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立刻站起身,想也没想的往门诊大楼外走去,他觉得男生的眼神很熟悉,可是雨幕太大,距离又太远,他只能看得出模糊的轮廓,心里急切的想确定着什么。
陆正安办完出院手续,转身去找他,半点人影都没看到,心里一惊,询问了一下站台护士,抄着伞,迈起大步追了出去。
陆凌并没有找到男生,心里莫名的失落,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冒雨往停车场找一找时,头顶突然举过一把伞:“陆凌,高烧才退又瞎跑出来淋雨,我看你压根就不想出院了!”
他这一声呵斥响亮而愤怒,不远处的一辆黑色桑塔拉面前,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闻言蓦然直起身子,从后备箱处抬头,朝这对父子施施然的看了过去。
“哎呀,爸,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您别老看我看那么紧。”陆凌嘟着嘴和陆正安顶。
陆正安眼睛一瞪,拿他没办法,威严的吩咐:“走,回家!”
陆凌吐了吐舌头,当即乖巧了下去,讪讪的跟在他身后。
却没注意到,一直盯着他们的少年目光逐渐灰暗阴寒,如同簌簌冬风里的冰刃,直冷的人折胶堕指。
不多会,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催促他道:“沈郁川,你还愣着干什么,衣服都淋湿了,还不上车!”
沈郁川低头拧了一把衬衫上污浊的雨水,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最后看了一眼被陆正安护在身边小少爷单薄的身影,眸光晦暗不明。
【作者有话说:】
日更,早晨八点之前更
第7章
济周大不知什么时候起种了几排白杨,七月的季节,正长得枝繁叶茂,一片绿荫。
徬晚时分,太阳落至西山,会有成群结对的学生坐在树底下的长椅上乘凉。
陆凌有时也去,但不大喜欢人多,通常会选择天色黑下来后,带着他的相机,偷偷的跑出去透透气,没事拍几张照片。
他并不专业,大学选修的课程也和摄影类完全无关,但总喜欢带着相机拍一拍落日余晖下的操场或车水马龙的街道,记录的都是些日常流水账。
除此之外,他的生活中规中矩,性格也乏善可陈,但仍然遮不住周身自带的光芒。
陆凌从小长得就出挑,性格阳光开朗,待人接物又十分有礼貌,在学校里人缘相当好,尤其女生当中,不乏有喜欢他对他有好感的愿意隔层纱倒追。
只可惜他情商不高,感情上略微迟钝,虽不至于榆木脑袋,但也没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去相处。
因了这没少被朋友拿来取笑:“我说,陆凌,你该不会是个同吧,怎么能对漂亮女孩子那样残忍,你拒绝了还可以介绍给我啊。”
陆凌每每听到,大都翻个白眼应对。
是不是个同,没什么能考究的,但他对那些女生的确不来电,更不想多去接触,发展出超余朋友同学之上的亲密关系。
转念想到,喜欢这种东西到底是奢侈的,一个人的动心实属难能可贵,或许,他只是没有遇到那种让他喜欢到想去轰轰烈烈谈一次恋爱的人。
陆凌的人生一路走来太过顺畅,无论想要什么做什么,都有人提前给他铺好光明大道,而他只管一步一个脚印的踩上去就可以了,哪怕真的踩空,身后也会有人牢牢实实的接住他。
年龄尚小时,他并不是太排斥这种溺爱,但上了高中后,男孩子随着身体拔长的自尊心使他开始生出叛逆,不重也不轻,算是默默完成了他十八岁的成年礼。
高中毕业后,他拒绝了父亲让他出国的要求,毅然决然选择在A市的一所重点大学里就读,陆正安最终拗不过他,点头同意,其实,也只是舍不得儿子走太远而已。
陆凌得偿所愿,到了大二时,又以家里到学校的路程有些远为借口,想自己搬出去住,以此来摆脱亲人浓重的让他喘不过来气的过度关注,呼吸一下外头的新鲜自由空气。
陆凌的奶奶却是死活都不肯同意,觉得他一个人在外面吃的住的方方面面别受了委屈。
最后,还是陆正安想办法说服了老太太,实则他也有自己的用意。一来他的确想锻炼锻炼儿子的独立能力,二来陆凌的那些堂哥堂弟们沾了一身纨绔子弟的流匪气,他并不想让陆凌再和他们多有接触。
但老太太这方点头答应,陆凌真走了,又临时反悔。陆凌没办法,只得把自己那不怎么靠谱的竹马兼校友季定哲给揪了过来。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和季定哲是在自己小学搬家后才慢慢认识的。
季定哲远比他那些堂哥堂弟不靠谱的多,但胜在人机灵嘴巴甜,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深得老太太的欢心。
他临时受命,给老太太好一番哄劝,才让她松口,但铁了心要求季定哲也跟过去,陆凌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得逼着自己点头。
这方一锤定音,陆凌唯恐夜长梦多,第二天就浩浩荡荡的搬进了季定哲托人找好的房子里。
房子是三居室的,有独立的大阳台和厨房,南向户型,通风和采光尤其好,即使冬天也能保证充足的光照。陆凌对自己的卧室没什么太大的要求,但对阳台的设计就讲究了许多,第一要宽敞,第二采光要好,视野要广。
季定哲曾拿这事开玩笑:“陆凌,你这什么癖好,要我说,阳台的作用就是干好事啊!”
陆凌对他的话多半充耳不闻。
彼时,他施施然的打开落地窗,帷幔被晨风微微吹起,擦过他好看的脸颊,季定哲看的一阵发愣。
说实话,他不只一次的想,如果陆凌是个女孩子,他肯定兔子要吃窝边草了,可惜,他是个男孩子,转而动了让他当自己妹夫的念头,但这俩人根本没那火花。
季定哲想到这,拍了一下脑门:“哎呀,艹,瞧我狗爬记性,鹿鹿,周末去我家吧,鬼丫头生日,差点就给忘了!”
季定哲有个妹妹,名叫季雨菲,今年高三,古灵精怪,兄妹俩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俩人时常拌嘴,但陆凌看得出来他们的感情很好,心里也十分的羡慕。
“嗯,知道了。”陆凌回答:“不要喊我小名。”
他依旧不喜欢旁人喊这个偏女孩子气的名字,但季定哲跟故意闹他玩一样,反而越不让喊越喊的得瑟。
“好好好,祖宗,我不喊,不喊了,这不是看你可人,没忍住嘛。”
陆凌不和他皮,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翠绿,心情空静。
“陆凌,今天下午去烤串哈,老地方见。”季定哲笑眯眯的说完离开。
周六本来就没什么课,陆凌直直的在图书馆待了一整个下午,看着时间差不多时,才起身走出大门。
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经四合,天空稀疏的挂着几颗星星,城市到底比不上郊外,空气好,天也干净,能够看到满天的星辰。
陆凌不觉间走到了学校的白杨树林,掏出手机给季定哲发了一个定位,随便在长椅上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去。
他曲起长腿,斜靠在椅背上,头顶一片绿荫,晚风扑面而来,格外凉爽,他舒适的眯起双眼,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可下一秒,一阵压制着怒火的低吼打破了他的宁静。
“我说了,不要管我,我做什么,那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们无关!”
陆凌不由的拧了拧眉头,好奇的看向身后,只见一个个子高挺的年轻男人靠在白杨树干上,路灯昏暗,隔的又有点远,他并没能看清那人的脸。
男人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挂断了电话,朝陆凌那边漫不经心的望去。
陆凌不由在心里打了一个激灵,明明连他的脸都看不真切,却依然能感受到这个目光的严寒和肃杀,周遭的气压都因此低下了好几个度。
他吓的赶忙别过头去,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只是一个陌生人的眼神而已,可是莫名的又很熟悉。
男人依在树上,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从兜里摸索着掏出一支烟,叼进嘴里,用拇指按着了打火机,把烟点着。
陆凌忍不住回头再次把目光锁在他身上,烟火明明灭灭的照亮了他的脸,鼻梁高挺,嘴唇削薄,含着烟时格外的性/感禁欲,他半阂眼皮,眉头轻轻皱起。
陆凌不知怎么就站起了身,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么个人,刚想靠近一些仔细看看时,有人突然一把搭过他的肩膀,平地一声惊雷:“鹿鹿,对不起,你等很久了吧,刚才遇到一帮孙子约着要打篮球……”
男人听到声音,似乎不喜欢被人打扰,掐灭烟蒂,随手扔进了面前的垃圾桶,转身干脆离开。
夜色里唯一的火星也被熄灭,陆凌看得一个愣神,抬起脚就要追上去,被季定哲一把按住肩头:“陆凌,你认识那个人?”
陆凌猛然回过神来,定了一定,摇头道:“不认识。”
男人离去的身影顿在了灯光暗处,本想回头看看他们,转过了半边身子,又生生的给拉了回去。
“鹿鹿,烤完串跟我去商场逛逛,给咱家那鬼丫头挑礼物去。”
陆凌语气不善:“季定哲,不要喊我鹿鹿!”
季定哲就喜欢看他红脸,不怕死的继续喊道:“鹿鹿,好鹿鹿,哈哈,为啥不喊啊,多可爱!”
陆凌一把打过他揽着自己肩膀的手,后背不知为何一阵寒凉。
第8章
两个人来到烧烤摊时,老板热情的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因为经常过来的缘故,彼此也算熟人。
烧烤架子支好,季定哲一边添着炭火,一边笑嘻嘻的看着陆凌站在摊子里挑菜,他先取的是荤食,季定哲喜欢吃肉,最后才随便拿了几串菌菇和烤串。
陆凌细心的把肉串放在架子上,等它烤的噗呲噗呲冒油时,撒了一些佐料。
这里露天,且离市中心偏远,吃起烧烤特得劲,季定哲基本小半个月约陆凌来一次,最主要的是,他尤其享受陆凌这样细心而不自知的照顾。
“可以吃了。”陆凌从锡纸上夹了一块烤的黄澄澄的肉片,放进他面前的盘子里。
季定哲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谢谢鹿鹿!”
陆凌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手,季定哲这才改口:“谢谢陆凌小朋友!”
他能和陆凌成为铁哥们,多数人心存疑惑。实属他太闹腾,陆凌相比较而言就安静很多,可只有季定哲知道,这个单纯善良的小少爷骨子里别提有多活泼,也只是看对谁罢了。
两人吃饱喝足,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季定哲二话不说拉着他开车去了市中心,准备给季雨菲挑选生日礼物,想起什么似的提了一嘴:“这臭丫头最近思/春期,犯了不知哪门子的花痴,估计我送啥她都不会多看一眼,还不如她那补习老师脸上的一个笑值钱!”
这话里的酸味他自己都尚未察觉,陆凌听后觉得好笑:“怎么,你妹谈恋爱了?”
“恋个狗屁!自个在那单相思。”季定哲说完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自己妹妹在补习老师面前做作扭捏的样子,重重叹出一口气,“看着别提多丢脸!”
陆凌看他的确烦了,不再逗他,两个人下了车后直接走进商场。
两个大男人着实也猜不透送女孩子什么礼物才算合适,挑来挑去,陆凌抱回了一只大布偶熊,季定哲选了一条水晶手链,这才一起回了家。
季定哲算是正式搬进了陆凌的出租公寓,陆凌嫌他太吵闹,一回家就列了一大串约则,让他签字画押。
季定哲吃惊的看着白纸黑字上的条条列列,头脑发疼,抄起笔看都没看就签了名。
他要真想做什么,十个陆凌也管不住。
到了周末时,陆凌早早的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明要去给季雨菲过生日,回家晚一点,老太太满口答应下来。
季定哲看他挂了电话,问:“给奶奶打的?”
“嗯,关心则乱,老人家老把我当小孩子看。”
季定哲咧嘴笑了笑:“鹿鹿,你说你以后要是找对象咋办,奶奶这瞅不上那看不顺的,生怕人姑娘照顾不好宝贝孙子,你总不能单着吧。”
陆凌上面两个大伯,外加一个叔叔和姑姑,家里兄弟姐妹多,可老人家最偏宠的却只有他,大约他母亲去世的早,老太太看着心疼,从小就宝贝的紧,捧在手里怕碎了,藏在兜里怕化了。
“单着呗。”陆凌回答。
季定哲摇了摇头:“那可不行,鹿鹿,奶奶就放心我一个人呢,你看,你干脆去泰国变个性?”
陆凌伸手朝他脑门上拍去,厉声道:“开车去!”
两人一路拌着嘴来到小区,陆凌率先上了电梯,季定哲负责把他送的巨熊扛下后备箱。
“季少,辛苦您老了哦~”陆凌看热闹不嫌事大,按上电梯的按钮。等出了电梯,来到季定哲家门口时,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男声,以为季雨菲偷偷带了小男朋友回家,心里好奇,待走进再去细听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屋里人声音很好听,又莫名很熟悉,他不由把耳朵贴在门面上想听的更加清楚一些,门突然从身后被人推开。
“陆凌,你干啥呢?”季定哲疑惑的开口。
陆凌当时保持着弯腰贴耳的动作,偷听的意思不可能更明显了,眼下仿佛被抓了个现行的小毛贼,整张脸“唰”的一下子全红了起来,他猛的回头,狠狠瞪了季定哲一眼,想把他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
季定哲打了一个寒噤:“乖乖,小鹿子,你那是什么眼神?吓死哥哥了。”随后抬头,无缝切换了一副正经的面孔:“沈哥,您也在啊。”
陆凌站直了身体,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沈哥?
“嗯。”对方浅淡的应了一声,朝他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陆凌头顶仿佛炸着响雷,整个人死死的定在原地,再也挪不开半步,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上跟踩了棉花一样。
他不可能忘记这张脸的!
也应该记住这个声音,即使过去那么多年。
霎那间,儿时那张总冰冷严肃着的脸和眼前笑意融融的男人严丝合缝的贴合……
“哦,沈哥,忘了介绍,这是陆凌,我朋友。”季定哲并没有嗅出空气里的异样,“陆凌,这是小菲的补习老师,他——”
“沈郁川。”陆凌一字一句的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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