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在可怜他。
……
慕见书颇有些后悔那日的冲动。
他本该收敛好自己的情绪。
好在,薛扶光的淡漠并未持续很久。
四月底薛鸿文与杜如安一行定州使臣队伍出发,薛扶光也收到了六皇子递来的消息,准备前往。
太子有心让人在定州动手脚害死薛鸿文,而六皇子明目张胆横插一脚,让他行事变得艰难。
加之为寻修锦,人手分散,得到薛扶光前往定州的消息时,他竟然生出几分有心无力。
六皇子有惠妃支持,手中握着的人手并不比他弱。
而他不久前,方因修锦被皇帝大加贬斥,私底下有多少人生了异心难以估量。
几近思量,太子最后下令:薛鸿文可以活着回来,薛扶光却必须死!
若薛扶光肯缩在京都,他还真拿他没办法,可他偏偏不知死活的偷跑去定州。若是不报他谋害修锦,几次三番算计之仇,他妄为太子之尊!
既然手中人手不够,不如去杀那个容易的。
薛扶光在薛鸿文后脚出了京都城门,入郊区后立刻换了衣裳乔装打扮改换路线,与慕见书一同骑马走小路前往下一处驿站。
韶景则驾马,马屁股后驮着个被敲昏的修锦。
锦衣华服随着马车被丢在京郊,恭亲王的人查过来时,只能扑个空。
入了允州范围后,一行人才放慢速度,预备进城重新筹备马车粮草。
薛扶光伏在马背上,被颠簸的有几分难受。
他从前是学过骑马的,可惜自从马背摔下来断了腿后,心中多少有些阴影。
兄姐也不许他再碰马,多年前学的忘的近乎干干净净。
他抓握鬃毛太用力,让马感到了疼痛,有些暴躁起来。
身后的慕见书揽住他的腰,用力将他扶起摁在自己怀中,安抚道:“主子,不会摔下去的,属下在。”
薛扶光被风吹得睁不开眼:“你骑慢些。”
声音自头顶响起:“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慕:我不是可怜你,我是爱你。
三十号入v啦!到时候掉落万字章哦,么么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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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允州毗邻京都,商贸繁华,安居者众多,每日出入城门的行旅队伍多不可数。
三人远远望见城门时,慕见书拽着缰绳控制马匹,慢慢踱步靠近进城队伍,而后翻身下马。
他一手握着缰绳,张开双臂去接薛扶光下马。
薛扶光瞥他两眼,自己抓着马鞍慢慢从马背上滑下来。
踩上地面时,生出几分腿软的不真实感。
慕见书扶着他的肩头,俯首轻声询问:“主子,可还好?”
薛扶光咬着牙说:“去定州的途中,你教我骑马。”
慕见书先是微怔,随即问:“主子不怕马了?”
薛扶光摇头,唇色略显苍白,低声回答:“进城再说。”
韶景跟在两人后头牵马,昏死过去的修锦被他从麻袋里弄出来,换上身破烂麻布裳,身上但凡能叫人看见的地方都糊上泥灰,伪装成小乞儿的模样。
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十分紧张,眼巴巴的想凑近薛扶光,向世子寻求些安全感。
便见摘下面具,露出俊俏脸庞的曲五神色冷淡,明明是主子的暗卫,却显得跟主子是兄弟似的。
韶景低声叭叭:“不就是长得俊些,有什么了不起的。”
薛扶光偏头,唤韶景:“稍后便按我先前告诉你的说辞,莫要慌。”
韶景连连点头,有主子安慰后,心中老大不开心都被抛诸脑后,只差拍着胸脯向薛扶光保证。
进城非常顺利。
慕见书的模样很能唬人,一副高门大族出身样,光是站着不说话面无表情,就能吓得城门守卫不敢多问,生怕得罪自己惹不起的人。
进城后,三人先找间客栈住下。
韶景与慕见书各自出去安排吃食与明日出城事宜,薛扶光吩咐店小二送了一桶热水上楼,预备洗漱。
而后赶路,须得走近道在薛鸿文一行前抵达定州。入定州前,再难有清洗的时候。
他脱下衣物,在褪去亵裤时,眉头微皱。
低头,入目一片鲜红。
巴掌大的一块皮磨掉,露出内里鲜红的血肉,还渗出少量血丝,看起来情形可怖。
薛扶光撤下与血肉粘在一处的亵裤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他将沾血的裤子扔在一旁,咬牙入浴桶,清洗后擦净,翻出紫痕膏自己上药。
待处理完伤口,换上干净衣裤。
“咔哒”一声房门推开。
慕见书进门。
浴桶已经让人撤下。
桌上放先前准备好易容的东西。
慕见书会易容之术,也是薛扶光敢出京都的原因。
薛扶光顶着这张脸走出去,比慕见书的扎眼程度只高不低,若是不遮住,恐怕从允州出去不久,他父王便能带着人马将他抓回去。
他拎着慕见书给他的材料,打量半晌后,有些无从下手。
慕见书的视线先是慢慢转一圈,低声上前:“主子披上外衣,以免着凉。属下来吧。”
薛扶光颔首:“好。”他随手拿来间外衣披上,坐回桌前,见慕见书调弄好手中的东西,自觉闭上眼,仰头面对慕见书,方便他动作。
窗外天光尚在,染着零星橘红铺撒了屋内少年满身。
薛扶光浑身还缭绕着刚沐浴完的水汽。湿润的乌发披散在身后,瓷白的脸不知是被热水熏蒸,还是夕阳渲染,有了烟火颜色,动人心神。
他下巴微扬,雪白中衣交合的领口上,露出的一截雪白纤长的脖颈,以及丁点微凸的锁骨变得格外吸引人。
浓密的睫羽垂盖于薄薄的皮肤,连双手也乖乖搭在膝头,耐心等待慕见书动作。
全然不知,自己这副满心信任的模样,叫人多么难以克制。
慕见书喉咙干哑,他攥着手指,收紧,放开,如此反复来压住自己浓烈翻滚的欲望与冲动,漆黑眼瞳中的情绪破冰而出,似乎是在仗着对方闭上眼看不见,而肆意贪婪的打量他。
在薛扶光要因为他迟迟没有动作而睁开眼的前一刻,慕见书的手指落在他脸颊上。
指腹粗砺的茧子贴着他下颌肌肤,一寸寸摸索,确定他脸庞五官的尺寸。细微的痒意让薛扶光睫毛颤动。
慕见书在他脸庞上摸索的动作很轻,而且缓慢的不像话。薛扶光等待半晌,那手指顺着他的嘴唇一点点摸索到眼尾,迟迟攀不上眉骨时,眉心微蹙:“你大可快些,不用这般小心翼翼。”
慕见书沙哑的声音回复:“是。”
那声音很轻,给薛扶光一种慕见书离他耳侧很近的错觉。
有他出声催促后,慕见书果然快上许多,摸索完眉骨的位置与鬓角,松开手,在薛扶光睁开眼前又道:“覆膜会有几分不适,若是主子觉得不舒服,可明早走时再贴上面皮。”
薛扶光闻言,睁开一半的眼帘再度阖上:“无需,我们明早城门一开便离开,今夜先做好准备。”
说罢,他想起遗忘的事,对慕见书道:“韶景那里有两副面具,你过后去问他拿吧。临走时我让他带来出来。”
按在他脸侧的手指力道突然大了些,慕见书嗓音浸着浓郁的情绪:“谢主子。”
“属下原以为,那日多言,惹恼了主子。”
他在说薛扶光觉得他在可怜自己那事。
薛扶光拉着外衣,拢紧一些:“并未。面具是先前便定下的,走时铺子刚做好——你今日为何话这样多?”
慕见书闭上了嘴,不再说话,薛扶光又觉得静的慌。
他手臂轻轻按住腹部上方,半晌后手掌撑住腿,嘴角绷紧。
腿内的伤口稍稍与亵裤挨上便难受。
胃里也十分不舒服。
这具身体,当真是不争气,也真是难为流放后百般折磨都挨得住,贱骨头不成?
薛扶光自己生起自己的气,情绪闷沉,本就难受的身体愈发不适。
他这些微小动作,全被慕见书收入眼中。
慕见书在他脸上忙忙碌碌,面具将成型时,韶景也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合上房门,凑过来瞧见容貌大变的世子,惊奇无比,絮絮叨叨跟他家世子描述:“主子,你这副模样走出去,莫说搜查,王爷亲自来都认不出你。瞧不出,曲五还有这本事。”
他嘿嘿笑两声,真心实意的夸慕见书:“真厉害!能将我也做成主子这种面皮吗?无需主子这么俊俏,比我自己好看就行,嘿嘿。”
慕见书在韶景面前,又成了惜字如金的闷葫芦:“不能。”
韶景:“??为什么?!”
慕见书拂开薛扶光鬓角冒出来的一缕浅发,稍稍退后半步:“主子,好了。”
薛扶光睁眼,为韶景解释:“长得太好看容易招人眼,这次是办事,日后出门游玩时,再让他为你捏张好看的面皮。”
韶景嘚瑟的瞅瞅慕见书:“谢谢主子!”
“对了,奴才在酒楼订了饭菜,马上端上来。主子可有什么想吃的?”
薛扶光摇头:“你记得将修锦绑好,切记不能让他清醒,以免他溜走。”
韶景连连点头。
旁侧的慕见书收拾好残余材料,转身下楼,一会后端上来一碗鱼汤:“主子的补药。”
薛扶光清楚自己身体多累赘,端过碗来慢慢喝尽。
……
晚间,慕见书守在薛扶光房中,而韶景在隔壁房中看着修锦,连睡觉时都用绳子将修锦与自己的胳膊绑上,十分警惕。
这是薛扶光重生后,第一次离开王府出远门。
舟车劳顿整日,疲惫不堪的身体睡得很沉。
他完全不知道,守在他房中的男人在他睡熟后,悄无声息的俯在床边,卷起他的亵裤为他大腿内侧的伤痕上药。
大块的伤痕横亘在雪白的皮肉上,触目惊心。
男人的动作小心翼翼,而后将亵裤放下,触及薛扶光小腿与膝盖上的疤痕时,眼神深沉。片刻后,他俯首,一点一寸落下亲吻。
人·皮面具时效有限,尤其是慕见书做出的这种,至多三日便会出现瑕疵,让人发现。
第二日清晨,天色熹微,三人离开客栈。
与此同时,四辆马车先后出城,去往了不同方向。
这种小把戏并不能糊弄多久,三人需快马加鞭的赶往定州。
薛扶光还记得他要学骑马,定州匪乱严重,若有意外时刻,没准能用上。
他对自己一贯下得了狠手,即便怕极了从马上摔下来,被颠得再难受,也甚少再叫慕见书放慢速度。
好在慕见书的确是个不错的师父。
十数日路程下来,薛扶光竟也真会了点骑术,无论如何,勉强是能自己驾着马匹行动了。
而他腿侧绑上软垫,磨伤轻了许多,往往前一日破皮,第二日醒来便自行恢复。
薛扶光将此归结于他日日吃药的效果。
那样多的补药,吃下去总该有点作用。
是日,五月下旬,天气日渐炎热。
厚厚的衣裳终于从薛扶光身上退下,换为了薄衣,不过比起常人还是厚了些许。
薛扶光拽着缰绳,在林间前行,马蹄哒哒作响。
天色阴沉,眼见大雨将至,林间暗的仿若日暮。
慕见书在他身后,扶着他的腰,一手按在缰绳一侧,以防万一。
薛扶光问他:“已经半月有余,大哥应当两三日后便能抵达定州,我们何时能到?”
他们人少,无需大批人马安营扎寨休息,且慕见书抄了小道,应当能比薛鸿文他们更早一步抵达定州。
慕见书道:“此处已近定州,日暮前能进城。大雨将至,兵马人数众多,速度会比我们慢上许多,主子放心。”
薛扶光点头:“好。”
他偏头,看向韶景。
确切而言,是看向了韶景身后捆着的修锦。
这半月,修锦每每醒来,都是强迫灌给他粥水,足够吊着他的命,再将他弄晕。
韶景性格跳脱,对薛扶光吩咐的事却足够警惕,时刻不离,任是修锦主角光环再强,也未能让他逃掉。
现下,他的“主角”光环也该起上一些作用。
薛扶光:“韶景,松开他的捆绑,将他丢在前头那颗大树下。”大雨将至,正好将他丢在此处,冲掉他们的路线痕迹。
韶景二话不说解开麻袋,将修锦从马背上丢下。
“走罢。”
韶景略微担忧:“主子,丢在这里,万一他碰上乱匪,死了怎么办?”
倒不是担心修锦这个烦人精,而是怕他死了,万一日后太子查到主子头上不好办。
薛扶光笑起来。
正巧,黑沉的天空忽然刺啦乍亮,仿佛天幕被撕开。
亮白的光照清薛扶光的脸,浓黑眼仁中的笑意摇曳,在这副与他自己完全不同的面貌下,依旧流露出一种慑人心魄的美:“放心,他不会死的。这世上的人都死光了,他都不会死。”
说罢,拽着缰绳,朝着定州继续前进。
天幕再度归为漆黑,滚滚雷声如巨兽倾轧而来。
文中,修锦并未有与太子冲突,偷跑出宫的经历。
可定州乱匪一事,也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大哥薛鸿文被誉为靖国战神,十七岁征战沙场,首战告捷,而后鲜有败绩。他的战神之名,绝非虚名。
靖国子民听着他守护漠北的故事长大,无不对他崇敬非常,定州山匪也是靖国子民,虽然占山为匪,对薛鸿文的恭敬之情并不会少。
何况薛鸿文不是莽撞之人,也非绝情冷性之人,不会对山匪下死手,将他们逼上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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