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助理回头看了眼,生怕惊醒了祁棠,放轻了声音问:“先生,去哪儿。”
林安凑近祁棠,柔声问:“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只是怀里的人双眸紧闭,再没有应声。
他睡得很熟,但是睡得不太安稳,英气的眉头始终蹙起,林安用指尖抚了好几次都没能抚平。
无奈之下,林安只好拿了祁棠的手机,然后给秦晓打了个电话。
那边接电话的人却不是秦晓,而是司机。
林安没表明自己是谁,只说在街上捡到了一个烂醉的人,想送他回家,问司机知不知道祁棠的住址。
司机跟着秦晓,经常接送祁棠,当然清楚这些。
很快一个地址发了过来,林安把手机递给田助理:“去这里。”
一路上,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林安眼眶通红。
隔了这么久,他终于再次见到了他的小朋友。
林安死死抱着祁棠,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
他闭上眼,贪恋着祁棠身上的味道,心脏也跳动得格外欢/愉,每一下都很有力,仿佛在述说思念。
他好想小朋友,想得要疯了。
分开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像是在煎熬。
吃饭的时候会想到小朋友给他做的营养餐。
睡觉的时候会想到祁棠温暖的怀抱。
洗漱的时候能看到洗漱台上破碎的情侣杯。
不管做什么,都会想到祁棠,然后开始心疼得不能自已。
他忽然明白了祁棠曾经说过的一段话:
“如果很爱一个人,就把自己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细节,让他从里到外都染上自己的痕迹,然后养成习惯。”
“如果以后被伤害被背叛,那这些曾经爱他的证明,就会变成细细密密的刀子,方方面面地去惩罚他,折磨他,并且长达经年。”
好残忍,却也是罪有应得。
林安想,他的小朋友从来都不心软,只是很温柔。
但这种温柔,仅限于没受到伤害时。
很显然,现在他被排除在了祁棠的温柔之外。
林安心里说不出的堵塞和难过。
很快,车子缓缓在门口停下。
林安从祁棠的衣兜里摸出钥匙,开了门,小心翼翼地把人扶到了床上去。
外面天已经黑了,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前。
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祁棠,贪婪又温柔。
就这么坐了一整夜,看了一整夜。
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进屋时,林安离开了。
上车时,田助理看着他的腿皱起眉。
林安那里裤脚都被刮破了,有条短小的血疤,还有烫伤的痕迹。
应该是昨天在马路上护住祁棠时,被那辆摩托车弄的。
摩托排气尾的那个地方很热,高达300摄氏度,很容易把人烫伤。
“先生,你受伤了,要去医院吗?”
林安垂眸瞥了眼,额头上是细细密密的冷汗,眼里还有泪花在闪动。
这伤口折磨了他一晚,但只要看着祁棠平静的睡脸,他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什么伤都顾不上了。
“嗯,开车吧。”
田助理莫名心疼了一下。
先生以前多怕疼的一个人啊,怕得连吃鱼都从不吃带刺的,家里的刀具不用时也要给包起来。
现在却带着这么深的伤口,照顾了祁小先生一整夜。
田助理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专心开着车。
祁棠醒来时,感觉头疼得厉害。
揉了揉太阳穴,他坐起身给自己煮了点热粥,又收拾了一下房间就去了画室。
他已经记不得昨晚怎么回去的了。
不过那不重要,所以祁棠也没深想。
画室刚开门,就有个熟悉的身影闪了进去,那是一个戴帽子的男人,看身形很年轻,还有些熟悉。
祁棠正准备过去问话,男人就摘下了帽子,喊了一声:“哥,是我。”
祁棠微微蹙起眉头:“祁州?你不在学校跑出来干什么。”
祁州脸色很苍白,整个人瘦得脱骨:“哥,你有钱吗,我需要点钱。”
他直接开门见山地点名来意,他时间不多了,不能浪费。
祁棠脸色一点一点冷了下来,淡漠地转过身开始打扫画室:“没有。”
这段时间祁州频繁地向他要钱,问拿去干什么也不说。
祁州年纪还小,祁棠怕他走上歪路,每个月给的生活费都是定了数目的。
也不知祁州是从哪儿知道的他在这里,竟然直接找了上来。
祁州拉住他袖子:“哥,我就最后问你要一次钱,行吗?”
他语气很软,祁棠有点被触动,怕他万一是真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呢。
“那你先告诉我,这些钱你拿去做什么。”祁棠回头审视地看着他。
祁州垂下头,自知理亏:“我在学校打架,把一个同学推下了楼梯,摔成了脑震动,还断了一条腿。”
祁棠脸色逐渐难看:“是拿去赔偿吗?”
祁州摇摇头:“对方家里很有钱,不要我赔偿,还说一定要把我两条腿都打断。”
“哥,我害怕,这些天他们请了一群混混,每天都在找我,我一直在躲。”
“现在钱没了,才不得已来找你的。”
安静地听完,祁棠沉着脸没说话。
祁州一向被母亲溺爱惯了的,天不怕地不怕,他早就觉得会有惹出祸事来的一天。
屋里沉寂半晌,祁棠最终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他转了两万。
“你回国去吧。”
祁州眼眶有些红,他轻轻抱住祁棠:
“哥,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很混蛋,辛苦你了。”
丢下一句话,他转身盖上帽子,出了画室。
祁棠望着那个背影,眼神有些复杂。
这些年,其实祁州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们之间的矛盾都是由母亲造成的。
所以祁棠对这个弟弟,狠不下心。
从林安的事情后,他开始觉得,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
就像一道数学题,它会始终有个答案在那里,只要能把正确答案填上,一切都会很完美。
最难的是,没有答案的事情,因为不管做多少努力,都是无用功。
就像他和林安。
祁棠转身回了画室,把东西摆好,在光线最好的那扇窗下开始画画。
不远处,林安就坐在一辆黑色的跑车里,那双狐狸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满目温柔。
这一天,祁棠不动,他就不动,只是安静地看着,不去打扰。
林安竟然觉得,这样也是极好的。
他好像开始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真的喜欢一朵花,就不要去把它摘下来。
只是平静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
到了傍晚时,一队穿着怪异的小混混开始在画室门口徘徊。
那些人梳着脏辫,有的剃着寸头,胳膊和脖子上还有纹身和刺青,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但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门外,流里流气地朝里面看,时不时吹个口哨,弄出点动静。
祁棠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他想,这些人多半就是祁州说的那群混混,应该是跟着祁州找过来的。
祁棠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很冷静地关上了门,把窗户也合上。
然后安静地坐在画室里画画。
夜色逐渐深了,他时不时透过门缝看去,那些人竟然一直没走。
祁棠摸不准他们想干什么,拿起手机报了警。
却被警察告知,这些人目前并没有构成骚扰或者犯罪,他们没办法受理。
毕竟不是在国内,没什么认识的熟人,秦晓也不过是个孩子。
这群麻烦只能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祁棠目前只能坐在屋里,隔着一扇门同那些人对峙着。
直到快到午夜时,那群混混才慢悠悠地离开。
祁棠这才赶忙关了画室回家。
林安的车就一直悄悄地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田助理一边开车一边说:“先生,要去查一查那些人吗?”
林安目光一直追随着祁棠,很淡地应:“嗯。”
直到亲眼看着祁棠家里的窗户亮起灯,林安又在楼下待了两个小时,然后才开车离去。
后面的日子,这群混混时不时就会出现。
他们仍然是那样,只是在画室周围观望着,什么也不做。
但却开始随身带着一些武器,像是棒球棍之类的。
祁棠也很有耐心,一直安静地跟他们对峙。
索性的是,画室的小朋友们最近都放假,没有来,秦晓也是。
不然小孩子年轻气盛,难保会跟这些混混发生摩擦,把事情推向一个更糟糕的境地。
祁棠很明白,这种地头蛇,如果不能一下把他们打死,就会被死命地反扑。
而且他不是本地人,目前又没有能力从这块区域搬走,这样会十分吃亏。
就这么过了一两天,祁棠能感觉到气氛越来越紧张。
这群混混开始慢慢靠近门边,即便关上门,仍然能感受到那些刺人的目光。
又过了一天,反常的是,今天混混们没有来。
祁棠心情轻松了些,他本来打算早点关了画室回去休息,但却在画画时过于投入忘了时间。
等回过神,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他简单地把画室收拾了下,正要关门离开,一个身影忽然闪进了门内。
然后一把将他也拉了进去。
屋里没开灯,那人似乎在反锁门。
祁棠刚要说话,一只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巴。
“嘘,别出声,他们来了。”
低沉磁性的嗓音,入耳十分动听,熟悉得让他心跳一窒。
祁棠怔了一瞬,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些细碎的人声,似乎在讨论什么。
“人走了吗?”
“没,刚才还看见里面亮着灯。”
“我们是直接走,还是蹲会儿?”
“蹲会儿吧,如果他藏起来,正好把人逮住,今天是最后期限了。”
他们说的是法语,祁棠能听懂,不禁缓缓蹙起了眉。
这时,他耳畔轻轻掠过一道温热的气息:
“有休息室吗,看来今晚出不去了。”
再次重逢,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境地,祁棠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
总之只要林安不做什么过分的举动,他就能维持表面上的这份平静。
“跟我来。”祁棠很小心地捂住手机,露出一点光,两人往里屋走。
等到了休息室,祁棠正要开灯,一个声音却阻止了他。
“别。就这样吧。”
林安知道祁棠已经认出了他,但还是害怕祁棠看到他会失控,也害怕自己会失控。
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也是给他的最后一份体面。
祁棠把手机屏幕调亮了一点,放在桌上,昏暗的光线中只能虚虚看见对方的轮廓。
然后他发现,他真的平静了。
他也知道,林安会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
而是因躴法为放不下他。
“这里是国外,不像国内,”林安缓缓开口,嗓音有些嘶哑,“那些人之所以选择在半夜,就是因为这一片区半夜治/安差,警/察管不过来。”
“他们要带走一个人,轻而易举。”
祁棠没有接话,只是微垂着眸,半靠在床头。
那张俊美的脸埋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神情。
林安有点难过,他柔声唤了一句:“宝宝,这段时间你过得好吗。”
祁棠像是被针扎到了一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不要叫我那个词,反胃。”
林安心脏骤然缩紧,被刺痛了下,但他没有办法。
他明白,小朋友现在就像只刺猬,但凡他尝试靠近,祁棠就会竖起浑身的刺,把他扎得遍体鳞伤。
屋里沉寂了半晌,只有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亮着。
“对不起。”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点沙哑,还有一丝疲惫和心痛。
林安认真且诚恳地道歉,每个字都说得十分艰难:
“很多事,都是我的错,真的对不起。”
这是他三十年来,头一回道歉,头一回心甘情愿地低头。
但祁棠似乎并不领情,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背过了身去。
这个时候他接话,就意味着在告诉林安,这件事有商量的余地。
所以无视,才是对林安最大最好的惩罚。
他不会接受任何道歉,也不会接受任何补偿,他只想让对方感受同样的痛苦。
这就是祁棠在被彻底伤害后的反扑和报复。
林安又说:“花圃里的野玫瑰我都种回去了,虽然没有你种得好,但他们开花了。真的很漂亮。”
“洋桔梗也开花了,虽然花期晚了一点,但赶上了。”
他嗓音低沉,一字一句都说得很温柔。
但祁棠还是没有反应。
“我知道绿色洋桔梗的花语,其实是永恒不变的爱了,对不起,如果当时我能对你用心一点,就不会忽视这些隐藏的爱意了。”
这话说完,祁棠回头看了他一眼,平静却又冷漠。
“你知不知道分手后才来说这些,特别是对着一个被这段感情伤害过的人,只会让对方更加愤怒,更加觉得无法原谅。”
“你是在羞辱我,还是在嘲笑我曾经付出过的真心?”
林安怔了一下,他能感受到祁棠现在确实被激怒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他态度放得很低。
祁棠收回目光,继续背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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