
  奚平跳进水里,从晕晕乎乎的大灵兽缝隙中挤了进去,看见某不知名的大灵兽丈余的尖牙,还忍不住手欠摸了一把。
  灵兽们一部分被兜进了捕灵网,一部分彼此磕磕碰碰地乱飘,果然将奚平人挡得结结实实。
  他踩在一只灵兽背上,看准了捕灵大网,悄悄拉出缠灵丝,从大网孔隙里探了进去。
  绵龙的心脏就像一个天然的灵泵,缠灵丝很快锁定了它,柔软的细线从密密麻麻的灵兽中间穿过,轻轻勾住了绵龙的尾巴。
  奚平压琴弦似的,按着缠灵丝稳了稳,神不知鬼不觉地割断了捕灵网缠在绵龙身上的一点灵气,将龙身往下一拉——
  正这时候,捕灵网被人猛地往上提起,奚平“啧”了一声,正待追上去,南蜀修士们便齐刷刷地一把符咒丢下来,又将大网重新砸回水中。
  缠灵丝禁不住这么重的拉扯,倏地断了,兜着一打大灵兽的捕灵网朝奚平头顶压了过来。
  为免被灵兽们一屁股坐死,奚平回手抱住一条游过的灵兽的大腿,躲到了那灵兽肚子底下。
  灵兽池里水浑得奚平一时看不清东西,幸好开窍期修士不比凡人,一口气在水下潜上半个时辰不算什么。他摸瞎扑腾了半天,这才发现自己抱的大腿上布满金甲——循着那柱子似的大粗腿往上一看,那居然是头半昏迷的金甲狰。
  这只金甲狰比他早晨见的那只小一圈,可能是只小狰。
  它不知中了什么药,眼睛半睁半闭的,呆呆地看着奚平这只抱住自己大腿的“动物”。
  运河里吃人的那个也不知是它爹还是它娘……奚平心道:不管了,父债子偿吧。
  他坏笑一声,抽出那把从南蜀修士手里抢来的灵刀,猛地往狰的金甲罅隙里戳了进去,同时将灵气一并灌进了伤口!
  本来快要翻着肚皮飘起来的大家伙激灵一下,发出暴怒的狂吼。
  庞戬还没来得及找到奚平那小子掉哪去了,就见一头暴怒的巨兽鲤鱼似的从水里打了个挺,直接跳了出来,六亲不认地张开血盆大口,向缠斗在一起的双方修士咬去。
  修士们像被大风卷过的蒲公英,瞬间飞得漫天都是,连捕灵网都震了一下,瞬间松了!
  绵龙倏地入了水,它身上缠的灵气已经被割断了,因此从其他灵兽的缝隙中滑了出去。
  紧接着,它身形一顿,滑落的方向不自然地转到了另一边,像被根看不见的绳拉住了。
  暴怒的金甲狰在灵兽池里山呼海啸地扑腾,与此同时,一道身影电光似的从它搅起的波澜中穿过。
  与绵龙错身而过的瞬间,那倒霉绵龙头上的犄角就短了一截。
  搞到手了!
  奚平将龙角往芥子里一扔。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捕灵网追了过来,他手里所有的缠灵丝打了出去,半透明的缠灵丝随着波光闪动,他整个人好像成了一只突然绽开的水母。
  密集的缠灵丝蓦地将捕灵网绞出了个洞,不等那位筑基前辈的目光再投过来,奚平已经飞身从那洞中钻了过去,整个人像脚下坠了铅一样,往灵兽池底沉下去。
  灵兽池中养的多是水陆两生的灵兽,水不太深,约莫四五丈而已。
  奚平一落到池底,再不耽搁,直接将共此时印按在了池底,准备跑路。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奚平:“……”
  他来不及细想什么原因,方才被他戳了一刀的金甲狰就被双方修士联手按进了水里,朝奚平砸来。
  奚平忙飞身躲开,然而灵兽是有灵智的!
  好不狼狈的金甲狰立刻认出擦身而过的贱人就是刚才捅了它的凶手,这大家伙在水下灵活得不可思议,倏地一转身,朝奚平咬了过来。
  不好,苦主来讨债了。
  奚平恨不能长条鱼尾巴。
  他在水里走转腾挪,几乎游出了整篇《逍遥游》,几次感觉那巨兽獠牙擦过他后背。
  而这时,好巧不巧,方才被他弄破的捕灵网一起追了过来!
  奚平浪了一晚上,几乎忘了自己姓什么,这回算是遭了报应。
  情急之下,奚平再一次被巨兽逼到池底时,又盖了一个“天涯共此时”。
  两个共此时印相距不过百步,两印相合,灵兽池底的空间瞬间扭曲。
  因为只是开窍级的仙器,共此时印合上后,两个交汇的空间十分有限,大约只能容几个人从一处穿到另一处,像金甲狰这种尺寸的仁兄是绝对过不去的,奚平想借此机会甩脱那四脚的食人鱼。
  谁知“轰隆”一声,池底闪过了不祥的银光。奚平眼皮一跳:这灵兽池底怎么有隐形的铭文?
  共此时印将两地重合,也把两块地方的铭文交汇到了一处。那奚平从来没见过的神秘铭文一下被惊扰,巨大的气流从池底呼啸而起,当头给那穷追不舍的金甲狰撞毁容了。
  奚平四肢并用地滚了出去,忽然身下一空——这破池子居然不是实心的!
  铭文一炸,它漏了!
  灵兽池面上起了飓风,水里张开巨大的漩涡,不光是水中灵兽,连水面上的南阖旧迹、水边草木砂石、乃至于半空中的修士……都往里吸去。
  黑衣人也好,灵兽牧场的南蜀修士也好,一时间都顾不上对掐,全体屁滚尿流地四散奔逃。
  筑基大能在此,好几十号人打得电闪雷鸣,愣是没有他奚士庸一个人弄出来的动静大。
  庞戬服得五体投地,不是服奚平,是佩服永宁侯那两口子——将这么个东西养活了二十年没秃,这是什么天赋异禀,不是天仙转世他不信!
  就在这时,西天蹿起一簇烟花,有一队飞马迎风而来,隔着老远便朗声道:“我等乃西楚驻地修士,特来相助友邦,何方妖孽在此造次?”
  庞戬皱皱眉,怎么楚人也来凑热闹?越来越乱了。
  他犹豫了一下,纵身跃入乱成一锅的灵兽池中,往那大漩涡深处扎去。
  奚平一时间看不见也听不见,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被脚下巨大的引力给抻长了,要不是开窍期修士身体强韧远超凡人,他估计自己已经被拽成两截了。
  他试着弹骨琴,然而手背上青筋暴起,那削掉了半个飞琼峰的琴音却微弱得自己都听不见——他根本凝聚不起灵气,好像经脉又断了一次。
  不对……
  奚平忽然意识到,不是他经脉断了,是他周围涌动着狂暴的灵气,洪水似的冲过他不够宽广的经脉,他没法自控。
  突然,将他往下拽的坠力消失了,奚平被水流团成一团,跟一堆与他一样晕头转向的灵兽一起随水流往前滚去。他抱着头躲开一头灵兽甩过来的尾巴,闭着眼揪住,借着灵兽的体重稳住自己。
  又不知过了多久,水流渐渐慢了下来。
  奚平这才发现,自己揪住的还是那头金甲狰——鼻子还是歪的。
  不要脸如他,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给狰兄笑了一个。
  金甲狰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人老可着自己祸害,冤家路窄,回头就要把他嚼了。
  然而那巨兽的大嘴没来得及扣下来,就被一支无形的金箭射穿了上颚。
  巨兽撞在旁边石壁上,涌出来的血把奚平喷成了血人。
  奚平被人一把提起后颈,拎了起来。
  奚平一回头就看见庞师兄气急败坏的脸,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庞戬就挥起大手,一巴掌糊在他后脑勺上。
  奚平在水里喷出了一个圆滚滚的气泡,被庞戬拖着,穿过旁边的石壁。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石头里几进几出,姓庞的穿山甲进出石壁如履平地,钻得他找不着北。约莫有一炷香时间,他耳畔“哗”一声响,被庞戬从水里拎了出来,两人到了一处有人工痕迹的地洞中。
  半仙也快憋死了,一口久违的气息滚进奚平的肺里,他咳了个惊天动地。
  “庞……喀喀……师兄你卡着我脖子了……”
  庞戬冷笑道:“我要是能顺手勒死你,能得个泽被天下的生祠。”
  奚平话来得可快:“以后逢年过节,人人参拜,庞老爷保佑娇妻美妾、三年抱俩,包治百病,心诚则灵。”
  混账!
  庞戬实在没忍住,将他揪住捶了一顿。
  捶完,庞都统也觉得匪夷所思,奚士庸这小子总有办法把别人的心智水平拉到同他一样的高度,让每个打定了主意“不和他一般见识”的人破功,便道:“过来,我不打你了。”
  奚平不上他的当,穿着湿漉漉的夜行衣,他蝙蝠似的盘在地洞顶上不下来,控诉道:“你恃强凌弱……跟你好才不同你来酸文假醋那套,不识好人心。”
  庞戬奇道:“你才认得我几天,这么自来熟?”
  奚平探出一颗老不正经的头颅,冲他弹了下舌头:“方才我一不小心砸穿了灵兽池底,师兄你跟下来做什么?”
  庞戬嗤道:“少自作多情,我那是看在你师父的份上,怕把你小命落在这,没法同支将军交代。”
  奚平就说:“难怪我师父可喜欢你,说什么都‘问你庞师兄’‘叫你庞师兄带你去’。”
  庞戬:“……”
  有那么一时片刻,这嘴比箭利、不羁又不驯的汉子汗毛都奓起来了,竟卡了壳,差点结巴起来:“你……你这……”
  这小子绝不是什么天真烂漫口无遮拦的公子哥儿,庞戬早看出来了,他就是小白脸没好心眼,故意卡在“无礼”和“坦率”的边界上溜达,专门踅摸人软骨戳。
  庞戬:“……你师父真那么说的?”
  娘的,还一戳一个准。
  “那还……嘶!”奚平往后一仰,不提防后脑勺碰到个硬东西,他骂骂咧咧地回手一摸,将一样东西从墙上掰了下来,“这是什么玩意?”
  以半仙的视力,黑暗里是用不着点灯的。
  奚平认出自己掰下来的是个壁灯底座,有些年头了——现在早没有人再用这种油灯了——那底座不是镀月金的,有些锈了,依然能看出雕工繁复精致,近乎奢华。
  他将灯底座凑近闻了闻,闻到一点浅淡的花香。
  玄门没有赐下镀月金的时候,凡间冶金技术不足以支持机器,那会儿工人主要是手工艺。将工艺做到了极致的其实是南阖,此地曾经出过无数能工巧匠,至今工部典藏的古老技艺中,一半是南阖本。
  据说当年南阖王室会用一种特殊的灵鲛脂混在灯油里,叫做“月融香”,点上一碗,宫室中香气百年不散,丹桂坊曾经时兴过这种月融香蜡。
  奚平凭着临出发前补的那点地理,想起蜀国驻地似乎在原南阖国都。
  “师兄,这里怎么有南阖时期的古董?”
  庞戬接过那灯座看了看,听他讲了灵兽池底下匪夷所思的铭文后,又大致掐算了一下方位,嘀咕道:“别是当年南阖皇城有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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