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当是温润如玉,可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可不是美玉,而是一把锋刀,豁然出鞘——剑眉星眸,鼻梁英挺,深邃的凤眼开合之间,折煞了天地间华光一片。
与生俱来的雍容、深入骨髓的妖冶,真真是非池中之物。
“张康!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在朕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叫”冷大人马上就来”,马上就来——朕看他冷渊是活得不耐烦,马上想去送死了吧!?你说,朕派你去陪着他可好?”
这慕容靖本就生的俊美异常,哪怕是在暴怒时,那眼底的冷意也如冰封大地,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可当下,张康是没那个胆子去欣赏皇帝的尊容,他甚至连爬都不敢爬起来,只能龟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
慕容靖见张康这幅软弱的模样,心里越发的烦闷,但还没等他再次破口怒喝时,忽闻不远处传来一声惶恐的请罪声。
“罪臣冷渊参见陛下,冷渊觐见来迟,罪该万死,请陛下息怒,请陛下责罚!”
第23章 竟然是这样?!
面前人凤目鹰眉,一身藏蓝朝服,玉珠帽,补绣仙鹤,想来该是个一品文官。
不过他此时身子紧绷如弓,正低垂了眉眼,恭谨的给天子叩首,一点一品大员的样子也没有。
慕容靖深邃的星眸盯着那人看了半晌,薄唇冷冷一勾,忽的就笑了,可那笑意在这灼灼的日光下,竟是那样的寒冷刺骨。
“冷爱卿何故行如此大礼?”慕容靖似笑非笑,眼眸中的冷意越发扩大,“难道是朕让你跪着了?”
“皇上息怒,臣有罪。”冷渊却连头也不敢抬。
“有罪?”慕容靖冷笑一声,“你何止有罪!简直是罪该万死!当诛九族!朕恨不得把你拖出去活刮!分尸!”
慕容靖越说,姿容越发的狠毒,竟如毒蛇吐着信子,盘旋而出。
张康在一边听得都是浑身一抖,他不由偷偷抬眼,想看看到底是何事何故,惹得万岁爷如此动怒,可他一抬眼,竟然看见慕容靖抬腿就是一脚,把那跪地的老臣给踢了出去!
张康嘴角都在抽搐——这、这万岁爷踢得不是别人,正是当朝一品大员,开国重臣冷家的睿国公冷渊啊!
“皇上!皇上息怒,臣自知触怒龙颜,罪不可赦,都是臣教导无方,都是臣蠢笨无知——犬子无礼,冲撞了天子,这本是株连九族之罪,但臣斗胆恳请皇上念及犬子年少无知,法外开恩,饶过犬子这一次啊!”
冷渊说着,伏在地上勐磕头,把光亮的大理石板砸的砰砰作响。
这样一个威名在外的一品大员,此刻竟然如此的惶恐惊惧,真是看着就觉得可怜又可笑。
张康心底长叹一声——真是子不教,父之过,那冷渊也是倒霉,生了个嫡长子不长眼睛。不日前万岁爷三下江南,那冷家大公子竟敢出言不逊,惹怒龙颜,看样子万岁爷这是要活刮了那个傻小子了喽。
“混账!”慕容靖根本不领情,他大步走过去,再次把冷渊踹翻在地,“朕有说要杀了他剐了他么?朕要是想那么做,早就把他拉出去车裂了,哪里容得你在这里疯狗乱吠!”
“是!都是臣的错!臣惶恐,谢、谢皇上不杀之恩!”
这就是要饶恕冷家嫡出大公子了,可冷渊额上的冷汗却再添一层。
“别急着谢恩”,果然,慕容靖冷哼一声,星眸一寒,额上青筋暴起,气急败坏道:“告诉你,朕不仅要饶了他,还封他为朕的大司马,命你们冷家两日之内把人送到朕的吉祥殿,这事儿,怎么不见你冷渊急着谢恩!怎么不见你急着操办呢!”
天!太监总管张康忽的就是两眼一黑,只觉毛骨悚然。
大司马?吉祥殿!
但他一想到那位冷家大公子的可人儿模样,心里就渐渐有了底。
原来、原来竟然是这样!
第24章 虎口
“躲!躲!东躲西藏!五天了,你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回避朕,朕都没有责罚你,你可知道为什么?”
“臣、臣惶恐……”冷渊在面前天子的怒气下连话都说不完整,只能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不一会儿他的额头就青紫一片。
“惶恐?”可惜慕容靖完全不打算放过他,他星眸一寒,死死盯着冷渊的乌纱,浓郁的煞气倾泻而出。
“朕看你是有恃无恐!人都是越老越精明,越活越越沉稳,你倒好,简直是越来越愚蠢!你以为有了冷家和英国公府做靠山,朕就不敢轻易动你?你以为你在朕面前得寸进尺,朕就真的那你没办法?!告诉你!别拿什么纲常伦理、明君之道来约束朕,这天底下,只要是朕想得到的东西,朕看你们谁敢拦!”
慕容靖说道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已经是声色俱厉了,要不是身边没有佩剑,他估计能一剑杀了冷渊也说不定!
他这种煞人样子,饶是伺候他多年的太监总管张康都吓得不轻,更不要说是冷渊了,但事已至此,他冷渊还能怎么办呢?
慕容靖要的不是别人,而是冷家最珍贵最宝贝的嫡长子冷然!
要是换了冷家别的子女,冷渊也就一咬牙,马不停蹄地给送到皇宫里去了。
但皇上要的是他的冷然!
莫说是送到皇宫官拜大司马了,就算现在让冷然离开冷家,那都是绝对不行的!因为这个掌上明珠于他们冷家、甚至于这大旭朝,都至关重要的一个人!
而且慕容靖口中那个“大司马”,可没有字面意思那样简单!
五胡十六国的第一美男子慕容冲,在前燕时期也是被封为大司马的,可是后来呢!370年,前燕被灭,慕容冲因有龙阳之姿,成了前秦皇帝苻坚的娈童,与其姐清河公主皆被宠爱,其受宠程度之剧,甚至到了“姊弟专宠,宫人莫进”的地步!
冷渊在官场打拼多年,什么样的龌龊之事没见过,他怎么不明白那慕容靖打的什么主意!
“哼……”冷渊在电光火石间苦苦思索着,慕容靖却是冷哼一声。
好大的胆子,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还敢跟朕玩心眼?!
“来人啊!”
“奴、奴才在!”张康连滚带爬,他慌乱间一抬眼,只见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眼眸中寒光闪现,明显是动了杀意了!
“剥去冷渊官职,把他给朕拖到——”
可惜慕容靖话说一半,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分明看见——!!
……
六个月后,深秋
“老爷…老爷!”
“怎么?”
冷家大总管冷素诚恐的看了勐然睁开眼睛的冷渊,暗暗叹了口气,道:“大公子回来了。”
“然儿回来了?!”冷渊声音一高,明显是带了一丝安慰与愉悦。
“是,大公子就在外面候着,您看是不是……”
“快让他进来”,冷渊罕见的有点急躁,但还没等管家走出几步,就被他拦住了,“等等”
冷素赶紧停下,有点不明所以的等着冷渊吩咐。
但见这位大家长威严的面孔上,在这一刻居然染上了一丝迟疑,好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难以启齿一样!
“先把然儿带到我的书房,你亲自找几个嘴巴严实的人,严加看管——记住,然儿回来这件事,过了今晚,要是除了你我,再有另外一个人知道,小心你的命!”
“奴才明白!”冷素一下子就跪下了,看样子是被骇得不轻。
第25章 连环计
冷府,静澜院
偌大的屋子在这一刻静的诡异,只听得容妈妈在地上嚎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颇为可笑。
老夫人眉头紧蹙——她看惯了大宅门里的相互倾轧,很是厌烦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戏。
“林妈妈,堵着这老奴的嘴,拖出去!”
这就是不想看他们再这么闹下去了!
是,冷汐猜的没错,老夫人是不太喜欢这个庶出的孙子,但她不喜欢,并不代表大夫人他们可以对冷汐为所欲为,更不代表他冷汐可以任人欺辱!特别是被一群低贱的下人拿捏在手心里玩!
这还把不把她这个冷家老夫人放在眼里了?反了!真是要反了?!
“老夫人!”大夫人急了——她知道,容妈妈手里还有一个对冷汐来说,最致命的打击没有说出来,怎么能让她就这么被人拖出去!
“住口!连你也要质疑我的决定么?”哪知老夫人把手里的佛珠往桌子上狠狠一摔,端肃的脸上染满了怒气。
“儿媳不敢!老夫人息怒!”大夫人狠狠蹙了眉,却不敢贸然开口。
那被人拖着走的容妈妈一看大势已去,忽的就疯了一样爆发出来。
“老夫人,老夫人饶命!就算您不相信奴婢的话,可奴婢手里还有这个——老夫人仁慈,请您再看一眼奴婢手里的玉佩啊!”
老夫人本来被她杀猪般的嚎叫闹得心烦,但烦躁间一听“玉佩”二字,忽然就愣住了。
“等等”她眉头深锁,慢慢抬眼去看,谁知就是这漫不经心的一眼,她那张染上戾气的脸,忽然就白了!
“林妈妈,去,把那块玉佩给我拿过来!”
大夫人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果然,老夫人果然是在乎这块玉佩的!
“老夫人”,容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嚎,“奴婢为三少爷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心里一直都是向他的啊,可三少爷却说夫人刻薄,对他也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但奴婢看得清楚,这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儿,夫人和气仁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这分明是三少爷自己花销太大,逼着奴婢帮他变卖衣服不说,还、还让奴婢去把这块护心玉当掉换钱花啊!要不是奴婢良心未泯,这玉佩,恐怕早就……”
那容妈妈泣不成声,一副忠心为主,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她这念唱俱佳的演下来,任谁都会觉得冷汐小人行径,品行不端,居然为了花钱,诬陷主母、颠倒黑白不提,还要卖了老夫人赏给他的玉佩!
这简直不啻于伸手打老夫人和冷渊的脸面了!
冷汐在一边冷眼看着,薄润的唇畔慢慢勾起,弯出一道森冷的嘲笑——要不是情况不对,他真的要鼓掌叫好了!
好!大夫人这个连环计使得可真是好!一计不成,多计连出,其手段之多变,心思之狠毒,简直令人发指!
冷汐心中冷笑,大夫人真是抬举自己,对付一个庶出的少爷,都开始运用兵法了——你看这一招一招一招,杀机毕现,煞费苦心,真是不把我冷汐逼上绝路,她还不死心了!
不止冷汐,在场很多人都知道,那块玉佩不仅是五姨娘留给三少爷的念想,最重要的是,那玉佩是老夫人的恩赐!
当年五姨娘怀冷汐的时候,因遭受大夫人算计差点小产,老夫人仁慈,专门去云柘寺请回了这块开光宝玉,算是她对这位未出生的三少爷的恩赐与照拂。
这玉佩冷汐从小佩戴,精心呵护,因为他知道这是祖母对自己的一片关爱,更是为了让大家明白,他冷汐是个识大体,懂感恩的人!
而今容妈妈说他冷汐为了花钱,居然企图把这玉佩卖掉,老夫人的脸色不大变才奇怪!
这简直就是在说冷家这位庶出的三少爷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这罪名一旦坐实,他冷汐面临最轻的处罚也是要被逐出冷家了。
冷汐微垂了眼眸,掩盖住眼底闪现的道道寒光——跳梁小丑,自寻死路!
不过正好,既然你们甘做初一,休怪我把十五给你做到家!
要是做好人,就会被鲸吞蚕食,那这辈子,我冷汐只会做一个心狠手辣的坏人!
第26章 说得漂亮
“玉佩?”冷汐嘴角微勾,抢在林妈妈之前,快步走到老夫人身边,伸手在前襟一抓,一块成色上好的玉佩出现在他手里。
那玉佩由整块翡翠打磨而成,水色足的翠绿逼人,夜色一落甚至能自己莹莹发光。
“老夫人您看看是这块么?”
冷汐笑容纯美,态度恭顺,老夫人神色复杂的抬起眼,审视了他半天,不知怎么的,那本是盛怒的心忽然就没了火气。
“嗯?”她接过玉佩,只看了一眼,登时就脸色一变,“这玉佩……”
“这玉佩孙儿这些年一直戴在身上,日夜精心呵护,从未敢有一日的疏忽,因为孙儿知道这是祖母对孙儿的关怀,是祖母的慈爱……”
他神情恭敬,语气感恩,介于男人与少年之间的声音,稚嫩却坚定,让人一听,就心生爱意。
老夫人听到最后,那张紧绷的脸,一下子就放松了,她伸手抓着冷汐的手,轻轻拍了拍,叹了口气,一字一顿的说:“真是个好孩子——你的心思,我已经明白了。”
“老夫人,您……”大夫人连手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她知道,容妈妈手里的那块玉佩——早就被冷汐调包了!或者说,冷汐从来都没有把玉佩交予容妈妈!
这一切不过是冷汐这个贱人,设计好的一场戏,而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人家挖好了坑,她居然傻子似的跳了进去!
“来人”,老夫人根本不看脸色青白交错的大夫人,伸手点了点桌面,威严道:“把这诬陷主子的老奴拖出去,家法处置,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都好好看着、记着!看看不忠于主的后果!”
老夫人说完,冷锐的眼在屋子里的人身上淡淡一扫,冷厉说道:“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老大家的,今后,我不希望这类闹剧再度发生!”
大夫人那张本就惨白的脸再度寒一片。
她知道,老夫人是在变相的警告自己——今后行事可要当心点了。
“是…儿媳明白,老夫人、老夫人息怒。”大夫人心头恨得出血,但还是努力稳住清楚,一字一咬牙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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