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吃包住就不错了。
杨睦断断续续地咀嚼被塞满口腔的肉,皱起眉。
“你也不同意?”傅容介弯腰看向杨睦,手肘撑着桌面,耸肩,“那就是平票了,是不是该民主一点,重新安排?”
贺俞摇着脑袋,“我一向专l制。”
贺堇瞟他。
挺好意思说。
“那这样吧。”傅容介拿湿巾擦净了手,说,“一会儿吃完,我们在路边那棵树下划线站定,朝帐篷跑。先抢到同一个帐篷的两个人,自动分为一组。”
他们搭的两个帐篷一左前一右后,先到的多半会选左前的帐篷。
傅容介快速想好了对策。
不管如何,只要他和杨睦跑得够快,一人先占了一个帐篷,贺俞总不会来和他挤。
退几步说,贺堇兄弟二人跑得更快的情况下,只要先和贺堇商量好不要和贺俞进同一个帐篷,那就依然只会有一个结果。
贺俞爱玩,听着提议不错,简短地考虑之后很快就同意了,之后就开始和贺堇说悄悄话。
在开始比赛之前,贺堇分别迎来了来自三个人的谈话。
杨睦避着人走到他身边和他说这件事时,贺堇还有点意外。
他起初以为是杨睦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一起睡,所以不愿意,杨睦也是这么解释的,因此让他务必不要和贺俞跑同一个帐篷。
贺堇挑眉,“但是,我之前答应过他,故意跑向不同的帐篷不太好。”
贺俞到时候得闹,说他背叛他。
“这没什么吧。”杨睦压低了眉眼,“你应该也是更愿意和傅容介一起……”
“杨睦。”贺堇打断他。
“什么?”杨睦皱眉。
贺堇手指朝后撑着草地,眯着眸子,“你是不是有点讨厌我。”
他对这方面一向敏感。
杨睦看起来并不像抗拒社交的人,不然也当不上学生会的副主席。偏偏总是刻意躲避和他的正面接触,连给他递东西都是经的别人的手。
杨睦嘴唇一颤,神色一僵,“我没……”
“讨厌我也没关系。”贺堇曲起腿站起身,捻了捻沾染了青草汁液的指腹,“反正我拒绝之后你还会更讨厌我一点。”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倒不如趁这时间先热身,争取到时候跑快点。”
杨睦颚骨肌肉收紧了一些,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又听贺堇出了声。
“你欠小鱼的钱,如果现在能还得上的话,还是尽早还了吧。别总耗着他那点助人为乐的善心。”
杨睦手指收拢捏紧,一言不发地走了。
贺堇看着他的背影,抬手摩挲了两下喉结,思索。
他也是创业时见过的人多了,慢慢摸索出一些看人的方法。
杨睦可不像身无分文的自卑怯懦样,只是看着朴素而已。
偏偏他对贺俞言听计从。
……
路边枝繁叶茂的樟树距离帐篷约有五六十米,此时天光黯淡,连一丝婆娑的树影也瞧不见。
几人在树下站定,贺俞挠了下刚被咬了两个蚊子包的胳膊,心情焦灼地开口:“我喊开始啊。”
贺堇不经意地和傅容介对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
他额间渗了细汗,神色微绷紧。
短跑对腿部肌肉爆发力要求极高,他这两年疏于锻炼,心里难免打鼓,甚至觉得方才那三人找自己谈话实属不必要,说不定自己就垫了底。
拔足奔出去时十几米时,贺堇就发觉自己想错了。
因为傅容介跑得意外的慢,那节奏像是在散步,贺俞已经超出他几米。
不仅如此,他还扯住了贺堇的手腕,仿佛试图一起共存亡。
压根没想到学弟会这么耍赖的贺堇怔忪了一会儿,甚至于忘记挣脱他的手。
杨睦倒是敏捷矫健,但始终落后贺俞两步,紧紧咬着他的步伐。
突如其来的变故大概就是那一刻发生的。
贺堇伸手抹去了落在脸上的雨水,愣着神,慢下了速度。
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地落,贺俞见状,急若流星般奔到了距离最近的帐篷前。
他到达的瞬间就发现自己夺了冠,兴奋地回头招手时,就瞧见眼前靠近的黑影并不是他哥。
“下雨了。”傅容介说了声,手指从贺堇的腕骨处滑脱,顺沿着握住他的手,“快点。”
贺堇迷惑地抬头望了眼说变就变的天,被半推半揽地拥进后面一顶帐篷时,雨势骤然变大,锥子似的向下掉。
他还能听见另一顶帐篷里贺俞唤他的声音。
贺堇拂开眼前垂挂的一绺湿润的短发,看看天,又看向傅容介,无可奈何道:“……你学坏了,学弟。”
“杨睦和我合谋的。”傅容介松开手,小幅度地扯着领口抖开被雨水沾湿的衣料,嘴角噙着笑,“你不能只怪罪我一个人。”
第44章 【如何让男友更喜欢自己】
蜜糖:-这就是你说的最近天气最好的两天?
魔鬼鱼:-垃圾天气预报诓我!不能怪我!
贺俞狂戳屏幕打字, 盘着腿怒发冲冠。
帐篷外的雨越下越大,稠密的水幕大有水淹金山寺的架势。
不仅如此,随着云层堆厚, 天际隐现扑朔的电光,轰隆的雷声由远及近。
好在他们的帐篷选址离树有一定距离, 地势也算高,篷布质量过硬,暂时没有雷击和漏水的危险。
因为铺了防潮垫,坐在帐篷里也没有半点不适感。
甚至容易让人在这种天气、这种环境里, 自然而然地升起一些窝在暖馨的被褥里休憩入睡的想法。
但贺俞没有这种想法。
他对雷雨抱有某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感,眼下根本坐不住,更何况不远处的帐篷还很“热闹”。
那对冤家似的小情侣在接连不断的雨声里越吵越大声。
受杂音影响, 贺俞只听清一些字眼,似乎是他们的帐篷漏水了。
贺俞透过透明塑料小窗看过去, 瞧见男生全身湿透地顶着件外套护着女生跑出来, 慌里慌张地收拾东西钻进了车里, 似乎是打算下山。
贺俞看着他们忙碌,自觉也帮不上忙, 只能托着下巴干看着, 嘴里啧啧出声。
“好惨……”
“要喝水吗?”
身边有沉厚的声音挨近,贺俞下意识点点头, 视线都没偏移半点。
杨睦看他并没有伸手接, 只得拧了瓶盖送到他唇边。
贺俞配合地对着递过来的矿泉水瓶仰起脖颈灌了一口。
刚将水含进嘴里的一刹那, 贺俞突然反应过来, 继而转头睁圆了眼睛看向给他喂水的杨睦, 猛吸了一口气。
他这一口水本就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因为冷不丁地吸气, 陡然呛咳起来。
含着的水不受控地喷出来大半,贺俞咳得山崩地裂,红着眼慌乱地找纸巾。
离他只有几厘远的杨睦身上的黑色T被溅湿了,洇出一片深色,紧贴着胸腹。
“你是不是故意的?”
贺俞还在掩着唇咳嗽,听见杨睦这句话,气不打一处来,再倒吸一口气,咳得更厉害了。
“明明是你突然莫名其妙给我喂水……咳!”他是吓的。
他再怎么使唤杨睦,也没想让他服务到这种程度。
贺俞抓着纸巾使劲在杨睦身上乱擦一气,因为咳嗽身体抖动剧烈,又在不经意间撞到杨睦的胳膊。
“喂!”
“草——”
贺俞从那块地猛地蹿起来退到角落后僵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淋下去的水,不咳了。
现场已然混乱成一团。
他刚刚把杨睦手里的水撞歪了,偏巧不巧泼了自己一身。
但他有理由怀疑是杨睦故意的,怎么着也不至于拿不稳一瓶水。
布料黏在身上滴水的感觉很不好受,贺俞眼底通红地看向同样震惊的杨睦,刚咳过的嗓子哑得厉害,但不妨碍他扣锅,“我看你也是故意的!”
杨睦放下水瓶,伸手扯了纸巾挪过来给他擦。
他眉眼压得很紧,眸底深暗,“别贼喊抓贼,我没那么小心眼。”
“……那你说你没事干喂什么水啊……”贺俞皱着脸哼唧一声,又因为杨睦的动作不大自在地往后缩了缩。
片刻后,潮湿的衣料不断从皮肤汲取暖意,一阵寒凉不经意间朝上侵袭。
杨睦看他打了个寒颤,帮他拧衣角的手顿了顿,松开,“你换件衣服吧,别感冒了。”
贺俞抹了抹鼻子,低头看看自己的处境,再朝窗外看向已经躲进车里的小情侣,突然觉得自己也挺惨的。
因为他装衣服的包不在这个帐篷里。
杨睦似乎看出他的烦躁和难过,转身从自己包里翻出一件棉T丢过去,“凑合穿吧。”
衣服极准地落在手里,贺俞舔了舔牙尖,蹙着眉朝他瞟了两眼,声音软和下来,“你不用?”
“就这一件。”杨睦扯了扯身上的短袖,“我的一会儿就干了。”
没几秒,他见贺俞利索地开始换衣服,才挪开视线。
.
雨断断续续地落了一整个下午。
好在雷电交加大雨如注只集中在午后那一时半刻,之后就只是淅淅沥沥地斜飘着,如烟似雾。
刚入夜时,这点水汽也停了,雾气包拢了整座城。
几阵山风吹过,乌云散的很快,坦露出皎洁的月光。
辽阔无垠的夜幕里,银河倾泻而下,直连着天际,灼亮又热烈。
傅容介钻出帐篷,在一旁的空地调整三脚架和摄像机的角度,俯身观察。
贺堇端了个小马扎坐在不远处,拿出小炉子丢了几块干燥的木炭烤火,眼见着火星噼啪闪亮,充当气氛组。
下午时间漫漫,他如愿以偿地从傅容介嘴里套出新项目的具体情况,相互探讨了好一阵。
这其实是他比较向往的状态。
他希望能和恋人有更多相近的可谈的话题,不关于繁杂琐事,只关乎共同感兴趣的领域,以及未来。
尽管封闭的环境里,一个不慎就容易啃在一起。
明明他觉得他们俩还没到热恋期。
隔壁帐篷传来些动静,贺俞两人好像闹了什么别扭,隔开老远一前一后走出来。
“贺堇。”
贺堇转回了视线,托腮看向将摄像机拿在手里的傅容介,“嗯?”
或许是山里雨后的晚风清爽舒适,又因为有防蚊灯的存在,导致他们并没有被蚊群侵袭。
而四野里,虫鸣不断,草木逸散清香。
被这些惬意的事物包围,两人的语调都柔软的不像话。
意识到傅容介在拍他的一瞬间,贺堇下意识垂眸躲避,在暖色的火光映照里,忍不住弯起唇角轻浅地笑。
不远处,一阵咚的踩水声突然打破了这静谧,好像是杨睦不小心踩进了水坑。
贺俞急吼吼地跑过去嘲笑他,却又在下一秒惊叫出声,“靠靠靠!有蚂蟥啊啊!!”
杨睦连忙将人拉远了,嘴里还淡淡安慰,“没事,咬一□□血化瘀。”
一时间,满山的虫鸣都没他们吵闹。
贺堇叹着气回过头,隔着一片突然弥漫开来的沁凉薄雾,默契地和傅容介对视了一眼。
在拂过的青岚中,在缀着星光亘古不变的深邃夜空下。
那样磊落明澈的眸光,贺堇有点恍惚又心悸地想。
是专注地看着他的。
那一刻,他难免觉得,没有星辰及得上他视线所及。
*
雨又在细细密密地下,浓云挤压着天空,沉甸甸地向下坠。
短短几天的功夫,贺堇就彻底信了贺俞先前所说[周末两天是最近天气最好的日子]的说法。
因为周日好歹还晴了大半天,再到周一,天空不知疲倦地再度下起雨水,偶尔还夹杂冰雹。
偏偏这一周他几乎忙碌到脚不沾地。
不仅是因为他所在的项目组加快测试的进程,还添了新增需求,更因为生活上的琐事。
贺堇周一下班时才从邻居那听说,他们那栋楼的三楼住户是新来的,想装修一下新家。
因为嫌弃客厅面积小,就趁着周末,拿着设计图信心满满地找人把临近玄关的一堵墙给砸了。
结果砸完就被邻居发现,并通知给了物业。
因为那堵墙好巧不巧是楼体的承重墙。
好好一栋住宅突然成了危楼,即使那家人已经在第二天被物业勒令重砌墙体,负责一切赔偿,也改变不了那栋楼不适宜再居住的事实。
遇到这种傻逼邻居,业主还能得一笔安置费用另搬新家,租户就纯属碰着人祸,只能自认倒霉,收拾收拾尽快搬走。
偏偏这几天工作忙雨水又密集。
天气不好,人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贺堇将就着住了两天酒店,烦躁的半点别的心思都没有,只能静等周末抽空重新找房子。
现下,贺堇开完大清早的第一个会,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食指摁着太阳穴。
他看着笔电里记录的一长串工作任务,忍不住挤着眉头。
他这两天的睡眠质量也直线下降,整个人呈现一种颓靡的状态。
连和傅容介都是各忙各的少有联系。
不过这种疏淡的联络,倒不仅仅是因为忙碌。
贺堇拇指搭在桌角轻敲了两下,伸手抓来瓷杯递到唇边。
咖啡的苦香携着热气在鼻尖蔓延开来。
在这间隙里,他掀起疲懒微垂的眼皮,听着声朝部门门口处扫了一眼,看见是隔壁部门的程辞安过来送材料。
程辞安今天穿了件很宽松的系扣短褂,走进来时,衣摆都带着风,似乎心情很不错。
送完材料,路过曲岩身边时,他还停下聊了会儿。
实习生的好处在此体现的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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