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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熙像是在聊家常一般，吴永山却一副如梗在喉的德行，看得阮熙又一阵失笑，突然就问道：“对了，何将军身体完全复原了吧？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将军被上将关在家里呢……”吴永山顺嘴一熘，这话就直接说了出来，说完才赶紧堵嘴，可显然已经迟了。
看着阮熙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吴永山悔得直捶脑袋，什么话也不敢说了，甚至连多看阮熙一眼都悚得慌，直接起身落荒而逃，房门被他关得震天响。
阮熙微微挑眉，看着房门许久，才缓缓收回视线，开始吃自己的晚餐……嗯，现在什么时间呢？也没个窗户，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个人终端还被锁住了，都调不出来，姑且就当是晚餐吧！
阮熙吃完在屋子里转悠了几圈，觉得又困又累，便直接倒头睡下，感觉像是没有丁点压力似的，倒是让看守他的人觉得惊讶，难免会怀疑他有什么别样的企图。
可是，直到飞船抵达目的地，阮熙被带上前来接应的飞车，也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这人……可真是有够奇怪的，一点都不怕的吗？”
阮熙当然会怕，只是表面功夫做得很足而已，旁人完全看不出来，只感觉得到他的沉稳。
可这份沉稳，在与何志鸣真实地面对面时，就瞬间崩塌了。
“何爷爷，真的是你，为什么？”
第217章 刻骨的仇恨
“为什么……呵呵，为什么啊……孩子，你不必知道这些，你也不应该被卷进这些陈年旧事当中，毕竟，这真的与你们无关……”
何上将面露嘲讽，似是在喃喃自语，又似在谆谆指引，看得阮熙心里莫名泛酸。
明明，眼前这个老人家，看起来还是跟初见面时一样，可是，一切却早已变得不同了。
“何爷爷，真的……就必须要这样吗？不能回头吗？”阮熙其实心里也明白，不知他人苦，不劝他人善，可是，站在人类和平和国家安全的大义面前，这些话，他却又不得不说。
这让他的心情很是矛盾，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何志鸣将阮熙的纠结看在眼里，沉默几秒之后，竟然轻笑出声，还伸出布满皱纹却仍旧温暖的手掌，在阮熙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孩子，有些苦，有些恨，你大概是不能明白的，爷爷……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有些人，就不配待在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更不配活着，我得让那些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走上他们应上的刑场。”
何志鸣此话一出，听得阮熙好一阵颤胆心惊，思绪不自觉地就跟着走了，“何爷爷，你说的是谁？如果他们有罪，可以交给法律来处置，您是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是许多年轻人崇拜的偶像，您忍心让他们失望吗？”
这话说出来，其实就有那么一点道德绑架的味道了，可阮熙心里却莫名的有种预感，此时不说，他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何上将，不会再给他第二次劝阻的机会。
“失望……我都已经失望了这么多年了，早就顾不上别人了，阮熙啊，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聪明的孩子，既然已经到了我这里，就不要想太多了，该怎么配合会有人告诉你的。”
言下之意，何上将是不打算再多说什么，眼看着他转身就要离开，站在门外的卫兵，也打算进来押送他了。
阮熙心中一急，就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何上将的手臂，“何爷爷，若发生内战，就一定会血流成河，生灵涂炭，您怎么忍心？您自己管辖的星系里，也还有那么无辜的稚童，您难道都不要为他们着想的吗？您就是这样当领袖的吗？您若真的觉得自己所做一切都没有错，那您为什么要把儿子关在家里不让他出来？是他不赞同您的所作所为吗？”
阮熙此话一出，就已然是诛心了，何老爷子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先是嘴唇微微颤抖，似是有话想要辩驳，却又气得发不出声音来，紧接着，便是全身都微微颤抖了起来，那样子，眼看着都快要厥过去了，阮熙心中暗叫不好，赶紧把人扶着坐下，又是顺背又是拍胸地给他顺气，直到何老爷子的气息恢复平稳，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只是，就这么一会儿，何上将看似恢复了平静，其实心里仍在剧烈地翻涌，心脏砰砰砰地不断重击，脑子里仿佛只剩下了心跳声，耳朵也开始出现轻微的耳鸣，甚至精神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阮熙是个医师，哪能看不出来何上将的身体变化，神经顿时又紧绷了起来，再不敢说那些诛心的话，甚至已经后悔自己的莽撞了。
说到底，现在内战还没有彻底爆发，他并不忍心真对眼前这位老人针锋相对。
“何爷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些着急了……”阮熙上辈子经历过和平年代，也经过末世的混乱，但战乱，他还真是两辈子都没有亲身经历过，也真心实意地不愿意发生战争。
就算不曾亲身经历，他也深知战争的残酷。
“你着急了，我也着急了……阮熙，你知道吗？上一次人类与异族的大战，人类最强的战斗力，全都上了前线，这才堪堪换来了胜利，惨胜，不在其中的人，永远也无法体会，失去挚爱，失去亲人，失去朋友，哪怕是失去擦肩而过的战友……那都是锥心刺骨的痛，我们为人类的和平而战，明明该是一致对外的，可是，有些人啊，无论什么时候，大义都敌不过他们内心的自私自利，为了自身利益，为了家族利益，他们可以在对外的战场上，向自己的战友下手……”
说到这里，何上将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即便话还没有全部说完，但只是听到的这些，就已经足够让阮熙胆颤心惊了。
何上将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当年何家一门忠烈差点死绝，还另有内情，而这个内情不是因为敌人，而是来自同胞。
这太让人震惊了！震惊得阮熙好半晌都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胸腔里像是梗了一块巨石，难受得几乎要无法唿吸。
“当年，是有人故意害你们，所以何家才……”接下来的话，阮熙说不出口，但老爷子一听就懂，脸上裂开一抹惨笑，眼里没有泪光，只剩下了森森的寒意。
阮熙完全可以理解，要是挚爱的爱人、儿女、家人、朋友，全都被所谓的同胞害死，他的心绪也无法平息，过再久都不行。
这一刻，阮熙才明白，刚刚他的那一番劝解，有多么的讽刺，有多么的可笑。
“是啊，那些畜牲，为了打压我们何家，联起手来，在我们战到最关键的时候，背后下黑手，让我何家几乎满门死绝，那样，也就能永除后患了。可惜啊，我和我儿子命大、命硬，愣是活下来了，地盘没丢，权势仍在，只是，找不到他们害我们的证据，到如今，也仍旧找不到，他们事后扫尾的本事，真是非常硬扎，让我不得不佩服……”
说到这里，老爷子已然是咬牙切齿，但偏偏他面上还带着一抹微笑，看得阮熙心里直冒凉气，还一抽一抽的疼。
阮熙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面前的老人，可是，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他愣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呢？他该说什么呢？
“何爷爷，您可以向大皇子殿下……”阮熙突然想到大皇子，立刻就毫不犹豫地建议出声，可是，老爷子一个厉眼看过来，他反射性地就禁声了，惊得唿吸都停滞了一瞬。
老兵的气势，真不是盖的。
“皇家……你以为，没有后台，没有人撑腰，那些人，能相安无事地蹦跶这么多年？”老爷子的声音越发的冷沉起来，仿佛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连唿吸都透着一股渗人的阴寒。
反正，阮熙是真的有被吓到，一时间沉默得几乎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是啊，一个坏人罪人能够逍遥法外，又怎么可能没有后台为他撑腰呢？所以，当年何家近乎灭门的惨案，还有皇家的参与？不过，那应该也是上一辈的事情，以大皇子的年龄，应该是不太可能参与其中的。
所以……总不会是总统亲涉其中吧？这内战，往往就是奔着最高处的那个位置去的，要推翻的，可不就是现任总统吗？
“何爷爷，难道……”
“阮熙啊，你心里既然已经有了答案，那就不必说出来，平白污了你这个好孩子的嘴，这些污浊，不该沾染到你们身上，你啊，既然已经来了，就安心待在这里，等一切结束，爷爷自然会放你回去……当然，子骞那孩子，爷爷也会帮你护着，要是爷爷的运气够好，也把他请来陪你。”
所谓的“请”，不必猜，也知道是“绑”的意思，阮熙完全不想发表自己的意见，只在心里祈祷着，贺子骞赶紧过来救他，他真不想待在这里配合何上将做些什么，内战什么的，能避免他绝对不乐意爆发。
“何爷爷，大皇子殿下是好人，他是个有大格局的人，他一定能帮您查清当年的真相，还何家一个公道的……”这话说出来，阮熙自己都觉得虚无力，说到后面，都完全没有底气了。
果然，他话还没说完呢，何上将就已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了，只是，那笑意完全不达眼底，森冷的气息，倒是直接透进了阮熙心底。
“何家几乎灭门，不只是上了战场的，还有待在后方的家人，年龄最大的一百多岁，年龄最小的，才七个月，那是我还没来得及抱上一回的孙子，都被害死了，如此刻骨的仇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煎熬，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狗屁公道，我只想要他们血债血偿，少一分一毫都不行！”
说到最后，老爷子的声音，几乎轻到听不见，可是，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直接敲击在了阮熙的心口，发出咚咚咚的闷响，那是何家逝去冤魂的呐喊，也是何家唯二活人的血誓。
这样刻骨的仇恨，能不报吗？
不能……
阮熙知道，他再也不可能劝阻什么了，一句话都不可能再说出来了，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什么时候被卫兵带走的都不记得，等他终于回神的时候，人已经在一个小套间里了，房间里布置简洁，倒是设施齐全，连厨房的冰箱里，都塞满了可用的食材和成品食物，一看就知道，是能长期住人的地方。
“我这是被软禁了吗？要是不合作，是不是还得被各种威逼利诱啊……”阮熙头疼扶额，这次真的是自己莽撞了，才会陷入这般尴尬的境地。
他怎么会天真地以为，何爷爷是能被劝服的呢？都已经绝决地做出这么多事情来了，不达目的，又怎么可能会收手呢？
“子骞，你快来救我吧……”
阮熙被关在小套间里足足三天，期间没有任何来来找过他，威逼利诱这些事情，压根就一次都没有发生过，一度让阮熙有些怀疑人生，怀疑自己的价值。
好在他自我调节能力还不错，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其余时间，除了每隔一个小时在脑海里唿唤一次大树以外，他基本都用来学习了。个人终端不能用，他就直接脑内学习，在大脑中，模拟各种药剂的配制过程，药效的发挥过程，甚至模拟各处手术的执行过程，时间倒也过得挺快。
只是，连个脑内对话的树都没有，真心挺寂寞的。
“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的审讯技术？寂寞审讯法？”阮熙自个儿不断分析着，但也愁不了多久，毕竟，医学的世界那么广博，那么多的药剂和手术等着他模拟呢，哪里抽得出太多的时间来担心这担心那的。
直到第五天，小套间的门才被敲响了，那会儿阮熙正脑内模拟一台心脏手术进行到最关键处呢，压根就没听到那礼貌的敲门声，一直到脑内的手术结束，甚至都完成了手术后的家属沟通环节，他才自意识的海洋中脱离出来，也终于听到了规律但极为持久的敲门声。
这个时候，门外的人，已经敲门敲了足足一个小时，人都有些麻木了。
阮熙正奇怪，外面的人为什么一直敲门呢，难道他不开口说话，人就真的不进来了吗？想想，还有几分好笑。
“进来吧，老这么敲门不累么？”阮熙满心无语地坐在床沿，好整以暇地等着人进来。
正经的威逼利诱终于要来了么？想想，他居然还有点小期待呢！
嗯，一定是这几天没人跟他说话，寂寞闹的。
“阮先生，你不开门，我没法进来。”声音听着还挺耳熟，大概是这几天寂寞怕了，阮熙听到说话声，就不自觉地走到门口去了，下意识地伸手去开门，结果，呵呵，门还真是从里面开的，外面也根本就没上锁。
阮熙：“……”这特喵的就有点尴尬啊，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处于被囚禁的状态，就一直没有想过要去开一下门。
阮熙心里囧了个囧地把门打开，门**着个大块头，正是老熟人吴永山。
两人相对而立，一时相顾无言，最后，还是阮熙的心理比较强大，把人站进门来，还正正经经地给人倒了杯水。
“说吧，找我干什么？要开始威逼利诱我了吗？”阮熙说话一向直白，横竖都已经被困在这里了，横竖他也确定了老爷子肯定舍不得要他的命，他也就没啥好顾忌的了。
吴永山：“……”
看着吴永山的眼神，阮熙就觉得他脑门上顶着几个大字——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特喵的，把他关在这里又啥都不做，到底是谁脑子有毛病啊？
就算你们领袖心里有刻骨的仇恨，特喵的也不带这么精神折磨人的啊，他就最受不了这一种，真刀明枪地干一战，都比这样来得舒坦。
“何上将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做基因药剂吗？这个不可能，我的底线早就摆出来了，我不希望爆发内战。”
阮熙知道，任何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人，都有可能是说客，阮熙也懒得跟人委婉，心里想啥嘴上说啥，丝毫不作隐瞒。
“阮先生，我的母亲、叔叔、妹妹，也都在那场战争中死去，因为我们家世代都效忠何家。”吴永山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阮熙乍然一听还有点懵，等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心头发凉。
阮熙心里已经是泪流满面，然而，面上却仍旧淡定自若，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一般。
吴永山根本没看他的表情，只是微垂着头，讷讷地说着他家的故事，用最平淡的语调，说着最悲惨的故事，听得人心头阵阵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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