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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满是泥的手，“手脏。”
沈绥锡眸色暗了暗，说：“不怕弄脏。”
裴亦打量着他，蓦然脑袋一歪，用满是泥的手往他脸上一抹，又迅速跑开，回头对他笑着说：“你抓不到我，就不能打我。”
沈绥锡抹了抹脸上沾的泥，裴亦逃得太快，实际指尖只在他脸上碰了一下，沾了点泥沫。他抬眼看过去，裴亦乐得蹦起来，仿佛赢了一场大战似的，他不自觉地开轮椅追过去。
他的童年从来没有游戏，也从来不觉得这种无聊的追逐有什么意义，可是裴亦的笑让他觉得做人也不是那么肮脏恶心。
“裴少爷，该吃晚餐了。”
阿蒙站在宫殿的大门外，看到裴的笑脸，听到传遍了整个宫殿的笑声，他的程序仿佛出错了，无法解析。
神绥殿曾经是皇室的象征，是沈氏一族祭祀的神圣之地，后来成为了一座牢笼。无论是曾经或是后来，他从来没有在神绥殿见过泥土，也没有见过神绥殿开出过花，更没有听过这么欢沁的笑声。
“战斗结束，你不能再抓我了。”
裴亦停下来单方面宣布，为了表示是真的结束，他跑到了阿蒙旁边。
这时AI工人和飞行器都离开，但工头却没有走。
裴亦奇怪地问：“它怎么不走？”
阿蒙回答：“这是陛下留给您打理花园的园丁，你可以叫它干活。”
裴亦认真地思忖一番，“是不是我就是它的老板，我叫它干什么都可以？”
“是的。”
裴亦一笑，跑回房间拿了一块红色的布出来，这是上次送家具时包装沙发的布，他觉得可能有用就藏了起来。
阿蒙分析不出裴亦的行为，莫名不已，见裴亦走到AI工头面前，把红布披到AI工头身上，像斗篷一样系好。
裴亦对AI工头说：“晚上会有小动物，还有鸟会来偷菜的种子，你要在这里扮‘稻草人’，吓跑它们，知道吗？”
“知道了，裴老师。”
裴亦示范地把双手展开，“稻草人的手要这样，不可以放下来，知道吗？”
“知道了，裴老师。”
阿蒙提醒，“这里不会有小动物，也不会有鸟飞进——”
“嘘！”
裴亦连忙朝阿蒙比禁声手势，“我知道，可是它是陛下派来的，陛下对主人很凶，我就惩罚它给主人出气。”
阿蒙无法运算出其中的逻辑，但沈绥锡懂了。
裴亦又跑到沈绥锡面前，“所以，你不要因为陛下不高兴了。”
“我从来没有因为他不高兴。”
“那你是为什么不高兴？”
沈绥锡直直盯着裴亦沉默，裴亦忽然露出他理解的笑说：“每个人都有私密，你可以不告诉，我也有秘密没有告诉你。”
沈绥锡眼睑一眨，裴亦立即立即说：“不告诉你。”
只是他说的时候偷偷摸了摸藏在衣服口袋里的发热期促进药，沈绥锡已经看明白了，转过轮椅往里开去。
裴亦追上去，“你真的不好奇吗？”
沈绥锡的轮椅慢下来，“我好奇，你告诉我吗？”
裴亦摇头，沈绥锡又不说话了，他又说：“可你不好奇，我都感觉我的秘密不是秘密了。”
确实不是。沈绥锡的轮椅开到了前面，裴亦跑着跟上去，“沈绥锡，等等我。”
沈绥锡的轮椅停下来，他跑过去又踩在后面的踏板上，“走吧。”
吃饭的地方还是在沈绥锡房间，阿蒙现在都是准备两副碗筷。
裴亦一个人吃饭时特别优雅，不出声，不把餐具碰得“叮叮”响。可是和沈绥锡一起时，他就变得话多起来，动作也多起来。他会不停地给沈绥锡夹菜，然后告诉沈绥锡吃了有什么好处，最后再盯着沈绥锡吃下去。
今天，裴亦发现沈绥锡不吃秋葵，他极力地向沈绥锡推荐，“我隔壁的大叔说，秋葵补肾，Alpha要多吃！”
沈绥锡拒绝，“不需要。”
“为什么？你不是Alpha吗？”
沈绥锡坚定地说：“我不需要补肾。”
“那我补。”
裴亦把秋葵都夹进了自己碗里，仓鼠一样地吃起来。
阿蒙站远远在餐桌的后面，今天沈绥锡一共说了218句话，超过了裴亦来之前2年的总和，是沈绥锡40年来说话最多的一天。
吃完饭后，裴亦对沈绥锡说：“我们去散步，好不好？我们现在有花园了。”
散步？沈绥锡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好。”
裴亦立即站到轮椅背后，又踩到踏板上，他开着轮椅进电梯，然后到了外面。
天已经完全黑了，繁华的都市在高空之下，夜风摇曳，花香扑鼻。
裴亦弯下腰凑到沈绥锡耳边说：“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里的星星很好看！”
沈绥锡抬起头，看到浩瀚无际的星空。
轮椅在花台前停下，有的花已经习惯了亲土壤，变得鲜艳起来，装稻草人的AI工头还伸着双臂站在原地，身后的“红斗篷”不停翻飞。
裴亦终于从踏板跳下来站到沈绥锡旁边，往前望出去。
视线看过眼前的花，远处的菜地，然后眺过围墙，看到了朦胧在夜色中的都市，最后望向星空。
微风吹来，他轻轻笑开。
刚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活不过第二天。
现在，他觉得自己大概还能活很久。
他悄悄把手往旁边伸，手指沿着轮椅爬到沈绥锡的手臂上，他轻轻抠了抠沈绥锡的衣袖，抠了半天，他说：“我们每天都来散步好不好？”
沈绥锡一动不动，盯着前面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在这里的花海，回了一声，“嗯。”
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唯有裴亦那两根手指，想起来就在沈绥锡的衣袖上抠两下。
直到温度降低，裴亦被风吹得抖了一下，沈绥锡转开轮椅说：“回去睡觉。”
裴亦乖乖地跟上去，直接去了沈绥锡的房间，还在进去前偷偷吃了一粒发热期促进药，只是放进嘴里就感觉味道不对，有点好吃。
这个药有这么好吃？上次他吞得太快了没尝出味儿吗？
他疑惑地走进了卧室，之前醒来都穿了沈绥锡的睡衣，这次他直接自己去衣柜拿，反正是今天他放进去的。
可拿起睡衣他才发现，房间里没有浴室。他问沈绥锡，“哪里洗澡？”
沈绥锡顿了顿回答：“没有。”
裴亦震惊地瞪了瞪眼，然后眼神又瞬间沉了下来，他走到沈绥锡面前，轻轻地抱了抱沈绥锡，“以后我帮你洗，容妈妈说不洗澡会生病的。”
沈绥锡一时不知道该什么表情，他不需要洗澡不需要吃饭，甚至不睡觉也不会影响身体。
可是裴亦已经去拿了另一件睡衣，回到他面前说：“上去我的房间，我帮你。”
沈绥锡喉咙轻咽，最终点下了头。
裴亦立即推着沈绥锡上楼，直奔他房间的浴室。
浴室挺大，轮椅在里面也能无碍通行。裴亦在淋浴和浴缸之间犹豫了片刻，选择了浴缸，因为不想把沈绥锡的轮椅弄湿。
可是，浴缸放满水，他把沈绥锡推到了浴缸旁边，准备给沈绥锡来个“公主抱”抱进浴缸时，结果他用力沈绥锡却一动不动。
沈绥锡表情凝固，挺直了背盯着裴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小傻子到底给自己的定位是什么？他的体格怎么看都比裴亦大了两圈，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横抱起他？
裴亦不肯放弃，认真地说：“我明天开始锻炼，一定可以抱得动你的。”
他说完换了个方向，站到沈绥锡面前，双手从沈绥锡腋下穿过去。
“这样一定能行。”
沈绥锡看着裴亦努力想抱起他的样子，偷偷用力自己撑起来，尽量将自己撑到裴亦能抱到的重量，结果裴亦转身时踢到了浴缸，抱着他一起跌进了浴缸。
“你没事吧？”
裴亦被沈绥锡从水里捞起来，却先去问沈绥锡。
沈绥锡看着他笑了，裴亦又往他胸前一盯，“糟了，忘了脱衣服，都湿了！”
裴亦连忙跪起来，身上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半隐半露身体的弧线，他弯下腰说：“我帮你脱。”
沈绥锡的视线被裴亦的湿衣服占满，他喉结一滚，信息素溢出来，不自觉地扣住裴亦的腰，把人拉进了怀里。
裴亦扑在他身上，呼吸的起伏抵着他的胸口，他抬起头对上裴亦垂下来的视线。
裴亦弯起眼睛一笑，“你要和我洗鸳鸯浴吗？”
沈绥锡扣在裴亦腰上的手收紧，将身上的人与他贴得更近，他的脸粘在裴亦的胸口，眼神深渊一般让人往下沉。
他疯狂地克制着身体里四处冲撞的欲望巨兽，一动不动看着裴亦，声音嘶哑地说：“裴亦，没有信息素，你还愿意吗？”
第14章 可是你想要的，并不是真……
浴室里水汽氤氲，声色都仿佛染上了颜色，裴亦坐在了沈绥锡腿上，高高绷直背，低头静静地盯着沈绥锡。
沈绥锡对着他的视线，收起溢出来的信息素，拒绝地对他说：“裴亦，你只是被信息素影响而已。”
裴亦不明白，不明白沈绥锡的话，也不明白沈绥锡，他问：“有什么不对吗？我是Omega，你是Alpha，我们的信息素100%匹配，我们相互受彼此信息素的影响，为什么会没有信息素！”
沈绥锡盯着裴亦，欲望越沉越深，不禁闭上了眼，把脸埋进裴亦的脖颈间，深深嗅着裴亦情动时渗出的信息素，声音喑哑呢喃地说：“这是书上无法告诉你的事。我希望你会懂，又想你永远不懂。”
“为什么？”
裴亦眼眶一红，语气里满是委屈。
沈绥锡连忙地抬起头看着他，抹了抹他发红的眼角，被水汽沾湿的睫毛像是哭了。
裴亦怔怔地盯着他，“是彻底标记也需要聪明吗？你不愿意标记我，是因为我不聪明吗？”
“不是。”
沈绥锡重声回答，然后缓缓松开了手，拉开紧贴的距离。他说：“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裴亦蹙了蹙眉，仍然委屈地问：“现在我不能明白吗？”
这一声仿佛问进了沈绥锡心里，让心脏中的某处轻轻一动，他不由自主地又抱住了裴亦，将裴亦压进了水里，深深地吻上去。
裴亦的呼吸全被堵在了嘴里，混着沈绥锡的信息素化成糖渗进了他的身体，他回抱着沈绥锡，更加不懂为什么沈绥锡要拒绝他，他们的信息素纠缠在一起这么快乐。
直到呼吸再也忍不住时，沈绥锡把他捞出了水面，放开了他。
水渍从嘴角滑下，沿着脖子往下滚。沈绥锡轻握着他的脖子，拇指尖勾着上面的红丝带。
他们就这样坐在水中，四目相对，许久后沈绥锡终于开口。
“去换衣服。”
裴亦稍微动了动，满是不愿意走的意思，可他卖了半天可怜沈绥锡还是不改口，终于从浴缸里出去，水贴衣服往下滴，发出滴滴哒哒的声音。
他伫在浴缸前半晌，开口说：“你洗完了叫我，我可以给浴缸放水，还可以烘干。”
沈绥锡一动不动，盯着面前的水面，裴亦转身往外走，他却倏地伸手抓住了裴亦的手腕。
裴亦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还有什么？”
沈绥锡怔了片刻，松开手，仍然垂着视线没有说话。
“那我走了。”
他轻点了下头，裴亦转身走出了浴室，还把门关上。他终于转眼看过去，对着关上的门眉头越蹙越深。
半晌后，沈绥锡出了浴缸，水声“哗哗”直响，被他的暴动的精神力影响得跳动起来，他狠狠喘了一口气，绷直的身体弯下来，压着声音喊：“阿蒙，抑制剂。”
阿蒙带着抑制剂出现在浴室里，他接过来就扎进手臂里，推完后丢出去，靠到墙上躬着身一动不动。
“主人，您——”
“滚。”
沈绥锡喊了一声，阿蒙带着用过的抑制剂消失，他好半天才站起来，对着浴室里的镜子，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凶戾，身周浮着一层仿佛永远散不尽的黑气。
他不是人，他是一个被全宇宙诅咒的怪物，是厌恶所有人类的邪神。
“沈绥锡，你洗完了吗？”
门外忽然响起裴亦的声音，他的眼神瞬间平和下来，黑气散去，朝着浴室门看去。
裴亦在外面，贴着门听里面的声音，不过什么也听不到，他就说：“你不回答，我就进来了。”
他说完等了片刻，沈绥锡还是不出声，他就开了门进去，看到沈绥锡已经穿好浴袍，坐在了轮椅上。
“你这么快就好了？”
裴亦走过去，奇怪地盯着轮椅，好奇沈绥锡是怎么坐上来的。
沈绥锡对着裴亦湿漉漉的衣服，还是刚才出去时穿的那身，他抓着裴亦的手，学裴亦说他时的语气说：“穿湿衣服会生病，好好洗澡，换好衣服再出来。”
“哦。”裴亦回了一声，被沈绥锡推到沐浴下面，这一推让他忘了刚刚想跟沈绥锡说什么。
沈绥锡看了他一眼就出去，他只好脱了衣服洗澡，洗完裹着浴衣就跑出去，但还是没想起来他本来想和沈绥锡说什么。
沈绥锡坐着轮椅就在浴室外面，他站到沈绥锡面前说：“走吧。”
沈绥锡转头朝房间高大的落地窗看去，能够看到外面的星空，他开口说：“你不应该睡在那么黑暗的地方。”
裴亦好像听懂了，又没听懂，他问：“你也喜欢睡能看到星星的房间吗？那我们今天睡这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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