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很快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只毛巾,唐果来之前她应该就洗了澡,黑发散在肩后,水润润的,像是一片上等的丝绸。她穿着裙摆落在膝上的亮白色吊带丝裙,细细的肩带挂在她肩上,大概因为是睡裙的原因,领口开的很低,直接漏到了胸骨上,她纤长的四肢就那么**的暴露在唐果面前。唐果拿被角捂着半张脸,眼神变得有些飘忽,想看,又不敢看。
安宁淡然的走过来,脚下的拖鞋尾与她的脚掌和地板发生碰撞,发出嗒嗒声。
唐果看着那双修长笔直的腿往自己面前走来,越来越近,抓着被角的手捏成了拳,非礼勿视!她狠狠的咬了一口自己的下唇提醒自己,却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安宁原本是要去衣柜找东西,听见她发出的声音本能的转过头,视线低垂,落在唐果已经完全缩进被下的头顶“怎么了?”声音很轻,也很柔。
唐果死命的摇摇头,却不愿意把脸从被窝里伸出来。
安宁低着头看了她两秒,侧身,继续往衣柜走去。
唐果听着她的脚步声没再靠近,悄悄抬起头,不敢再正大光明的看她,余光却总是忍不住要去偷瞄。
很快安宁又回身走过来,唐果闭上眼睛想着等她上了床关了灯就好了,却没想着脚步声经过自己跟前之后,就停了下来,安宁站定在她面前了。
什么情况?唐果有点儿茫然。睫毛不停的抖啊抖,却不曾睁眼。
忽然睫毛上方传来轻轻鼓动的热气,唐果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薄荷牙膏的味道。她缓缓睁开眼,看见一只漂亮圆润的手指正悄悄往自己眼前靠近。
看见唐果醒了,那手指头顿在空中,指尖微微勾起,像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
唐果瞪着眼睛安静的看着那只手,几秒钟后,那纤长的手指指腹轻轻的触上了自己的眼角,睫毛被它拨弄了一下,然后,它离开了。
“怎么了?”唐果问,不明白安宁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安宁蹲在床边,还有点点湿润的长发散落在唐果的手背上,是微凉的触感。
视线落在安宁漂亮的锁骨上,微微往下,是那颗通体碧绿的水滴玉坠,因为安宁蹲着身体微微往前倾着,水滴在项链上前后轻晃,再往下……哦,不能往下看了……
唐果侧身睡正,视线转到天花板上,为免尴尬,她还特意撅着嘴哼起一首小曲来。
“你的睫毛很长。”安宁站起来,轻声说了一句,绕过床位,走到另一边坐下。
床面微微下陷了一点,是安宁躺下来了,随后,她关了灯,房间陷入黑暗之中。
空气里都是恬淡的香味,很是凝神,可唐果,却睡不着了。安宁在身边躺着,虽然她刻意的睡在了床的最边缘,却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她恬淡的气息,只是,这气息,不再能像往常一样让她安然舒适的躺着就好,她的心跳变得很快,节律也乱了起来。
“数鸭子。”
黑暗中安宁忽然说了三个字。
“什么?”唐果偏过头,安宁白皙的脸在夜里有一点点光影,她能看着她模糊的侧脸轮廓。
“你一直在哼的儿歌。”安宁仰躺着,一动不动的,轻声说。
“…(°_°)…”唐果尴尬的砸吧了一下嘴,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都在哼着一首童谣…
“明天我可以睡到自然醒吗?”这句话,纯属没话找话,刚说出口,唐果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好傻。
“嗯?嗯。”安宁用两个不同音节的鼻音回应了她。
“我明天休息,一般我休息的时候,都会睡到自然醒。”既然这个无聊的话题已经被提起了,并且正好也睡不着,唐果想,那便继续讲下去好了。
“嗯。”安宁依然用简单的音节作为回应。
随后,聊天风格便一直这样持续着。内容如下:
“我闻到被子上有阳光的味道,你闻的到吗?”
“嗯。”
“小时候我养了一只兔子,后来有一天放学回家,妈妈说兔子趁我不在家偷跑了,然后那天晚上我们吃的土豆烧鸡肉,那个鸡肉的味道,和其他鸡肉味道不一样。”
“是吗?”这一次的回答,不像之前那样平淡,像是勾着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唐果抬起右手枕在脖子下幽幽的说“嗯~我小时候可乖了,好多老师都喜欢我,因为我听话又漂亮。改天给你看我的相册好吗?”
“好。”
“你有姐姐或者妹妹吗?”
“有。”
“真好,我以前特别希望我妈给我生个姐姐,可是到最后连个妹妹都没有。”
“……哦。”这一个字里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
“我可以往床中间睡一些吗?我睡觉很规矩不会踢到你。”
“好。”
小心翼翼的往里挪了十公分,唐果吸了屏住呼吸,用手去丈量了一下,两个人隔着的距离依然很远。她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
“可以再往里一点儿吗?”
“好。”安宁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快睡着了。
又往里挪了十公分,这一次,好像要近一些了。可是,依然好远。唐果咽了咽口水,张了张嘴“能不能……”
原本躺在另一边的安宁忽然往她身边靠过来,在凉被下捉住她的手“好了。”
唐果只觉得像是被幸福的陨石砸到了头顶,四肢僵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安宁也,她是安宁也,她竟然主动靠近自己,还这样拉着自己的手。
心里欢天喜地的冒着五彩的泡泡,唐果微微侧身,两个人距离近到她只需要轻轻探身,对方的胳膊就能贴上彼此。唐果咽了咽口水,小声问:
“你困了吗?”
“不困。”
“那咱们聊聊天?”
“嗯。”
“我白天去喝了茶,是你平常泡的那种,服务员说也叫小叶苦丁。可是,我尝不到回甜。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感觉到身旁的人轻轻摇了摇头。唐果反手扣着她捉着自己的手的手,指腹轻轻在把玩着她的手指,在她纤细却温润的指腹上发现了不如一般女孩子手指柔软的地方,那是她常年弹琴留下的薄茧。
“你为什么学古筝呢?”
“因为从小听着妈妈弹。”
“你妈妈一定和你一样,是个温婉的女人。”
“嗯,她很漂亮。”安宁答,听得出,她的声音里带着些骄傲。
唐果装作无意识的玩着安宁的手指,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贪恋着靠近安宁时的心安“你也很漂亮。”
这一次,安宁没有回应。她沉默了片刻,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手心空了,唐果忽然觉得像是丢掉了什么一般,有些空洞。她把那只还残留着温润的触感的手收回来,放在自己胸口,瞪着眼睛看着黑乎乎的头顶说“很多年前,我喜欢一个男生。”
“……”
安宁没有接话,只安静的等着唐果继续她的故事。
“那时候觉得他阳光帅气,喜欢他温暖的笑。觉得那就是爱。”
“后来,一次校园活动,认识了另外一个人,她所有的一切都让我迷恋,让我沉醉,让我无法自拔的喜欢。那时候,我才明白,对先前那个人的喜欢,只是喜欢而已,而对她,是深爱。爱和喜欢,不一样的,对吗?”
唐果觉得中文的博大精深很多时候就是一个细节的问题,例如她和他,都读ta,不刻意提的话,自己故事里的她和他,大概安宁,都以为是他吧?
“嗯。”
安宁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唐果忽然没有了继续讲下去的欲望,感觉好像这个故事,她听不听都无所谓。
她眨了眨眼,偏头问安宁“你有没有过那样的感觉,迷恋一个人,觉得她的一切,都美好的像是小说里写的那样?”
安宁沉默了片刻,语气轻幻却坚定的回答“有。”
“那个人是秦岳,对吗?”虽然知道自己可能又要碰到安宁沉默的雷区,可是唐果还是忍不住这么问了。她的未婚夫,为什么,她从来都不提起?
果然,安宁没有再回答,她翻身背对着唐果侧躺着,再也没有声响。
唐果呼了一口气,没有得到回答,她心里隐隐的有些难过。
聊天就这么结束,两个人都沉默着不再言语。
依然没有睡意,唐果瞪着眼左右看着黑乎乎的房间,心里闷闷的。
那个男人,怎么会是安宁的死穴呢,她一直回避着和他有关的话题,这让唐果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觉得谈恋爱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和朋友隐瞒的,迟早不都要说的么?况且,她都多次主动提起了,安宁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多谈?
思来想去,唐果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安宁没把自己当朋友,如此想着,她便觉得有些气闷。
“你睡了吗?”她没好气的问。
“没。”
“哦。”想问却又赌气的不敢去问安宁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朋友。唐果郁结的哦了一声。
对话再次陷入沉寂的状态,唐果郁郁的不想再说话,缩成一团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觉,后来便慢慢的有了睡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迷迷糊糊中听到安宁的声音,缥缈虚无的像是在梦里,她说:“不是…”
什么不是呢?她在说什么呢?唐果努力的想去想安宁在说什么,可是,脑子里却搅了浆糊般没办法再受支配,她嘟囔着一句自己都不知道说的什么的呓语,睡着了。
第17章
第二天,唐果果然如愿,睡醒已经日晒三竿。
安宁自然已经没有在房间,她一个人躺在大床上,揉着眼睛,尽情的呼吸着被窝里的味道。
起身去浴室洗漱了一番,拉开房门,隐约听见两个不同的声音,一个是左边旋梯下音响里的轻音乐,一个,是从右边后院门口传过来的古筝声音。
唐果穿着拖鞋,很自然的转身往右边走去。
门掩着,大概是怕声音吵就自己睡觉。唐果勾了勾唇,拉开门走上藤廊,安宁坐在廊架下的茶桌前正低头弹琴。
音符从安宁的指尖流泻而出,连接成唐果从未听过的曲子,清脆淡雅,唐果不懂音乐,却觉得这次听的安宁的琴声与最初偷拍她在阳台弹的不一样,上一次婉转中带着靡靡的哀色,而今天的,却空灵如山间幽泉,每一次琴弦拨动,都犹如泉水叮咚。让听的人忍不住想闭上眼睛好好呼吸一下空山雨后的清新空气。
唐果勾着腰,半趴在栏杆上,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不愿打扰。
这世上不该有如此淡雅的女子啊,这繁华嘈杂的人间,怎么会有个人,像是在荷塘里沉睡了千年的莲子,一夕花开,带着那千年沉淀的美好。平淡中,是数不尽的繁华。
黑发散落,垂在后腰,将她纤细的腰身遮个严实,那么巧她今天穿着白色的长裙,坐在那里,美的像是一幅画,而这画中人物,却是真实,她会浅笑,会撑伞,会泡茶,会静候花开。
唐果趴在站在藤廊上看了许久,直到安宁自己结束了弹琴,双手轻附在琴弦上,目视前方一动不动的不知在想什么,她等了两分钟,见她不起身也不继续弹,便张口喊她的名字“安宁?”
安宁微微侧身,顺着声源的方向扬起头看过来,目光清澈的与唐果对视着,然后微微一笑。
唐果几乎要被她那一刻素雅的像一只雨后迎着阳光开放的荷花般清新的模样迷晕过去。她屏住呼吸,张开手指抓住栏杆再松开,如此循环了多次之后,终于转身,步态轻快的从旋梯下去,三两步跑到安宁身边。
她站在安宁面前,隔着一只琴的距离用微微发抖的手擒着她的双肩,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安宁微仰着头,看着唐果的眸光从一开始的惊讶,转变为带着些许羞涩的模样,再后来,她低下了头。
“怎么了么?”她问,声音细微如蚊。
唐果深吸着气,看着安宁的头,她低着头,从唐果角度,可以看清她的带着自然微卷的睫毛,和她小巧却挺拔的鼻梁,还有,她此刻如同涂了淡红色唇釉泛着淡淡的光彩的薄唇。
越是这么看,唐果的心跳越是激烈难以控制,喉头滚动,她狠狠的咽了咽口水,松开右手对安宁肩膀的禁锢,她轻轻勾起她的下颌。
安宁顺着她的意思抬起头来,眸光里有些惊慌神色。
指尖拨开她唇边发丝,唐果垂着眉,唇角微动,指腹轻轻划过安宁柔软的唇瓣,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飞快的探身下腰,吻住了她的唇。
安宁的唇微凉却柔软,带着淡淡的怡人的香味,唐果喜欢那个味道,却不敢,也来不及将这个吻加深。
安宁推开唐果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却不容她拒绝。
两个人隔着一张琴的距离,一个坐着仰着头,一个站着勾着腰,情景同几分钟前唐果还站在廊架上相似,气氛,却不再像刚刚那般和谐,一个浅尝辄止的吻打破了宁静,两个人像是同时被点了定身咒,一动不动的站着。
安宁的脸色不好,可以用苍白来形容,可是她不发一言,难以闹清楚她的想法。
唐果看着她的脸,上面的再不若之前那样淡然,冰冷冷的,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垂在腿边的双手捏了捏,唐果嗫嚅的说“对不起…”
安宁听了话,垂下脸去,她的双手依然附在琴弦上,指尖却不知道何时已经抠紧了琴弦,忽然指头一松,几根被拉紧的的琴弦得以放松,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
她什么也没说,站起来,绕过茶桌也绕过唐果,轻声走开了。
空气中属于安宁的味道越来越淡,她走开的时候脚步轻的像是一只猫,无声无息的,似乎是想要隐藏,躲避,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
唐果一屁股坐在茶桌边的凉椅上,抬起手,指尖轻轻的拨起一根琴弦,指腹压在弦上来回摩擦就是不松手,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谁挖去了一大块,找不回来了,所以心在透风,冷冷的,没有温度。
她低着头,说不好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后悔?不,她不后悔的,那一瞬间的冲动让她亲了安宁到了现在这个局面,应该要后悔的,可是她并不,因为,有些时候,有些感情,需要去面对。害怕?是的,她害怕,或许,安宁就此,就将让自己从她的世界消失。应该是的,她有未婚夫,她是直的不能再直的,直人。在她的认知里,或许,自己是个变态也说不好。女人和女人之间,怎么能产生男女那样的爱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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