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川此刻伴随着那些告慰战死亡灵的鼓乐走了上去:“国师这是怎么了?怎么不继续了?”
裴醒额上冒出了一丝冷汗,他说道:“陛下,此乐并不是祭祀先祖之乐,若是臣继续下去,恐怕是对诸位先祖的不敬……”
“是啊,你不配告慰他们,一个楚国的罪人又有什么资格安慰他们的在天有灵呢?”
裴醒听到这话之后蓦地瞪大了双眼,他往后退了两步,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箭矢划破夜风的声音“嗖——”
那支箭正好射中了裴醒的左腿上,裴醒的身体此刻往旁边倾了一下,就当他想要抬头看秦雪川的时候,又有一支箭射过来废了他的另一条腿。裴醒跪在秦雪川面前。
而秦雪川伴随着裴醒的惨叫声笑道:“届时皇帝会登上祭台献祭舞,尔等务必将其一箭毙命。皇帝留有遗诏一封,到时候我为皇帝,尔等算是有功之臣,我会为尔等加官进爵,勉为社稷功臣。”
他说完这番话之后,裴醒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了。
“这是你联络朕的叔叔们的信,他们早有反义,并联络自己州郡的官员招兵买马,想要找一个时机来杀了朕,而他们所谓的‘时机’便是今日,而你今日的计划就是让提前埋伏在这皇陵的人杀了朕,之后你再号令这皇宫内的禁军杀了那些暗杀君主的乱臣贼子,而这弑君的罪名自然就顺理成章的安在了朕各位叔叔的头上,你也正好借着这个由头把他们都除掉,有了遗诏,你坐在这个皇位上就变得名正言顺了,对不对啊?”
裴醒听到这番话之后不但没慌,反而像自嘲似地低头冷笑了一声:“原来陛下早就不信任臣了,既然如此,陛下当初又何苦将来鹿山将我请出来呢?臣这一生只想做一个好谋士罢了。”
秦雪川听到他说这番心灰意冷的话之后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是吗。那么裴卿能够告诉朕裴绪这个人是谁吗?”
裴醒听到“裴绪”在两个字从秦雪川口中出来的时候,一脸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秦雪川,而秦雪川在他的身前继续说道:“裴绪的曾祖父叫裴醒,而他们家往上几代都叫裴醒。你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啊?”
裴醒:“祖孙三代名字相同也是常有的事,陛下不会因为某个姓裴的人就将这谋逆的罪名强加于臣头上吧?”
秦雪川看到他这副无辜的样子又笑了一下,此刻他拍了一下手:“把人带上来吧。”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侍卫将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给押了上来,那人不敢抬头看秦雪川,他一边磕头一边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人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求大人发发慈悲饶小人一条珏贱命吧!”
“抬起头来。”
话音刚落,那人便诚惶诚恐地抬起头来直视着远方,秦雪川轻笑了一声:“只要你肯说实话,那么我自然会免你死罪,若是你说的话里有一句不真不实的,那么我就即刻命人拔去你的舌头,把你扔到狼堆里。”
“是是是!大人您要问什么,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秦雪川此刻抬起手来指向跪在地上的裴醒:“我问你,你可认识他?”
裴醒的双腿都废了,他只能用两双手来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那人盯着裴醒看了一会儿之后,脸上忽然露出了一阵欣喜的神情:“少公子,少公子您不记得小人了?小人是阿常啊!”
“你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你!”裴醒的脸上写满了惊慌。
秦雪川继续看着那人问:“你继续说,你到底是哪里人,为何认识你眼前之人?”
“是!小人原是裴州郡县裴宅中的一个下人,太老爷叫裴醒,据小人得知,裴家祖上三代都叫裴醒,而到了老爷这里老爷便改了不再用祖上传下来的名字,之后少爷少公子也不叫这个名字了。小人六岁时就被裴家买回去当下人,谁知十年前裴府忽然遭到了一伙强盗的抢劫,裴家上下几十口人无一幸免,小人那时正好出宅去采购东西,这才逃过了一劫。等小人回到裴宅的时候,那里早就被大火烧尽了。”
秦雪川:“你曾经交代过有人要杀你,这是怎么回事?”
“是!自从裴家人死绝之后,小人便逃出了裴州郡,可是就在小人出逃六七年后,便有裴州郡的官兵前来捉拿小人,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将小人斩杀,小人只好混在乞丐里躲避追杀。”
“那你眼前之人又叫什么名字?”
那人又颤巍巍地抬头看向裴醒:“少……少公子名叫裴……裴绪……”
话还未说完,那人的脸色骤变,他就像中毒一般面色青紫,随后便倒地不起了。
秦雪川转身看着裴绪:“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哼……”他冷笑了一声,“就算我叫裴绪又如何,陛下这能说明什么?”
秦雪川笑了一声:“自然了,这不能说明什么,可是据朕所知,你在朕登基后便跟自己家乡的郡守有联系,并要追杀当年知晓裴家灭门被灭的知情人。且有人告诉朕,当年之事正是你策划的,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不成?”
“当年你说你是一个修炼有成的高人,又与朕的生母有几分交情,朕念你一直在朕身边出谋划策便没有追查过你。直至不久前有人告诉朕,裴醒早在数十年前就死了,朕才想起了你这个人。至于你为什么要冒充自己的曾祖父,大概是为了这东西吧!”秦雪川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拿出了一卷泛黄的书卷扔在了他的面前。
“这书卷上写着朕的生辰八字,还说有何种方法杀了朕。在朕二十岁生辰前,上面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假,所以你便想出了要冒充裴醒来到朕的身边取朕的性命对不对?”
裴绪此刻眼神慌张,在真相揭开的那一刻,他浑身发抖。
“可是你算错了一件事,就是你曾祖父写下这些东西不过是想杀了朕,让他的后人去扶持别人,而你贪心不足却想自己当皇帝。你的贪心留了破绽才会让朕在死前查到了真相。裴卿以前在朕身边的时候给朕的药都是慢毒吧?你本想等朕毒发就假传遗诏篡位,可是你没想到朕竟然真的要将皇位传于你,在你得意忘形之时终于露出了破绽。”
裴绪听到这里时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是这样又怎样?可惜我还是棋差一招,要不然你早就该死了,不过也没关系,陛下,臣会在黄泉路上等着您的。”
秦雪川听到他这番话缓缓走到了他的身边看着他的脸:“想知道朕是怎么识破你的吗?”
裴绪此刻的呼吸忽然凝滞了。这是他想要得到的答案,死也想知道的答案,他明明从多年前就开始筹划,每一步棋绝无错漏,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裴简,你来说。”秦雪川说道。
裴绪听到这话之后蓦地睁大双眼,只见裴简此刻走上了祭台上:“微臣裴简参见陛下!”
说完,裴简便看向了裴醒:“因为微臣家中也有一卷跟国师大人所收藏一模一样的书卷。陛下对臣有救命与知遇之恩,微臣不敢欺瞒陛下。”
裴绪的眼睛不停地转动,他临近崩溃的边缘。
秦雪川又笑着看向裴绪:“既然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个人都能杜撰。而国师却相信了,还用这么多年来算计朕,楚国也因为国师而乱,那么多人也是因为国师而死,不得不说你真的是一个好谋士。只是……”
“嗖——”又一支箭穿透了裴绪的后背,“你只是一个乱臣贼子罢了。”
裴绪瞪大着双眼,他倒下的时候仍是死不瞑目。他仍是不相信秦雪川会猜到他所做的一切。
秦雪川缓缓起身,他觉得有一丝眩晕,站在他旁边的裴简连忙扶住了他:“陛下!”
在秦雪川想起了前世事的时候,他便猜到了这一层。因为真真的裴醒跟武陵一样还活着的话,那么就一定跟武陵一样扶持萧誉成为皇帝,而不是在萧誉死的时候还不管不问。
秦雪川是用萧誉的死去试探裴绪,因为他设的局太缜密了,从萧太妃把那莫名其妙的毒下到他的身上的时候他就开始起疑心,萧太妃是否还有其他的同谋?
果然了,这后面还有裴绪。秦雪川曾经想过,如果真的是裴醒的话,他或许可以相信,起码裴醒是真正想要辅佐萧誉。
秦雪川查了裴简的家世才知道,裴简才是真正裴醒的后代,而裴绪不过是裴醉的子孙。当年秦雪川随萧铭泽在行宫的时候,萧铭泽最信任的就是裴醒,可是当后来他才知道,真正的裴醒早就不在秦国了,而现在的裴醒则是他的孪生弟弟裴醉。
裴醉一生都在与秦珏作对,现在他的后人又来找秦雪川来了。只是他死于自己的贪心罢了。
“裴简,朕问你,你为何会一口咬定是裴绪要害朕呢?”
虽然秦雪川早已经对这人有了警惕之心,但他想不通裴简是如何看穿裴绪的阴谋的。
裴简听到秦雪川这样问后回答道:“说起来陛下可能不信,微臣幼时在家中看过您的画像,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极多,但那画上的人无论是容貌形态或者是气质都与陛下您一模一样。微臣的父亲曾说过,画中的人是楚国的某一位帝王,而微臣祖上都是秦人,后来不问世事藏于乡野。微臣的父亲曾经教导过微臣,若是天下太平,河清海晏,无论谁做皇帝都好。也是机缘巧合,微臣有一本族谱上面正有裴醒的名字,于是臣便起了疑心。”
听了裴简的一番话之后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或许这就是因果吧。
秦雪川抬头看了一眼那皇陵,裴简搀扶住了他:“陛下,您当心。”
他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裴简,你说只要这天下太平,谁来做皇帝都无所谓是吗?”
“陛下……这只是微臣的祖训,微臣并无悖逆之心。”
秦雪川轻笑了一声:“朕不会治你的罪,朕就是想问你,倘若有一天有一个人能比朕做得更好,你也愿意效忠于他吗?”
裴简听后回答道:“陛下,微臣的父亲还曾教过微臣要知恩图报,陛下既然对微臣有恩,微臣绝不会背弃陛下的旨意。”
“裴简啊,朕想叮嘱你几句话,朕这一生做的恶事太多了,怕是不得善果。你看后面的皇陵被重山包围着,像不像一座笼子。”
裴简微微愣了一下,他又回答道:“确实……有些像。”
秦雪川又继续笑道:“朕这一生都被锁在牢笼里,到最后却不想长面于此,如果有一天,若是真的有那一天的话,我想沉眠于碧阿江。”
凤都是他这辈子的笼,而秦川是他前生的阴影与痛,皇陵锁住了多少追逐权力贪婪的魂魄。秦雪川不喜欢这些地方,他想顺着碧阿江而下,或许会寻找到自己穷极一生都得不到自由。
“陛下,您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微臣惶恐!”
秦雪川又轻笑了一声:“不必惶恐。”
最后藏在他身边的人也被揪出来了。裴绪想要和襄禄一起反他,这是秦雪川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可是到了最后襄禄竟然临阵倒戈,或许他也是一个看得明白的人也说不定。
秦雪川刚到山下,銮驾要启程回去了,天也快亮了。
远处灯火通明,微凉的晨风中仿佛还夹杂着血腥之气和莫名的压抑感。而在此刻,一名将士前来禀报道:“报!禀陛下,跟随国师意图谋反的叛军都已被拿下,请陛下示下!”
秦雪川冷声道:“杀无赦。”
第138章 天下大乱
代青跟管瑄在被封的萧氏旧邸等了萧誉一天,萧誉说的今日回来,可是现在都快要到子时了。
代青终于沉不住气了,他拿着剑指着管瑄:“你说主人今日便回,如今情势如此危急,而主人主人至今未归,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管瑄看他对自己刀剑相向:“代青,你我跟在主人身边多年,如今主人生死未卜,难道我们自己人之间也要起内讧吗?”
“你失踪那晚主人去寻你,而如今只有你平安无事回来了,主人却迟迟未归,我不能不有此猜想。”
“嘎吱——”
就当他们二人争吵之际,大门忽然响了一声,随后一个身影悄悄闪了进来。代青听到动静之后警惕起来,他持剑往后看,结果看到的人正是萧誉。
代青见萧誉安然无恙回来了,于是便松了口气,可是他借着微弱的夜色看到了萧誉的脸色,此刻他的脸色惨白,就好像受了重伤一样。
代青见状连忙问道:“主人,您这是怎么了?您的脸色怎么这样憔悴?”
萧誉倚靠着门扉喘了一会儿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代青看到他眼角通红,好像是哭过的样子……
但这是不可能的,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萧誉崩溃大哭的呢?
片刻之后,萧誉沙哑的嗓音响起:“我……我没事,你不必担心,路上风寒,不小心着了些凉。”
代青听到他说这些话后才终于放心了一些:“那主人,这两天您究竟去哪儿了?属下在这里等不到您还差点……”
说到这里的时候,管瑄走上前来说道:“如今主人无事就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说完,他便与萧誉对视了一眼,萧誉低头思考了会儿,他仿佛在做一个什么艰难的决定。
“我们……我们不走了。”
代青听萧誉这样说后惊诧地睁大眼睛:“主人,您说什么?”
萧誉又重复了一遍:“我们不走了,我们在这里待命一边联系有反意的朝臣,一边等着阿荀带领的人马来。”
萧誉这样做无疑是让自己身处险境之中,若是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代青此刻又担心地问:“主人可要想好,这里可是皇帝的地盘,一旦您的身份暴露,则有杀身之祸啊!”
萧誉听到这番话之后反而冷笑了一声:“我这一己之身有什么好在乎的,杀身之祸我早就受过了。现在大楚的子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除掉皇帝事不宜迟,可是这件事情不简单,我们联系的势力较多,若是皇帝死后,各路王爷宗亲在皇位的事上又争执不休大动干戈,那大楚百姓的日子恐怕又不好过了。”
110/117 首页 上一页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