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却议论了起来,都伸着脖子,想看方中言究竟怎么做!
方中言深吸一口气,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苏陌。
他一早就知道,这个人不像其他百姓一样好糊弄,但没料到却这么厉害,他有的时候真的怀疑,这样一样有胆识有手段有眼光的人,真的是一个养在后院里的双子吗?
这样的人,跟那些大家里培养出来顶门立户的男子相比也是不差什么的。
公堂本来是他的主场,然而他却发现因为他的轻敌,不知不觉竟然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就连王东也被他一步一步的引着,走到了这一步。
他黑沉着脸,到了这一步,苏陌提出了疑点,他不能不问,而只要他问了,那么事情的走向就不会由着他了。
如此一来,陈大公子的算计怕是要落空了。
也罢!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这差错也不是出在他身上,也怪不着他。
想到此处,方中言用力一拍,惊堂木拍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将所有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堂上肃然一静。
方中言直视着苏陌,“就算王东与伍氏不和,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苏陌道,“大人,的确是不能说明什么。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伍氏的死因有疑。我想再验一验伍氏的死因,这不过份吧!大人?”
“伍氏的尸体仵作已经验过,早有定论,并无可疑之处,并且给伍氏看诊的大夫也证实了这一点。本官觉得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方中言神色莫明,“你这是不相信仵作的判断?”
王东本来听着还有些紧张,不过听到方中言的话又冷静了下来,就算苏陌怀疑又怎么样,那也仅仅只是他个人的猜测而已。
“哪能呐,大人!”苏陌一笑,“我自然是相信仵作的判断,但正如曾大夫所言,这世间之物千千万万,这犯案之法也是层出不穷。一时受人蒙蔽,查不出也实属正常,但是总有人能够查得出来的。”
方中言盯着他,“你待如何?”
苏陌就等着他这句话,“大人,小民请求再验一伍氏的死因。”
方中言冷笑,“你既然不相信仵作的结论,那再验一次也无意义。”
苏陌道,“既然大家都认为伍氏的死,根本原因是觉得姜糖在制作的过程当中添加了不明之物。可仵作却并未验出是何物,大人要定我的罪,自然还要查出是何物才行。”
“现在堂外有一人,既擅医又擅毒,不若请他来验一验,查个清楚明白的好,也好让大家心服口服才是。”
方中言抚着胡须,冷眼看他,“什么人,让你如此推崇?”
“魏神医,想来魏神医的名头,方大人还有是听过的。”苏陌微笑。
方中言眼神一凝,抚须的手微微一顿,“魏神医?”
不只是他,公堂外的围观者也都是大大的吃了一惊,魏神医的名头在场的每个人都是听说过的。
魏神医医术高明,传说已经到了肉白骨的地步,然而与他高明的医术同样出名的还有他极为古怪的脾气。
与别的大夫不同,他看诊完全看自己的心情,心情好的时候分文不取,心情不好的时候,任你出再多的诊金也会被扫地出门。
就算是豪门世家也是一样。
苏陌居然能请得此人出山来验尸,方中言也是意外。
随着苏陌的话音一落,一个小老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小童。
小老头看着普通得很,许多人怀疑这人是神医吗?但也有前去求过医的,自然是认得的。
大大的抽了一口气,“真的是魏神医呀!没想到居然能请出他老人家出山,这个苏三少爷面子真大。”
“别不是假的吧?神医是这么好请的?”
那人鄙夷道,“你说的是什么话?魏神医我可是亲眼见过的。我老母前年得了腹痛之症,跑遍整个云城都没有医好,只能缓解。最后听人说魏神医能治,我就跑去求了他老人家,最后真给治好了。那个时候家里为救治乡亲,家底都搬空了,魏神医还免了我药费和诊金呢,魏神医的大恩,我一辈子都记得,又怎么会认错。”
那人被堵了回去,又心不甘情不愿的嘀咕了一句,“谁知道他是怎么来的?”
这话的潜意思就是指魏神医被人收买了,不可信等等。
旁边有人看了他一眼,道,“魏神医如此高洁之士,又怎么会被金钱所诱,说话注意一点。”
这人说话还很客气,有脾气不好的已经对他怒目而视了,那人见自己不过嘴欠说了一句话,就犯了众怒,脖子一缩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鉴于魏神医在民众心里的声望,方中言也不敢过于推拖,只好默许,王东这个时候已经面如土色了。
一边拿眼睛去看方中言,魏神医上了公堂,向方中言行了礼。
方中言也不想得罪这么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说不定以后就有求上门时候,为着不相干的人得罪一个神医,他又不是吃了撑的。
一边在王东不安的眼神中挥挥手,竟是默许了。
见此王东一颗心直接沉到了谷底,但还心存侥幸,想着那人说过,那东西不是产自大启,魏神医一个大启人未必清楚。
又稍微安了安心。
众人移步到两边,腾出位置,又让人将伍氏的尸体抬上来,放于堂上。
这是要当众验尸了。
公堂外的众人一个个的都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想看看魏神医又能验出什么不同的结果。
王东神色紧张,又故作平静,一双藏在袖子里的手越攥越紧,李氏见他面色不对,频频拿眼神询问。
王东两眼直直的看着那边,没有反应。
魏神医并不擅长验尸,不过中毒死的人,与常人总是有所区别的,这一点却是难不到他。
魏神医先是检查了一遍尸体,如七窍等,并无发现异常。
“魏神医,如何?”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又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进行,方中言也紧张了起来。
“表面无异常。”魏神医神色如常,王东神情一松,脸上喜欢一闪而逝。
方中言道,“那……”
魏神医打断道,“不过内里如何,却是不知了?”
方中言沉吟着,“魏神医的意思是?”
魏神医道,“想要查清此人的死因,还要看看内腑才行。”
方中言吸了一口气,“神医的意思是要剖开腹部?”
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般人认为损伤自身就是不孝,而死后不能保全尸体既是不孝也是对逝者不敬。
而在古代验尸本就不如现代的手段多,如果不是重大案件,是不会轻易进行剖尸的。
所以方中言才会如此表现。
不等他回答,王东就膝了两步,哭叫了起来,“大人,万万使不得呀!母亲她本就死得冤枉,又因种种原因到现在都不能入土为安,我已是不孝。如果再使她尸身受损,那更是大大的不孝呀!以后九泉之下,叫小民有何面脸去见他们?大人!”
李氏也哭,“请大人,作主呀!”
两人哭得可怜,又有人同情起来,本来古人就看重死后之事,现在见伍氏不仅死得冤,死后还不得安宁,便觉得苏陌做得太过份了些。
苏陌却不为所动,“伍氏死因不明,魏神医此举虽有冒犯,但也是为了查出真相还其公道。你自诩孝顺,难道不是更应该为其找出真凶,以慰她在天之灵吗?可你却是处处阻拦,又是何道理?”
王东恨恨的看着苏陌,双目赤红,一指苏陌,“什么真凶,你就是真凶,如果不是你家的糖有问题,我娘又怎会如此?现在还要损坏她的尸身,扰她死后安宁。”
苏陌冷笑,“找不出真凶,她才会不得安宁。”
方中言用力的一拍桌子,“好了,休得喧闹。”
然后看向魏神医,“魏神医,伍氏既然表面没有异常,那么内里真的能查出什么吗?”
魏神医道,“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这验尸也是一样的。”
方中言沉吟道,他刚才已经同意了魏神医重新验尸,现在查到一半如果又不许了,更让人起疑。
便道,“可以,不过如果没有查出问题,又当如何?”
苏陌道,“如查出没有问题,我自当给他赔命就是。”
苏陌很是霸气。
本来就算此时定案,他最多不过是判个流放,而按照大启律法,凡功勋之家,若有亲属犯罪,像这种程度的,是可以交义罪银赎罪的。
可以说除了名声狼藉之外,根本没什么影响,陈家所求的也不是他的命,而他手里的密技,以及再也无法在制糖一业中立足。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几方都是心知肚明。可现以他一口叫出,查出什么点还好,若是剖开了肚子,却又什么也没有查到,就会失了交义罪银的赎身的机会。
作者闲话:੭ ᐕ)੭*⁾⁾,
第234章 堂上验尸
但方中言以这些日子对苏末的了解,他绝对不是那种冲动的人,既然能够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他对此事是十拿九稳的。
现在已是骑虎难下。
最后在王东焦急的目光中,方中言看了苏陌一眼,沉声道,“那就如你所愿,如果什么也没有查出。”
苏陌道,“如果什么也没有查出,小民自是心服口服,认罪就是。”
“那好!请魏神医开始吧!”方中言再不多言。
虽然已经几天了,但是仵作自有一套保存尸体的方法,而且现在天气凉,所以伍氏的尸体,表面上虽然看不出腐烂迹象,但是那种物质腐坏之后发出来的味道却不是一般的难闻。
魏神医和仵作都用了特制的药液抹了鼻子擦了手。
小药童将刀具放在魏神医的手上,过去的时候离得有些近了,一不小心就和伍氏那张脸对上了,小药童立刻就被吓了一跳。
魏神医就让他到一边呆着去,剩下的他自己来。
仵作走过去,“魏神医我来帮你吧!”
“行!”魏神医手执刀具,手脚利落的剖开了尸体的腹腔,一边让仵作帮忙撑开腹腔,他好检查内脏。
堂上的几人因为离得近,哪怕不仔细去看,也能隐隐的看到些东西。
方中言坐在堂上,微微抬起袖子将脸掩了大半,脸色发青。
王东和李氏,两个人抱在一处,脸上都是一副又白又青的样子,特别是王东,不知道是不是心虚,连看都不敢往那边看上一眼。
唯有苏陌仿佛没事儿人一样。
过了一会,就听到仵作惊呼了一声,“怎会如此?”
堂上几个人都忍不住往那边看去,只见魏神医手里托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着就像是被烤黑的木头桩桩似的。
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方中言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了,脱口而出,“这是什么东西?”
魏神医将那乌黑萎缩的东西,放到了一边干净的盘子上,一边取过布巾擦手,“是死者的肺脏。”
苏陌观察了半响下了个结论,“看着不像是内脏,倒像是脱了水的木头似的。”
方中言忍不住道,“是不是其他别的东西,魏神医看错了?”
魏神医冷笑一声,这话他可不爱听,“老夫自小学医,这体身上长着什么东西,老夫还是分得清的。”
方中言也知道自己问错了问题,尴尬的咳了一声,好在仵作这个时候开口说了一句话,勉强算是给他解围。
仵作道,“的确是死者的肺脏,虽然不知道为何是这个样子,但绝对没有弄错。”
仵作也是一脸惊奇,这东西是魏神医当着他的面,开了腹从肚子里取出来的,这可作不得假。
王东这个时候已经是汗如雨下了,苏陌扫了他一眼,问道,“请问魏神医,是什么情况才会造成死者肺部变成这个样子?”
魏神医和仵作,洗净了手,将尸体重新用白布盖好,魏神医将盘子端到方中言的案桌上,示意他看。
方中言连忙以袖掩面,一边挥手示意他拿走,“神医请说就是,这个……就不必了。”
魏神医将盘子移开,不大高兴的扫了他一眼,然后端着盘子站到正中,在这个方位所有人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王东跪在地上,以头触地,说什么也不敢看,倒是李氏忍不住好奇看了一眼。
就只看了一眼,就惊叫了出来,“这怎么可能?”
堂外的人离得远,看得不如他们清楚,但也知道一个人的肺脏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虽然是没见过人的肺脏,但总是见过猪身上的,就算有差别也不可能差成这个样子。
当下就议论了起来。
魏神医等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才把盘子放下,慢条斯理的揭开迷团,“正常死亡的人,肺脏自然不是这个样子的。”
说到这里面魏神医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问李氏,“死者临死之前是谁在她身边?”
李氏收起脸上的害怕,道,“是我,因着前一日娘的病情突然变重,我不放心就一直守在她身边。”
“一直到她去世,你都守在她身边吗?”
“是的。”
魏神医道,“那你想想,在伍氏突然病情加重之时,一直到他死,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李氏歪着头想了想,终于还是想起了些什么,“我娘她本来是风寒入体,常常喊冷。那天她突然说很热,这个天气就连我也要穿上夹衣,她却说热得受不了,连衣裳都脱了只穿单衣。”
“但是,我摸到她的手,却发现冷得浸人。我怕她冷着,又将她扶到床上躺着还加了被子,可娘她却一直喊热。”
魏神医道,“是不是,她说她很热,但实际上身体却又很冷。”
李氏点头,“是的,比平时都还要冷些,就算我给她盖上被子,还是捂不热。我还以为是她不停的打被子,散了热气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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