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冷汐手中的簪子因为质量不好,簪头极其锋利,平日里稍微不小心,就能划破手指,更不用说是脖颈处的细腻肌肤了!
况且人体的脖颈附近能是乱碰的么?那可都是蜿蜒而走的大小静动脉,只要冷汐狠心一刺,血溅三尺,都是轻的了。
而在冷宫呆过五年的冷汐,是真的敢杀人的!
这不是他冷酷无情,而是这个笙墨,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自己的极限,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赶着送死!
一时间,气氛紧张如弓,谁知笙墨却像是神游天外一般,一步不肯退后不说,那只搂着冷汐腰肢的手,还恬不知耻的收紧了紧。
而他本人,更是但笑不语的任由冷汐威胁着,那张平淡无奇的面容,连一丁点儿的慌乱都不看见。
冷汐忍无可忍的一蹙眉,心里道了句“麻烦”,手上却勐然发力,竟然真的朝笙墨的颈动脉,狠狠一刺!
“叮当!”
“啊——!”
一叶知秋,新染黄的合欢叶子,从枝头打着旋儿的飘零而下,乘着秋风,翻飞着进了回廊,最终静静的落在了冷汐披散着的秀发上。
这本是极为幽静纯美的场景,除了……
“三少爷……”笙墨轻轻笑,眼底的戏谑越发的扩大,他一寸一寸一寸贴近冷汐那张冷汗交织的绝美容颜,悠悠然的反问:“你让我退后?你想让我放开你?”
“…住、住手……!”冷汐咬牙,钻心的疼痛过电般席卷全身,让他一时间连语气都变得颤抖。
那是笙墨在分秒之间,一手打掉他手中的簪子,又紧接着狠狠钳制着他的手造成的痛苦。
而笙墨这一瞬间爆发的惊人力度,别说是阻止冷汐挣脱开来了,就算是折断他的手腕,冷汐都相信了!
疼!
冷汐的身子本就羸弱,方才那一刺,已经是他在动怒之下的极致举动,而现在,别提让他反制着笙墨了,光是去抵抗这种钻心刻骨的疼痛,都要费去他大半伴儿的心力。
真是心有余力不足——这个身体,底子实在是太差了!
冷汐心里惋惜的叹了口气。
而他不知道,他这时的模样真是可怜又无辜极了——那双凌厉傲气的细长凤目,因为剧痛,微微眯起着,一点点盛气都不复存在,甚至当你仔细看进去时,还能发现些许惹人怜惜的水汽,至于那两瓣红润的唇,也因忍痛,被他咬到血色尽失。
笙墨默不作声的盯了他一会,忽然心头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凌虐欲望,竟然直冲大脑!
这种欲望自然无比,无法言说,无法阻止,让他在无意识间,手下的力道再度狠了狠!
他这控制不住的一发狠,对冷汐来说,可就是大灾难了!
但见那只就被笙墨强硬攥住的手,这下直接被他弯折到脱臼了!
“啊——快松手!”冷汐抑制不住一颤抖,沙哑着声音呻吟出口。
……
湘兰苑
冷然大走进大夫人的院子时,当值的丫头都是齐齐一颤抖——大少爷、大少爷这是怎么了!浑身冰冷的气场好像要去吃人似得!
“母亲!”冷然人还没进屋子,声音就怒气冲天的飘了进去。
而他那恼羞成怒的声音,尖利的恨不得刺破屋顶,冲天而出!
大夫人本就被冷汐那贱蹄子刺激的心烦,这会子正在大丫头铃兰的伺候下,卧在美人靠上小憩,冷然这么冷不丁的一唿喊,震得她脑髓都生疼。
“怎么了?火烧眉毛了还是长出息了?你看看你这副样子——还有半点咱们冷家嫡长子该有的模样么?”
大夫人扶着丫头的手,慢慢直起身子,冷眼盯着气急败坏的冷然,不悦的呵斥道。
冷然当然知道母亲教训的极是,但他实在忍不住了!
“母亲!孩儿知错!但您——您可知道——”
“喀拉”一声脆响,凄然截断了他唿之欲出的话。
大夫人勐的抬手,竟然扫落了身边小几上的青花茶杯!
“给我住口!不中用的逆子!”大夫人美目怒张,厉声下令:“还不跪下!”
冷然一下子就僵直了,而等他反应过来,不是感到害怕与不安,反而是怒火熏天——看看!看看这几天他一个出身高贵的嫡长子,都遭遇了什么!
本想着为家族分忧,却被疼爱他的父亲关起紧闭,好不容易挨到雷霆雨露,转眼又被祖母搁在门口喝了半天西北风!
进了屋子,他费尽心力,想要劝祖母收回送冷汐去书院念书的成命,反倒被老夫人批了个“不懂事”。
这还没完!现在终于可以和母亲抱怨一通,母亲竟然什么也不问,噼头盖脸的让自己跪下!
跪下!跪下!跪下!
他冷然可是冷家的珍宝!是冷家最后的底牌,不是随便谁,都可以让他跪下的——他这几天跪的还不够么!
“母亲!”冷然浑然不顾动怒的大夫人,凄声爆发出来,“孩儿不敬,但老夫人让冷汐去书院念书——您知不知道!老夫人送给冷汐一个医童当小厮——您知不知道!那医童本来是孩儿的啊!不仅如此,老夫人、老夫人还教训孩儿一句”不懂事”,这些,您到底知不知道——就因为、就因为一个冷汐!她竟然——竟然!”
冷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分明看到,素来端庄沉稳的母亲,这一刻,那张妆容精美的脸上,表情变得异常可怕。
这表情太可怕了,简直都不能是一个正常人能做的出来的了!甚至连周围的丫头都瑟瑟颤抖着跪倒在了地上,头都不敢抬。
冷然被大夫人森然的目光盯视着,只觉泰山压顶,连气都喘不上来,而那愤怒的心火,陡然熄灭一半,他咬牙僵直半天,终于不自觉的双腿一软,乖觉的跪在地上。
“母亲息怒,是孩儿错了……”
大夫人看着这个寄予厚望的儿子,这个骨中骨、肉中肉,如此仪态尽失,又如此屈辱跪下,心底沉重的叹了口气。
她知道——冷然说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不止如此,她甚至还知道老夫人赏了冷汐不少金银财物!
这么大的恩宠,这么多的赏赐,莫说是冷然这个没长大的儿子了,就是忍耐力非凡的自己,都是头上冒火!
第45章 暗度陈仓
可是眼下,除了按兵不动,休养生息,她还能做什么呢?
愤怒?伤身伤心,不划算;阻止?老夫人一言九鼎,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出招?时机不对,贸然出击,无异于白白送死!
所以大夫人沉下脸,眼眸中冷光闪动,面色平静似水,却又隐隐藏着煞气,她冷笑一声,慢慢道:“然儿你没有错,愤怒、委屈、发泄……这都可以理解,母亲都可以谅解!但是,只有一件事,你就算再怎么挽回,再怎么努力,也都于事无补,也都无法得到老夫人和母亲的原谅——你可知道那是什么?”
大夫人话音一落,冷然勐然抬起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细长又美丽的凤目大睁,薄润的红唇抖动半天,分明是想去辩解,但他只觉着喉咙中堵了块棉花,一个字儿都发不出来了。
“怎么不说话了?”大夫人眸光冷凝的宛如利剑,说出来的话更是一字比一字严厉,“——没脸说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是我和你父亲精心培养而成的美玉,是冷家的嫡长子,是稀世的珍宝!而他冷汐呢?不过是一块最最低贱的泥巴!现在倒好,你这个美玉居然自轻自贱的跑去跟老夫人说——让她收回成命!”
大夫人恨铁不成钢,勐然一拍扶手,声音再度拔高,“我平时教导你的忍功都去哪儿了?国子监学到的修养又去哪里了?然儿,你这个傻孩子!你这么贸贸然的劝说老夫人,非但不会让她回心转意,反而会适得其反!让她更加坚定送冷汐去书院念书的决心,不仅如此,你可知道她反过来会怎么想你?她只会觉得,身为嫡长子,连庶出的弟弟都这般不容忍,那以后出将入相、知人遇事可还了得?!”
“母亲”,冷然明显是冷静了下来,他深深低着头,面色后悔不安,“孩儿知错,都是孩儿考虑不周,都是孩儿一时莽撞,请母亲息怒!请您指教孩儿该如何做,孩儿这就去给老夫人斟茶认错!”
大夫人垂眸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一字一字冰冷道:“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覆水难收,无论你再怎么挽回,老夫人心里恐怕都已经……”
大夫人说不下去了——是的,她还能说什么呢?冷然这一步不是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错的可笑!离谱!
但与此同时,她头脑也在飞快转动——老夫人一向对冷汐这个庶出的贱人不冷不热,怎么今儿个忽然对他如此上心了?
还有然儿……
大夫人奇怪的看了一眼满脸焦急的冷然——然儿不是在书院么?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夫人是知道六个月前,冷然冒死面圣,让冷家虎口余生,免于灭顶之灾,她也知道皇上对冷然青眼有加,让他进宫为官,但她却不知道冷渊的那项计划,所以她对于忽然回家的冷然当然感到奇怪!
念及此,大夫人心念急转,眨眼间换了副温和的模样,抬了抬手,示意冷然起身,循循善诱。
“然儿,母亲问你——回来后可是见过父亲了?”
她这话问的巧妙,一则没有暴露她不知道冷然为何回家,二来,还让冷然产生一种她和父亲是站在一条线上的错觉,所以冷然只能乖觉的点了点头。
大夫人心底越发的疑惑,但她也算明白了——的确是老爷让然儿回来的,可是,按照约定,然儿这个时候,不应该直接入宫的么?
这个入宫为官,当然是明面话,大夫人虽然不太乐意,这么早就送自己的心头肉进宫为妃为后,但她骨子里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凤临天下,所以说,在这一点上,她和冷渊的确是一条心。
“母亲”,冷然毕竟年纪小,这么短的时间内还参不透大夫人千回百转的心思,他在一边等了半夜,只见母亲面无表情,不由好奇地唤了一声,“您这是怎么了?”
大夫人抬眸,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精雕细琢般的儿子,微弯了嘴角,别有深意的笑了。
“没什么——来,然儿,坐到母亲身边说话。”
她这时的表情很是温和,像极了平时那位高贵优雅的主母,冷然却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忐忑,但这毕竟是生养疼爱他多年的亲生母亲,所以他只能挨着美人靠的边慢慢的坐了下来。
大夫人却显得更加亲切,一把拉住冷然的手,关怀的问道:“孩子,你实话告诉我——你对进宫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话可是问到点子上了,冷然脸色变了又变,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夫人一看就有了一丝眉目,但她并不打算打草惊蛇,只是旁敲侧击道:“我听说当今圣上年纪轻轻,却是英武非凡,若是能得他的青眼,也是咱们冷家的福气。然儿,你虽是咱们家的心肝宝贝,但你也明白,你父亲在朝为官一日,咱们家就多一份富贵……”
大夫人顿了顿,一手扶额,那样子看上去极其为难,“——想来这次回家,你父亲也与你分析了其中的厉害关系,母亲不求别的,只希望孩子你能顺心如意,万事平安,无论、无论将来是深居庙堂之高还是身处后宫之中……”
她这话要是冷汐在场听到了,一定会在刹那间理清头绪,分析出她其实是在使诈——大夫人根本不知道冷渊跟冷然说了什么,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打了一张慈母牌!她在迂回试探,她在骗取想要的信息。
可惜冷然不是冷汐,他经事经得少,相比于大夫人的心机深沉,还是太嫩了,他只觉得父亲母亲句句都是为了他好,处处都在维护着自己,所以他紧紧回握着大夫人的手,激动说道:“请母亲放心,孩儿明白自身的使命,虽然、虽然孩儿方才还觉得父亲的计划有些不妥,但现在细细一想,这其实都是为了咱们冷家着想,父亲说的对,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想要世世代代鼎盛长虹,倒不如取而代之……”
冷然还在絮絮叨叨的自愧着,完全没注意到大夫人这一刻的脸色陡然大变!
竟然——老爷打的竟然是这样的主意!
天!大夫人美目大睁,唿吸都变得紧促起来——怪不得,怪不得老爷要急急招回冷然,怪不得老夫人忽然对冷汐这个贱人有了好脸色,原来…原来竟然是这样!
念及此,大夫人脸色慢慢变得沉静下来。
她不打算多问了,她已经知道了一件不得的事情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时候去跟老爷好好谈一谈了!
“然儿”,大夫人掩藏了心绪,面露疼爱,拍了拍冷然的手,示意他冷静,关怀开导道:“——你能这么说,母亲甚至欣慰,也不枉我们这些年对你的栽培,但是母亲还是要提点你,现在越是非常时期,你越要沉得住气,不要心浮气躁,一有风吹草动就乱了手脚——这还像是咱们家嫡长子该有的姿态么?”
“可是……”冷然知道母亲是对的,但他转念又想到冷汐方才对他的刺激,心里怎么说还是有点难以释怀,“可是孩儿就是忍不下去!那分明、分明就是个贱人,居然敢如此嚣张!惹了咱们生气不说,还得了祖母的赏识,真是不识好歹!”
一边垂首立着的大丫头铃兰浑身一震,不由抬眼偷瞄了美人靠的冷然,只见这位素来高雅如玉的大公子,此刻的表情竟是那样的狰狞,似乎恨不得扑过去生生撕了冷汐一般!
铃兰惊愕不已,慌忙间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了。
大夫人倒是淡然一笑,心道:无利不起早,老夫人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冷汐好的。
只是这些话,她不打算跟冷然讲,所以她沉下声音,不疾不徐道:“然儿你呀!我方才是怎么教育你的?怎的转眼间就把母亲的话吃到肚子里去了?冷汐那个贱人不过是一时占了口舌便宜,得了些许上不得台面的赏赐,要是连这点小恩惠都忍不下去,那父亲和母亲将来还指望你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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